白清玉的喪禮簡單的結束了,身為未出嫁女,連個奉靈的人都沒有,還是作為弟弟的白清躍代為奉靈,出殯之日又恰逢下大雨,差點連棺木都無法平安的出城安葬。
白家三房短短數月,兩個子女一死一傷,當真是遭逢巨變。
且,白清躍本就因着毀容之後,性格大變,原本活潑愛鬧的性子變得沉默寡言。如今沒了姐姐,出殯那日回來,又不知是否因為淋了雨的緣故,還是心中壓抑的太過,居然在大病了一場之後神情恍惚,恍若痴呆。
白楊氏受到的打擊自然是最大的,短短數日憔悴的仿若五十歲左右的老嫗,哪裏還有年前那保養得宜的年輕狀態。
白志飛也不消說了,連日請了沐休之後,便懶惰的想要辭官。
白志高夫婦本就一心防備着白志鴻一家,怕重獲白老爺子歡心的白志鴻有可能會接替他如今在白家私塾中的位置。
如今見老三居然想要辭官,也進私塾,自然是不願意的。
便好說歹說,總算是打消了白志飛的念頭,並請姐夫姚世榮關照,看看是否也有升為侍講的可能。
白志敏心中有虛,自然是在娘家人面前連連答應,姚世榮在岳家也不願拂了面子,也只能敷衍了幾句。
一晃七日過去,白清玉頭七這一天,就住在隔壁的白志鴻一家自然是要表表心意上柱香的,免得被人說寡情薄義。
只是,白姚氏一早起來忽然害喜孕吐的厲害,不但吃不下一口粥,便是喝水都吐得一乾二淨,可把白志鴻他們嚇壞了。
白志鴻當然便不會讓白姚氏過去隔壁了,關照了韓嬤嬤和山茶好生的伺候着白姚氏,他帶着一雙兒女去了隔壁。
一大早,祠堂內便香煙裊繞,是白楊氏紅腫着眼睛。一臉憔悴的在給女兒上香。
其餘人大約是覺得此間空氣太過渾濁,上了香紛紛表示了一下之後就都散了去。
畢竟是個未嫁女,又加上比她年紀再小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的親弟弟,別人自然不會為她守祠堂了。
而白清躍精神痴呆了之後。偶爾會脾氣發作,不管不顧的摔東西,因此白楊氏也不敢讓他來祠堂搗亂。
父子三人上了香,白志鴻看了一眼無比憔悴的白楊氏,勸慰道:「二嫂。人已經去了,你節哀吧!免得傷了自己的身子!你畢竟還有躍兒呢?」
不知是不是這是第一次在白清玉死後,有人這麼溫情且真心的勸導她,白楊氏的眼類頓時又流了下來,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白志鴻,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什麼,但又咽了下去。
那眼眸中一閃而過光彩也迅速的隱去,復又低下頭去啜泣。
白志鴻微微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這才帶着白清霜兄妹離開。
過了元宵節,他們父子便去書院上課了,自然不會為了別人耽誤了他們自己的正事,何況,還有月余,便是白清風入場初試的時候,他們一家子誰都沒有放鬆。
出了白府回了家,白清霜不放心白姚氏,去她房間看了看,見她吐得難受又睡着了。才帶着一抹憂心又輕悄悄的出來。
這時候,還真是有些埋怨自己的廚藝不精,不然做點開胃的小點心什麼的,也算是盡一片孝心了。
桔梗見她愁眉苦臉的便道:「奴婢倒是記得一個開胃點心和小菜的做法。只是,那總是我父親在酒醉後沒有胃口,我娘親親手做的點心,就是不知道夫人要不要吃!」
白清霜沒懷過孕,也沒醉過酒,自然也不知道這兩種情況的胃口是不是一般。
但她擔心白姚氏要是攝入的食物過少的話。可能會影響腹中胎兒的生長發育,便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對桔梗道:「你說了方法讓杜鵑和海芋去試試吧,總不能就這樣看着我娘什麼都不能吃啊!」
「是!那奴婢這就去跟杜娟姐姐和海芋說!」桔梗覺得自己能幫上一點忙,真是十分的高興。
「嗯,去吧,記得儘量要做出我娘喜歡吃的口味來!我先帶着萬壽出去一趟!」把改善白姚氏胃口的事情交給桔梗她們之後,白清霜便帶着萬壽去了一趟馮大媽那裏,給了一兩銀子的定金,讓她過完正月就給挑選兩個廚藝好的婆子,外加一個門房。
因為她買下桔梗她們最終的目的,並不是要她們在家中只是做些粗活和伺候他們一家的,是為了不久之後的美容院做準備的。
過了正月,天漸漸轉暖之後,她就要開始對除了年紀太小的玉簪以外的幾個丫頭培訓美容美體的專業知識和做臉部護理和身體護理的基本手法,以及給客人做銷售的技巧了。
告別了馮大媽,白清霜又去了趟木匠鋪,畫了一張圖紙,讓木匠做一張床頭有一個洞的美容床出來。
木匠鋪的老闆覺得十分的新奇,問她這木床做什麼用的,白清霜只告訴他,反正做得好的話,她還會再來做個十張左右的美容床,或者更多。
老闆便知道人家這是秘密不肯隨意透露了,至於這麼窄又小,還有個洞洞的所謂床究竟怎麼睡,還真不是他能理解的了。
硬邦邦的木床當然不能詮釋以舒適享受為目的的優質服務,白清霜便又去了一趟棉花鋪和布莊,先定了跟床同樣尺寸的棉花墊褥和被褥,以及床單和被套,只等着美容床做好,便可一套班的拿回家了。
路過自家的百花鋪時,她自然避免不了唏噓幾聲。
方才在長榮街,她可是眼睜睜的看着「萬紫千紅」花鋪中客流如梭啊!
只可惜古人非要講究正月不能動土的風俗,不然她也早就可以開門營業了,可憐了暖房中的那些花花草草了。
再回到家的時候,白姚氏起身了,窩在廊下抱着一個手爐在曬太陽,雖然臉色還是有些不大好,但是桔梗和山茶都告訴她,白姚氏吃了幾塊點心,雖然也吐出了不少但至少還是補充了一點進去。
白清霜自然十分高興,陪着白姚氏說了會兒話之後,就又躲回自己的空間繼續提煉精油去了。
而與此同時的皇宮書院中,身形頎長的許景玹坐在最後一排,手裏有模有樣的捧着《孟子》與幾位小皇子一起搖頭擺手的念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念完了,他的手指戳了戳前面九歲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會意,立即很認真的舉起手來。
「十一皇子有何不懂之處?」書案前的姚世榮見他舉手,便放下手中的書本,十分和藹可親的問道。
「先生,學生覺得這話不通!」十一皇子煞有介事的道。
姚世榮一怔,問道:「十一皇子覺得何處不通?」
「先生,您看,」十一皇子十分敬重的道,「這裏寫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試想,一個人一顆積極的心被磨得沒有了鬥志,肚子餓得沒有了力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兒了,那人還能有所成就嗎?因此,學生覺得這句話大大的不通!」
「嗯嗯!不通!不通!」許景玹攛掇着其餘的弟弟們跟着一起起鬨。
「十一皇子,為師想您一定是弄錯了聖人的意思了!聖人是說,一個人想要承擔重任,必定要使其內心疲累,肌骨受累,經受得住飢餓,挺得住貧困,在遇見錯亂的事情之後懂得應對,才能有所成就。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便是同一個道理!」姚世榮自認自己說的非常的直白易懂,這些小皇子應該十分容易理解。
「嗯嗯!吾覺得姚侍講講得非常的有道理,只是,這書面上的東西畢竟空泛,看似理解了,卻又覺得並未解其中鱗毛鳳角,倒是無法記憶深刻呢!」許景玹此時搖晃着腦袋,假裝背了一遍,越背卻是眉頭皺的越緊,且還連連出錯,硬生生的將「行拂亂其所為」背成了「信佛必亂所為」。
聽的小皇子們一個個悶笑不已。
此時十一皇子又一本正經的轉頭對許景玹糾正道:「九皇兄,是『行拂亂其所為』,不是『信佛亂其所為!』」
「哦哦!信佛亂其所為!」許景玹再次念錯,並有自知之明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甚是不好意思的對在桌案前已經連連皺眉的姚世榮道,「對不住,姚侍講,本殿這腦子不大好,記性有些差,還是請姚侍講讀一遍,本殿跟着念一遍吧!不然此篇不通過的話,本殿又要挨父皇的罵了!」
姚世榮額頭直犯抽。
當他知道九皇子也會在他的學堂上課之時,還暗暗慶幸了許久,畢竟,國朝上下誰不知道九皇子是諸多皇子中最得皇上歡心的,若他將在外人看來是不學無術的紈絝九皇子教育成才了,那他在皇上面前不就佔了十足十的面子嗎?到時候,說不定會讓他提早出內閣為一方父母官曆練,再調任回京時,不是二品,總也能混個三品官做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