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上,石畏里的水開了又開,沸水頂開蓋子,溢流到紅彤彤的火炭上,發出一陣陣「滋啦,滋啦」的聲音,但奈何幾個人只是在開始時淺酌幾口,之後再未拾杯,蕭聰期間只倒過一次水,便只能任那沸水在火爐之上忿忿不平了。
終於還是蕭天宇率先打破了這清冷稀薄的氣氛,他先是兀自笑了笑,然後道:
「你我難得一聚,怎麼能讓沉默消遣了這大好的光景,這個問題我們先姑且一放,來,小聰,跟我們講一講你慕容府之行如何?」
蕭聰抬眼偷偷瞄了眼蕭天宇,見後者正滿面春風地看着自己,然後又偷偷瞄了瞄老怪物,發現這廝雖故作鎮靜,但表情依舊有些陰晴不定,他慢慢站起身來。
「沒事,你坐着講就好。」蕭天宇緩緩擺了擺手道。
於是他又慢慢坐下,看着面色愉悅快活的父親,總覺着這老頭子心裏又在憋着什麼壞水兒,於是他決定長話短說,免得又給老頭子什麼可趁之機,讓他節外生枝、放飛他那些詭異莫測到讓人頭疼的么蛾子。
「我們到了慕容家之後就在慕容堂的帶領下在他們家的神藏庫里轉了一圈,各自選了件喜歡的玩意兒,然後與他們族裏的人吃了頓飯就回來了。
「哦,是這樣。」蕭天宇含笑點了點頭,「吾兒選的什麼寶貝,可否拿出來讓為父看看?」
蕭聰取出幻離司空,恭恭敬敬地交到蕭天宇手上,後者接過,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半晌,眼神眼睛眯成一條縫,樣子看上去分外認真,然後他將戒指戴在手上,面色明顯一怔,取而代之是一副略帶着些傻氣的表情,那迷離的小眼神,微微上翹的小鬍子,蕭聰越看越想笑,他還是頭一次在一向不苟言笑的蕭天宇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怎麼說呢,很傻但很可愛。
片刻,蕭天宇摘下戒指,面色恢復如常,回味似地笑了笑道:
「不錯,是件好東西。
「如若父親也喜歡,那便當孝敬父親了,孩兒小小心意,還望父親收下。「
蕭聰天真無邪的小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希冀之色,目光清澈見底,毫無做作之意,誰知蕭天宇緩緩搖了搖頭道,
「算了吧,這東西對你比對我更有用,再說,你選它又不是專門送給我的。「
語氣中竟隱隱有幾分傲嬌。
蕭聰傻笑着,騷了搔腦袋,彎彎的眉眼和微抿的嘴唇表示他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
「這個…這個其實不是我自己選的,是慕容老爺子他幫孩兒選的,嘿嘿。」
「喲,這慕容老匹夫出手倒還真是闊綽呢,隨隨便便就送了你這麼一份大禮,你收的可還安心?」蕭天宇表情精彩地調侃道。
「這有什麼不安心的,他送了我我就要唄,他送禮送
得越大說明他越心虛,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光明正大地收他個禮咋了!」
「呵呵,你個小鬼頭,心思快趕的上慕容堂了吧。」
蕭聰嗤之以鼻,
「噫,我可比不上他,那傢伙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詭計多端,我跟他比還差着好幾十呢,我覺着我們去的可能不是慕容家真的神藏庫,那裏哪有什麼真正的好東西。」
蕭天宇莞爾一笑,
「呵,你小子心還挺黑,你是馭陣師,他要是把你帶到真正的神藏庫里,那豈不是愚蠢之極,小子,你就知足吧。」
「慕容家人心思縝密蛇鼠兩端,四少爺與其共事還是謹慎些好。」老怪物沉聲提醒,聽起來對慕容家頗有微詞。
「哦?前輩對此有什麼建議嗎,不妨說來聽聽,小傢伙日後行走玄真,缺的就是像您這般閱歷豐富前輩的提點啊。」
老怪物表情嚴肅,正了正身子,
「提點倒說不上,只是這慕容家的奸商嘴臉整個玄真都是知道的,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今日你拿他一子,明日他定會讓你加倍奉還。」
頓了頓他接着補充道:
「膽大妄為,不知深淺!」
「如此說來,這慕容家當真是不得不防啊。」蕭天宇沉吟着,他話鋒一轉接着道:「難不成前輩所中日引罰之毒與慕容家有關係,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便說的通了,畢竟日引罰可不是什麼人都弄得到的。」
老怪物嘆了口氣,
「不瞞您說,其實我也有此懷疑,不光是日引罰,還有那摻着棲珍木的盒子,以及我最後竟出現在慕容家的拍賣行里,種種線索皆是指嚮慕容家,得虧遇上的是四公子,要不,老夫我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
他語氣中略帶着些欣慰,然後飽含深意的轉首看了蕭聰一眼並點了點頭。
蕭聰心有所感,
「想必這才是父親的目的吧,他想在老怪物身上知道些什麼?」
「想必慕容家不是主謀,要不那盒子不會陰差陽錯地落在小聰手上,若是上下齊心一致,怎會出這種岔子,這慕容家是從裏邊往外爛的,但所幸還沒爛到根。」
「蕭族長之高見老夫不敢苟同,我倒認為這是慕容家故意栽禍給四少爺,如果我死在四少爺手上,那這事便與他們沾不上半點關係了。」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慕容家人行事一向謹慎小心,他們在不能確定你是否會死在小聰手裏的情況下,絕不會貿然行事,還有,他們千里迢迢將你送到聖城來,也是一個極大的疑點,這之中一定還有什麼別的人在從中作梗吧。」
蕭天宇一動不動的看着老怪物,語氣定定的。
「那依族長所見,是何人所為,又是何目的?」
「這天宇就不知道
了,或許得看看前輩這條命對誰最有價值。」
蕭天宇這句話等於白說,茫茫玄真,光怪陸離,若論老怪物對誰最有價值,這定是說不清的。
「會不會是葉方城!」秦管家神色略有凝重,他眉眼低垂,似是在想些什麼。
「嗯?」蕭天宇直眉輕挑,似乎又多了幾分興致,
「老秦,此話怎講?說來聽聽。」
秦管家看了一眼蕭天宇,稍加斟酌道: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四少爺是為了修二十九劍封山陣才托歐陽少爺去慕容家的拍賣場帶回了前輩,而這是聖山崩裂之後的事,那時葉方城恐怕早已在聖城之內覬覦已久,而且他這麼些年來一直在苦修血影大法,現在該是修煉到正需要前輩寶血的層次,所以」
「所以你認為是葉方城托慕容家給前輩下的毒?」蕭小天宇接過話把道。
「正是。」
蕭天宇捋着小鬍子沉吟半晌,搖了搖頭,
「你這邏輯不對,慕容家只管供貨,從不參與買兇殺ren之事,你剛才說還有一隻摻着棲珍木的盒子,這是葉方城賣掉整個夜府都未必能買的起的,況且就算他買得起,慕容家也未必肯賣他,此事另有其人。」
「不,秦管家說的不無道理,當日打傷我的人,血氣剛猛,技法詭異,修為可怕,在與他近身搏鬥之時,老夫確實聞到了分外凝重的血腥之氣。」
「他可會分身,被你打傷後可立即復原?」
「這個老夫倒是未有發現。」老怪物皺眉道。
蕭天宇將胳膊撐在桌沿上,用力的揉着額角,邊揉邊道:
「你我證據不足,切莫妄下斷論,以免引向錯誤的方向,那就麻煩了,此事姑且一放,看看再說,不過天宇認為,慕容堂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星廣浩他們不是傻子,他們心裏的權衡比我們精明公正得多,倘若慕容家真的已經腐爛不堪,此時恐怕已經被踏在星廣浩的鐵蹄之下了。」
他放下手來,扭頭看看天色,接着道:
「時間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片刻,老秦去準備晚飯吧。」
說完四人同時起身,彼此作揖一拜,相繼行出門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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