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炎浪,足足持續了近一炷香。
待一切恢復平靜天地重歸清明後不久,法陣的防禦罩終於支撐不住碎裂開去,幸虧眾人在此之前都撐起了護體罡氣,才不至於在這無盡的餘熱中被烤成肉乾。
法陣所在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高達千丈的柱形平台,因為那炎浪實在太過恐怖,方圓的千里的地域,全被它焚去了近千丈的厚度,雖然對於大荒的廣袤密林來說,這頂多算是一個斑點,但蕭聰等人看着,還是心驚肉跳,劫後餘生的感覺不由得在心裏又增加了幾分。
天上地下一番尋找,卻已不見那破冰而出後生靈的身影,蕭聰一時間心裏有點着急——倘若那傢伙直接走掉而不來跟他們打個照面,那他這次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冒着如此生命危險不說,他還付出了一塊蕭鳳哲親手煉製的法陣石刻呢!
這怎麼行,太不划算了!
一隻火紅色的小雀嘰嘰喳喳地向這邊飛過來,它的出現,在這片萬籟俱靜到連風聲都尋不到一點的地方顯得極是突兀。
一身如火一般的嫩羽,頭頂上卻有一縷白色的翎子,兩隻黃色小爪子挺得筆直,橙色的短喙看上去粗鈍而笨拙,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整個的都是黑色。
不用想都知道這小雀跟之前被困在玄冰里的傢伙之間是什麼關係,於是,眾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火紅色的小雀落在柱形高台上,離蕭聰他們不到一丈之距,旁若無人般跳來跳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眾人雖然好奇,但心裏的擔憂卻沒有放下半點,所以只是眼珠子跟着小雀來回移動,全身僵硬連脖子都不敢扭一下。
終於,鴻翔輕輕碰了碰蕭聰的胳膊,小聲說道:
「哥哥,感覺好像只是個齊天境的准仙。」
蕭聰瞭然頷首,若不是鴻翔告知,以他的精神力還真探查不到這隻小雀的修為,他現在的上限不過才通天境六七十重天而已,顯然,在這方面,參悟《神秘古經》步進神速的鴻翔要勝他一籌。
可就算是個齊天境的准仙,也不是現在他們這般陣容能對付的,隊伍里最厲害的殺手鐧就是蕭家將們以自身為基擺出的絕世法陣,但這記殺招兒每隔百天才能施展一次,而距上一次用它來對付藏隙者,不過才一個月之久。
若是這小雀突然發難,就算蕭聰有蕭鳳哲的法陣石刻在手,也是無濟於事,因為現在的他們離得實在是太近了。
在三十幾雙驚訝眼神的注視下,小雀兒蹦跳着往蕭聰這邊這邊靠近,而目標,竟然是星流雲。
隔着獸皮靴子,星流雲被小雀兒輕輕地啄了幾下,由此亡魂皆冒,那張極其俊美的臉上,冷汗直流。
蕭聰見此情狀,也是膽肝皆顫,不過見小雀兒只是輕輕啄着星流雲的靴子,並沒有進一步的其他行動,由此才稍稍放下心來,因為他一直感覺這傢伙並沒有惡意,而在這一方面,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向靈得出奇。
歐陽尋小聲對蕭聰說道:
「有星流雲在,它可能不會加害我們。」
蕭聰聞言倍感詫異,直眉輕挑,
「為什麼?」
「因為星流雲身上有濁瀛的遺褪,濁瀛長了一雙凰翼,說明它可能跟鳳凰一族有血緣關係,而這隻小雀兒剛才引起的滔天炎浪你也看見了,說不定也是鳳凰一族的。」
蕭聰聞言,覺得歐陽尋這個說法有跟有據,眼角不由得浮現出一抹喜意來。
「歐陽尋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可千萬別騙我」
顯然,歐陽尋的話星流雲也聽到了。
歐陽尋抿着肥厚的嘴唇輕輕點頭,眼神定定的,
「除了這個,你身上還有其他可以引起它注意的東西嗎?」
星流雲重重呼出一口氣來,如釋重負,但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好,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敢騙我」
「放心吧,它要是對你動了手,你是絕對沒有機會找我報仇的。」
歐陽尋一臉得意,那摸樣真像個小人。
星流雲咬牙切齒,
「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等你有做鬼的機會再說。」
蕭聰之所以將這隻小雀兒從玄冰中救出來,是為了讓小雀兒幫他快速到達十方絕地,可這傢伙如此嬌小,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幫上忙的樣子,所以,蕭聰有點苦惱。
關於荒邪的問題,還是歐陽尋第一個想起來的,
「它怎麼這麼溫順可愛,難道被封印之前也是個自由民?」
蕭聰的目光猛地移向歐陽尋,一雙眼睛睜得很大,讓歐陽尋看着心裏有點沒底,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蕭聰的眉頭慢慢皺起來,微微有點失神,搖頭道:
「不,你給我提了個醒,它為什麼不受荒邪的影響,這很重要。」
歐陽尋也忍不住皺起眉來,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哦,對了,它被封印的時候,可能還沒有自由民呢!」
說着,訝然目光轉向還在啄着星流雲靴子的小雀兒,
「難不成它真的是鳳凰,之所以變成這副樣子,是涅磐重生的緣故?」
「我們這次是不是做錯了?」鴻翔皺眉道。
蕭聰朝鴻翔投來詢問的目光,並輕輕「嗯?」了一聲。
「封印它的那傢伙,不是為了殺死它,而是為了幫助它,」鴻翔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邊想一邊說,「但因為我們的干預提前出世,沒能發育完全,所以就成了現在這麼一隻憨憨。」
歐陽尋緩緩搖頭,
「這個假設可能性不大,要知道,這裏可是大荒,一路走來,除了在自由民聚集地之外,你可還見過有真情流露?再說了,水火不容,就算要幫忙,也不是這個幫法啊。」
鴻翔這一次難得平靜,
「水火不容是不假,但若是為了達到一種難得的平衡呢?」
蕭聰開口,
「你倆先停一下,我插一句嘴你們再說,之前它還被困在玄冰里時,其實並不僅僅是簡單的冰火對抗,那種對抗,已經達到了意志的層次,所以,就算之前處在一種難得的平衡之中,那也不是目的,因為在最根本的意志上,就是對抗的。」
「你怎麼知道那種對抗是源於意志?」
歐陽尋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很明顯,鴻翔在這方面的造詣已經超過蕭聰,但鴻翔沒能察覺的事情,蕭聰又是如何得知?
蕭聰笑笑,不以為然,
「因為我有靈威啊,察覺到對抗的意志跟修為的探測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說是不同世界的存在。」
歐陽尋眉頭緊皺冥思苦想了好久,突然猛吸一口氣,
「我知道他的修為為什麼是准仙了!」
「為什麼?」歐陽尋的話無疑再一次勾起了眾人的興趣。
但聽得歐陽尋面色沉重,一字一頓道:
「因為,他之前是一名真仙!」
蕭聰也是學識廣博之人,有歐陽尋的半個提醒,自然知道另一半是什麼,於是苦笑着開口道:
「為了能儘快破冰而出,竟然拋棄了自己好不容易修來的真仙位,如此決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鴻翔還是不解,
「這真仙位和意志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歐陽尋解釋說,
「仙人之所以成為仙人,就是因為多了那一道衝破了天地封鎖而能夠凌駕於上蒼的意志,這道意志承載了這名仙人所有超脫於其他生靈的造化,所以真仙境才被稱為滅天境,而對於欲囚來說,幾乎修不出這道意志,但剛才小聰卻說了,他之所以能感應到意志的對抗,是因為他有靈威,一位修出了靈威的欲囚,你們想想,這意味着什麼。」
蕭聰一聲嘆息,補充道:
「歐陽尋說的很有道理,雖然一般修士在修為達到通天境就有可能具備靈威,但對於欲囚來說,修出靈威可能比成就真仙境還要難,看來,這隻小雀兒之前可能真的是一名滅天境的真仙。」
「不止如此,」歐陽尋神色激動,「若不是因為有那道真仙意志頂着,它早就沒命了,所以這既不是涅盤,也不是重生,而是那一點生命本源的返樸歸真。」
蕭聰聞言,雙眼泛光,喜意不能自制,
「既然不是重生,那便應該還有之前的記憶,只是被封鎖了而已,但現在的它可能還沒受到荒邪的侵蝕,如果從現在就幫它隔絕這些,真心相待,你們說,它會不會成為我們的人?」
歐陽尋沉思片刻,咧着大嘴搖頭道:
「小聰,我覺得你是在玩火。」
星流雲深以為然,
「就算已經不再是真仙,但他依舊是個准仙啊,小聰,你這麼想真有點與虎謀皮的感覺。」
蕭聰不做聲,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鴻翔一眼。
聰明如鴻翔,自然知道蕭聰在想什麼,於是嘴角也出現一抹狡黠的微笑。
蕭聰扭過頭來,大聲喊道:
「南宮喻!」
一直立在眾人身後不聲不響的帥氣青年聞聲趕緊抬手,
「哎蕭四少爺,我在這兒呢!」
歐陽尋見狀濃眉不由得顫了顫,
「賦靈仙音加神秘古經?」
說着,將目光投向星流雲,後者微微點頭,緩緩道:
「嗯,好像有點意思。」
在鴻翔用心於知神玉上雕刻經文的時候,南宮喻開始為小雀兒演奏賦靈仙音,之前他每天都為星流雲演奏一遍,幽女聽得久了,頗有心得,於是讓歐陽尋取出那把從慕容家挑來的古琴,要跟南宮喻一起為小雀兒洗禮。
蕭聰隱約聽見從歐陽尋那兒傳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太息。
琴聲悠悠,盪人心旌,簫聲婉轉,撩人心弦,雖然這是幽女和南宮喻第一次合奏,但之中卻聽不出任何違和感,眾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那小雀兒更是忘記了啄食星流雲的靴子,仰着小腦袋倚在星流雲的腳面上,好像睡着了一般,樣子分外可愛。
因為這塊知神玉是要用在一名准仙身上,鴻翔用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將經文雕刻完成,在此期間,南宮喻和幽女將賦靈仙音合奏了兩遍,而那一直倚在星流雲腳面上巴掌大的小雀兒,此時竟整整變大了好幾圈,本來細嫩柔軟的羽毛現在都已經成型,頭上那縷白色的翎子也變長了許多,黃色的喙微微彎出一個弧度,眼神多了點成熟。
賦靈仙音既然能夠賦靈,自然也能啟智,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小雀兒短時間內得到了這般神速的成長,這事兒發生的雖然意外,但卻沒多少人為此而感到驚訝,畢竟主角是名齊天境的准仙,由此一來,事情便也就顯得不是那麼匪夷所思了。
再說了,眾人一路走來,光怪陸離的事情已經不止見過多少,對於那一條條早就已經堅韌的神經來說,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鴻翔將刻滿經文的知神玉交給蕭聰,蕭聰目光在玉面上掃過一遍,嘴角浮現出莫名的微笑,而後又將知神玉交給星流雲。
星流雲不接,訝然道:
「你給我幹嘛!」
「當然是讓你餵它吃下去啊。」
「為什麼是我!」
「明擺着的事兒還用問嗎?」
星流雲臉上帶着一百萬個不情願,卻還是將知神玉從蕭聰手裏接過來,一時又不知所措,
「這怎麼餵啊」
「當然是用嘴餵了!」歐陽尋一臉誇張的鄭重,看得星流雲咬牙切齒,要不是那有着准仙修為的小雀兒現在還倚在他腳面上使得他不敢輕舉妄動,怒火熊熊的小痞子肯定早已對歐陽尋大打出手。
蕭聰強忍住笑出聲的衝動,一本正經道:
「你蹲下來,把玉石放在它嘴邊,它自然就會吃了。」
星流雲將信將疑,蹲下身來,又是躊躇良久,才緩緩地將拿着知神玉的右手往小雀兒那邊伸去,小雀兒只是動了動腦袋,便嚇得星流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伸了回來。
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好不容易抓住機會的歐陽尋又在一邊說起風涼話來,
「哎呀,星流雲,我怎麼覺着你膽子越來越小了,多大點事兒就把你嚇成這樣,你說你膽子這么小,以後怎麼帶領我們殺回獨孤家去報仇雪恨吶,唉,我這心裏,拔涼拔涼滴。」
星流雲面色鐵青,那雙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地剮在歐陽尋的臉上,近乎從牙縫裏呲出一句,
「你牛逼你來!」
這下連幽女都看不下去了,她碰碰歐陽尋到胳膊,一臉嗔怨道:
「你別這麼說他,這件事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行!」
鴻翔亦是忍不住啐了一句,
「呸,站着說話不腰疼,德性!」
歐陽尋訕訕一笑,縮了縮脖子,便不敢再張嘴了。
星流雲深吸一口氣,而後再次將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小雀兒探去,眾人表面看上去雖然都是一臉坦然,但其實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忐忑。
小雀兒看着那隻越來越近的手,不為所動,直到那隻手湊到近前,才猛不丁在上面啄了一口,星流雲吃痛,直接原地蹦了個高兒。
蕭聰等人見狀亦是大吃一驚,忙不迭關切道:
「怎麼了?」
星流雲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搖搖頭,
「沒流血,應該沒事兒。」
眾人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慫恿星流雲將知神玉餵給小雀兒吃。
有了剛才被啄的經歷,星流雲意識到眼前這齊天境的偽仙對他並無惡意,於是膽子不由得大了起來,他氣定神閒地往前走幾步,行雲流水般蹲下身,將拿着知神玉的右手湊到小雀兒的嘴邊,大大咧咧道:
「來,吃了它。」
小雀兒無動於衷,只是懵懵懂懂地歪了下腦袋。
眾人暴汗,幽女被氣笑,
「就你這個態度,別說是它了,換做是我,我都懶得理你!」
鴻翔又跟蕭聰要了一塊知神玉,而後交給星流雲,說道:
「你把這個吃下去,說不定他會跟着你學。」
星流雲用左手接過知神玉,一副深以為然之色,連連點頭,
「有道理!」
說着,右手不動,將左手的知神玉朝小雀兒晃了晃,而後緩緩放進嘴裏,一口咽下。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小雀兒先是在知神玉上啄了兩下,略顯遲疑之後,又抬頭看了一眼星流雲,星流雲這廝沖小雀兒揚揚眉毛,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小雀兒這才張大嘴,將知神玉於兩三口之間吞進肚裏。
眾人見之,眼中期待之色更甚,之前南宮豫和幽女不過是彈奏了兩遍賦靈仙音,便幫小雀兒成長到這副模樣,那以鴻翔如今最高水平雕刻出來的經文,在這方面不知比賦靈仙音厲害多少,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這塊刻着經文的知神玉,能給小雀兒帶來怎樣的成長。
蕭聰甚至奢望能靠鴻翔參悟《神秘古經》寫出來的經文幫小雀兒恢復些許記憶,這樣的話,小雀兒就有可能帶着他們儘快到達十方絕地了。
在鴻翔的精心雕刻下,這塊知神玉能給小雀兒帶來更大的成長,此事毋庸置疑,但很明顯無法滿足蕭聰的異想天開,小雀兒又長大了不少,脖頸伸展了,身材修長了,尾羽更加顯然,頭上的白色翎子更加靈動,好像從一隻大母雞,變成了現在的小孔雀。
只是眼神依舊那樣澄澈乾淨,說明靈智並沒有增加多少。
蕭聰不由得心裏面一嘆,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深知拔苗助長往往反受其害,所以在心裏面自我開解道:
「算了,強扭得瓜不甜,一點點地來吧。」
再農化出本體,載眾人飛過被炎浪掘出的千丈深坑,而後再次落進一眼望不到頭的密林之中。
小雀兒破冰而出之後的炎浪驚跑了這一片兒的所有古獸,由此蕭聰他們得以在密林中沿着同一個方向飛速前進,直到過去大半日的光景,鴻翔才再次探查到強大存在的精神波動,眾人不得不回到之前那種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狀態。
小雀兒帶給的驚喜慢慢冷卻,日子再次於例行公事中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為了讓小雀兒快速成長,蕭聰讓鴻翔雕刻了十數塊知神玉,裝在一個袋子裏交給星流雲,囑咐星流雲不管怎樣,每天都要餵一塊知神玉給小雀兒,星流雲滿口答應,將袋子系在自己的腰帶上。
鴻翔一有時間就靜下心來雕刻知神玉,他這麼聰明的傢伙,自然知道蕭聰那未直接說出口的小心思,每湊足十塊,便交給星流雲,所以星流雲那掛在腰上的袋子裏,知神玉的數量一直保持在十五到二十塊之間。
一行人裏面,小雀兒誰都不認,就只認星流雲,每天跟在星流雲後面,這啄一下,那啄一下,星流雲不厭其煩,卻又無可奈何,但這並不妨礙小雀兒融進這個說不上大也說不上小的隊伍中,氣氛那樣和諧,它的存在即不多餘,也不突兀,大家好像是相識已久心照不宣的老友。
災難總是在人不經意間悄然而至。
午時初刻的陽光,帶着滿滿的暖意,從稀疏的枝葉間散落肩頭,隱隱帶來幾分春天的氣息。
走在林中的蕭聰和鴻翔忽然同時停下腳步,臉上的凝重之色讓整個隊伍的氣氛霎時間凝重起來。
鴻翔扭頭,問蕭聰道:
「哥哥,怎麼辦,逃跑,還是趕緊躲起來?」
蕭聰面色陰晴不定,眉間擰出一個疙瘩,
「我怎麼感覺那傢伙是衝着我們來的!」
「那就趕緊逃吧!」鴻翔定定地說。
蕭聰直眉輕挑,滿臉自嘲之色,
「能逃得了?」
「總比坐以待斃強!」
星流雲急急問道:
「這是又怎麼了?」
蕭聰一聲長嘆,
「唉,好像又來了一個齊天境准仙。」
「啥!」
眾人聞之,無不啞然,星流雲一臉悲催之色,像個娘們般埋怨道:
「前幾天剛放出來一個準仙,今兒個又來一個,怎麼,這大荒里的准仙們已經泛濫成災了麼?如此隨便,連一點准仙的威儀都沒有!」
歐陽尋亦是一臉苦色,
「那傢伙該不會是為它而來的吧」
說着,目光投向星流雲身後的小雀兒。
蕭聰臉上突然湧現出一抹決絕,
「不管它,先躲起來再說!」
話音未落,已經翻轉過右手,一枚法陣石刻應聲掉在地上。
「都別動!」
蕭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命令,於是三十幾人皆噤若寒蟬。
唯一不安分的,只有那沒心沒肺的小雀兒了。
鴻翔小心翼翼地問道:
「哥哥,咱們在這兒一動不動,他追過來怎麼辦?」
「他肯定會追過來,但不一定停下來搜索,這是蕭家先祖親手煉製的法陣石刻,雖然只是匿影藏息陣,但是一名准仙,絕對察覺不到陣中的我們,所以,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蕭聰緩緩開口,聲音里幾乎聽不出感情。
歐陽尋補充說:
「等他過去一段時間,在他折返之前,我們再趕緊去尋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這樣做最是保險。」
蕭聰點頭,
「我就是這麼想的。」
那氣息越來越緊,蕭聰打頭,眾人屏住呼吸,有風吹過,嗚嗚作響,抬頭看,老樹的樹冠已經傾斜,除了風聲和落葉簌簌,卻聽不見別的聲音,情況一目了然,那不速之客,肯定也是只飛禽。
一大片黑影掠來,在上方天空一閃而過,而就在眾人要鬆一口氣的時候,意外猝然發生。
只見那方才還憨憨如常的小雀兒,見黑影掠過,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像一支利箭般,直衝而去。
「噯,你幹嘛!」
星流雲呼之不及,右手停在空中,呆怔着,目光漸漸失去了焦點。
即使是幽女,也很少在星流雲身上看到這般摸樣,如果非得深究一下的話,那可能得追溯到十幾年前,星流雲還是個三尺小童的時候,而其實在星流雲進入星家的細作系統之前,他就已經告別了這些「幼稚、可笑、有礙前程」的軟弱和多愁善感,可此時的星流雲,竟然對一個相識還不到兩個月之久的野禽產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幽女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伸着手悵然若失的男孩是她的親弟弟。
星流雲放下手,幽幽一嘆後扁扁嘴,一句話也沒說。
小雀周身烈焰騰騰,在沖向天空的過程中身體暴漲,等飛過樹頂,已經與尋常的大荒猛禽一般大小。
大概是因為再次捕捉到小雀兒的氣息,方才掠過這角天空的黑影旋兒飛回,兩頭猛禽二話不說,直接在高空展開殊死大戰,無有神通,只是肉搏,准仙在廝殺中所能展現的速度,讓那方戰場好像變成了一團氤氳的黑紅色氣體。
眾人這才陸續回過神兒來。
蕭聰一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覺得小雀兒跟另一頭猛禽的關係絕對已經不是宿敵那麼簡單,不然的話,不應該在記憶還未恢復的情況下,只是因為看見對方的影子就做出這般過激反應,好像冥冥之中還有更深層系的關聯,只是這關聯是什麼,他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歐陽尋問道: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鴻翔撇撇嘴,
「這事兒要是你都說不清楚,就別指望我們了,猜都沒處猜去!」
歐陽尋右手撓着額頭,愁眉緊鎖,開始邊思考邊自言自語起來,
「要說他倆是宿敵,這事兒還真說不通,這般深仇大怨,以小雀兒之前滅天境的修為,早就把那齊天境的准仙給滅了,難不成,那傢伙之前也是一頭滅天境的真仙?仙人的,這也太離譜了吧」
幽女定定道:
「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那個不管再怎麼匪夷所思,都是正確答案,而且,那頭猛禽能如此精確地找到這兒來,絕對不是巧合!」
歐陽尋扭過頭來,看着蕭聰,目色深沉,
「你之前說,玄冰與小雀兒之間,是意志的對抗,那另一道意志是誰的?該不會就是它的吧。」
蕭聰面無表情,
「懶得管那麼多了,今天這場大戰,他們倆肯定只能活一個,你們願不願意跟我上去幫小雀兒一把?」
歐陽尋聞言,被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你說什麼胡話,那可是准仙之間的戰鬥,我們這些軟腳蝦上去,根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幫小雀兒一把,你這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那怎麼辦?眼看着小雀兒被那傢伙殺死?」蕭聰聲音里有明顯的怨恨,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誰都沒說破。
歐陽尋嘆了口氣,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就算要幫小雀兒,也不是這個幫法,打蛇打七寸,我們有我們的優勢,但只有把癥結所在找出來,這些優勢才能得以發揮。」
估計是害怕蕭聰衝動,鴻翔趕緊說道:
「哥哥,歐陽尋說的有道理,若是硬拼,那傢伙隨便一下就能把我們這些人全滅了,凡事三思而後行,哥哥還要去十方絕地找聖麒麟,萬萬不能在這兒葬送了性命。」
蕭聰面色陰沉,良久,重重一嘆,聲音很冷,
「歐陽尋,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都聽你的。」
歐陽尋看了蕭聰一眼,見後者冷麵如霜,一副隨時有可能在隱忍中爆發的樣子,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於是稍作斟酌後道:
「最起碼先把那傢伙的身份搞清楚,這樣才好對症下藥。」
說着右手一翻,從彌芥中取出一摞厚厚的古籍來。
「這是什麼?」鴻翔好奇地問道。
「龜府珍藏的最古老典籍之一,上面記載了很多古老生靈的信息,說不定能查到那傢伙的身份。」
歐陽尋邊說邊將典籍分給眾人,
「一人一本,看仔細點。」
鴻翔看着手裏的古籍,面露無奈之色,
「連點能作為憑據的特徵都沒有,怎麼查?」
蕭聰聞言,默然抬首,一雙眸子裏紫光湛湛,顯得分外妖異,以他現在的紫目,看清上面的戰鬥其實非常困難,甚是可以說是不可能,但是他願意盡全力試一試。
「你們趁着這點時間趕緊把古籍熟悉熟悉,便於等會查找,鴻翔用神識探查一下,說不定也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穫。」
聽從歐陽尋的建議,鴻翔悄然閉上了眼睛。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鴻翔睜開眼睛,一臉憔悴的他緩緩搖頭,聲音有氣無力,
「沒什麼特別的發現,只是覺得他們倆的氣息和精神波動都很相似,別說識別了,我連將他倆分開都難,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星流雲嘆息道:
「這不怪你,他倆的移動速度這麼快,精神波動和氣息肯定都交織在一起了,分辨不出來是很正常的事。」
鴻翔詫異地看着星流雲,對這突如其來的安慰竟有點怪怪的感覺,覺着這些話能從星流雲那張破嘴裏說出來,是一件很難得事情。
蕭聰終於低下頭來,眸子中的紫色盡數斂起,臉上亦滿是疲倦,他從彌芥中取出紙筆,畫了一張圖拿給眾人看,只見那畫面線條勾勒清晰,雖無半點神韻,卻將細節一一表現。
尹諾見之驚呼出聲,
「我剛才好像翻到過它了!」
於是趕緊翻動手裏的古籍,片刻不到,給出答案
「這是黑翅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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