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聰行完祝詞,大家共飲一杯,緊接着星流雲站起來說了幾句,話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混蛋,但總歸還算是情真意切,說是自來熟也好,江湖氣也罷,星流雲這傢伙身上貌似總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跟他在一起的人,無論相識多久,也不管他做出來的事兒多不靠譜,就是感覺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好像他那顆赤子之心在這世間最是昭然若揭一般,就像現在這樣,雖然有言語上的誤會在前,但幾位老祖這會兒僅僅是跟星流雲來往了幾杯,那暴增的好感都快從臉上溢出來了。
席上佳肴可口,南宮梨和南宮柒兩個小丫頭像極了天真可愛的倉鼠,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南宮喻的形象比起自己的妹妹來好上一點,但手裏的筷子也從沒放下過,四位老祖估計是破天荒做了會心軟好人,對自家後輩有失儀範的吃相視若無睹,可能他們也覺得沒必要做席上故作糾正,都是活了那麼些年的人了,怎麼會看不出,他們尊敬的蕭四少爺就喜歡這種輕鬆的氛圍,若是出言訓導,還得勞煩那最有分量的年輕人來打原場,到時候還是得由着他們狼吞虎咽,罷了罷了,這次就便宜他們幾個了。
言辭來往間,自然會扯到星流雲渡劫這件事情上來,一來這是此宴之緣由,二來,蕭聰跟南宮家的四位老祖在此之前已經談論了那麼多,現在除了這個也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星流雲,那條雷龍是怎麼回事?」
聽見蕭聰問及這個問題的時候,星流雲正在跟尹諾他們幾個拼酒,不由一愣,
「雷龍?什麼雷龍?」
眾人一起望着星流雲,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沒想到這傢伙竟然裝不知道。
鴻翔不耐煩道:
「就是你渡劫時吞進嘴裏那個東西,還有煉化的最後一重天雷。」
星流雲恍然大悟,
「哦,你是說那個。」
說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一臉正色道:
「那也是星家秘法中的一招,是星家後人從龍焰中褪脫出來的,不過已經很就很久沒人練成了,而且練成的人一共加起來也不超過兩手之數。」
星流雲愈發得意,喜上眉梢,
「說起來,我還得請你幫個忙咧。」
鴻翔睫毛不由得抖了抖,
「什麼忙,怎麼幫?」
星流雲嘿嘿幾聲笑,
「我想在這招秘法原來的基礎上再進一步,讓那兩頭雷龍通靈,化作我的靈寵,到時候再跟人打鬥,攻其不備,絕對能把對方殺個人仰馬翻,若是不給它通靈,雖然也有一定的效果,但不是長久之計,施展個一次兩次的就廢了,想想就覺得可惜,而且你不知道,煉化這玩意兒的過程太遭罪了,簡直是生不如死,咱們這裏面就你在精神領域的造詣最大,所以你必須得幫幫我,完成這一壯舉!」
鴻翔眼珠子轉了兩轉,問道:
「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星流雲果斷搖頭,傲嬌道:
「雖然以我的聰明才智,也能有這般奇思妙想,但我一向都是個誠實的人,所以不得不承認,這主意是星家先人早就提出來的,不過因為他們能力有限,所以一直沒能實現過。」
鴻翔見狀,嗤之以鼻,揶揄道:
「本來以為歐陽尋就夠虛的了,沒想到你星流雲比他還能裝,你們四大王族各方各面還真是高度統一呢,估計這世上沒有誰比你們更適合同氣連枝這句話了。」
歐陽尋聞言發出一陣咳嗽,將嘴裏的東西全都吐進了近旁的碗裏,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好心勸戒道:
「鴻翔,你平時說說我也就算了,你不能因為我倆把四大王族連着一塊笑話啊,你可看好了,這一桌子,四大王族的有仨,隨便拿出一個來就夠你喝一壺的,說話悠着點哈。」
鴻翔翻了個白眼,蔑然冷笑,
「怎麼着,想找住機會拉着幽女姐姐還有星流雲報復我啊,我好愛怕哦,你問問他倆,願意跟你同流合污做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嗎?」
星流雲擺擺手,對着歐陽尋大氣十足道:
「歐陽尋,你說啥呢,人家鴻翔說的是實話,咱有錯誤就改嘛,哪兒來那麼多屁話。」
歐陽尋不服,語氣憤然,
「身為王族之後,星流雲你有點骨氣行不行」
星流雲指着歐陽尋的鼻子,一臉狠厲,
「歐陽尋,今兒你要是壞了我的好事,我揍死你!」
此言一出,氣氛不慎尷尬,按照這個節奏發展下去,這倆人非得打起來不可,蕭聰他們一行人對這種大尺度的玩笑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故而也沒太大反應,倒是南宮家那邊,看的一愣一愣的,連南宮柒和南宮梨這兩個饞蟲都忘記往嘴裏塞東西了。
歐陽尋環視四周,見蕭聰等人個個冷眼旁觀,沒人給他台階下,他就得自己找,但見這廝搖頭悵然一嘆,痛心疾首,
「唉,世間安有兩全法,亂世浮名太嘲咤,你也有你的難處,罷了罷了,隨你去吧。」
歐陽尋能辦出這種唾面自乾的事兒在蕭聰等人的意料之中,卻讓一旁的南宮家人一時有點接受不了,於是再看向星流雲的目光,不由得詫異了許多。
星流雲陪着笑臉,對着鴻翔央求道:
「怎麼樣鴻翔,幫兄弟個忙,日後你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星流雲上刀山下火海,絕對沒有半個不字!」
頭一回見星流雲這麼低三下四,鴻翔不由得有些心軟了,
「都是自己人,沒必要這麼客氣,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肯定會全力以赴,但至於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證,你自己要有點心理準備。」
星流雲喜形於色,彈了個響指,道:
「有你這句話,這事兒肯定能成!」
說着,將自己碗裏倒滿酒,
「來,我先敬你一碗。」
言罷,將碗中酒一飲而下,端的是酣暢淋漓。
鴻翔朝尹諾擺擺手,尹諾會意,將酒罈子遞過來,鴻翔為自己斟滿一碗,道了句「來往不往非禮也,回敬。」接着便沌沌地將酒全部灌入了肚中。
南宮傲笑道:
「若是星少爺有意,我南宮家也願意祝您一臂之力。」
「哦?」星流雲劍眉輕佻,有些意外,「前輩若是願意助我,晚輩自然是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道前輩要如何助我?」
南宮弼對星流雲的回答更顯意外,
「難道星少爺沒聽說過南宮家的賦靈仙音?」
星流雲搖頭,訕笑道:
「這個還真沒有」
歐陽尋低頭髮出幾聲偷笑,星流雲知道這廝是在笑話他不學無術孤陋寡聞,於是往這邊瞪了一眼,可惜歐陽尋低着頭沒看到。
南宮弼扁扁嘴,對這個回答明顯有點不太滿意,
「賦靈仙音是我南宮家最高絕學之一,有為死物賦靈之神奇能效。」
南宮傲語氣依舊恭謹,
「雷電本就是混沌靈物,用南宮家的賦靈仙音讓星少爺的雷龍通靈,應該不是難事。」
星流雲遲疑,看了蕭聰和鴻翔幾眼,可兩者皆面色自然不動如山,竟不肯給他半點表示,他想了想,道:
「用您的賦靈仙音為我的雷龍賦靈,這恐怕得需要不少時間吧。」
南宮傲含笑點頭,
「沒錯,需要的時間確實要長一些。」
星流雲面露為難之色,
「那我耗不起啊,還得陪小聰趕路呢,要不這事兒」
南宮傲輕輕擺手,
「無妨,為了能幫星少爺實現心愿,我族願意派一名優秀族人陪着星少爺,直到把這件事完成。」
聞聽此語,星流雲的眉毛不由得猛然一跳,看向南宮傲的目光,也變得意味難明起來,
「這好嗎?」
南宮傲面不改色,笑容慈善依舊,
「只要星少爺願意,南宮家這邊絕對沒問題。」
蕭聰自然知道星流雲心裏的小九九,當了那麼多年的狗頭少帥,星流雲這傢伙最不缺的就是機警和心眼,他總能及時嗅到事情中的細微貓膩,有時候甚至太敏感了些,於是莞爾一笑,道:
「前輩一番美意,你怎麼還不知好歹呢?有南宮家人的幫助,只會讓你的事情更穩妥,又不會妨礙到你跟鴻翔之間的合作,你有什麼可考慮的!」
星流雲愣了愣,轉而佯笑兩聲,
「對對,說的對,我可真笨,如此簡單的兩件事竟然也拎不清,在此自罰一杯,望幾位前輩莫要把晚輩的無知之舉放在心上哈。」
說着,將碗中酒飲下,緊接着又斟滿,舉起來道:
「上一杯是賠罪,這一杯是感謝,漂亮話我也不多說了,都在酒里了。」
於是星流雲一仰脖,又是滿滿一大碗。
喝酒喝的開心是因為心裏面那份對驚喜的安定,星流云何嘗不想帶一個南宮家人儘快讓自己的兩條雷龍通靈,之所以遲疑,還是因為顧及蕭聰的感受,抑或說是對蕭聰的影響——他可沒有自以為是到認為南宮家人派一名音律高手跟着完全就是為了幫他,人家想要討好的,終究還是身為蕭家人的蕭四少爺蕭聰,他不過是沾了蕭聰的光,做了回把窩搭在屋檐上的烏鴉罷,不過他對南宮家人了解不深,表面上看這些人雖然一直拿蕭聰當再生父母看待,但實際怎樣,他可不敢妄下論斷,萬一這些人跟當年古周七部那群人似的也對蕭聰有非分之想,那他現在若是貿然答應了,就等於是把刀遞到了對方手上,所以這件事還得讓蕭聰拿主意,他到不認為是自己心眼小,實在是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吶。
面對如此豪氣爽快之人,換誰都忍不住心胸開闊,星流雲方才的遲疑非但沒有破壞他在四位老祖眼裏的印象,反而讓後者對其好感大增,以他們的閱歷不會看不出,星流雲之所以遲疑是因為顧及到對蕭聰有沒有什麼壞處,當關係到切身利益的時候依舊能把朋友放在第一位,這足以說明眼前這個年輕人品格端正心地不凡,是個難得的妙人,相反,如果剛才星流雲沒有那份遲疑,雖然在四位老祖心裏的印象不會變壞,只會被認為胸無城府,卻也僅僅是個好人而已。
南宮傲笑問道:
「你們看,派誰跟着蕭四少爺比較合適?」
南宮弼捋了一把鬍鬚,緩緩開口,
「我看柒兒就挺合適,畢竟已經跟蕭四少爺這般熟絡,而且又是四品琴師早已經能夠彈奏賦靈仙音,讓柒兒跟在蕭四少爺身邊,無論對誰,都有極大的好處。」
南宮輔哈哈大笑,
「你可拉倒吧,柒兒這個倒霉丫頭,去了還不夠給人家添亂的呢,蕭四少爺這一趟可是要去十方絕地尋找護荒古聖,哪有精力再來照顧這小丫頭片子。」
聞聽此言,本來滿眼期待的南宮柒臉上霎時間湧起一片憤然,她撅着小嘴,氣呼呼道:
「哼,老祖怎麼能這麼看不起人!我都沒試過,您怎麼就知道我不能勝任,我」
「行了,別犟了,老祖們這是為你好,你年紀尚小,嬌生慣養的,肯定吃不了這麼多苦,受不起那份罪。」
小妮子話還沒說完,南宮囊這邊瓮里瓮氣地開口,語氣不容置否。
南宮傲笑問道:
「那依你看,南宮家派誰去合適?」
南宮囊沉吟着不說話,南宮輔建議說,
「要不派芸兒去吧,這丫頭也是四品琴師,性格堅韌,身手不凡,年齡也剛剛好。」
南宮傲面露為難之色,
「芸兒這丫頭好是好,可就她那臭脾氣,怕是早晚得生大亂子啊。」
南宮柒趁機落井下石,
「老祖,你可別在那兒出餿主意了,芸姐姐是個什麼人,整個家族都知道,讓她來跟星流雲這種活泥鰍搭夥做事情,那不是痴心妄想嘛,回頭芸姐姐再撂了橛子,你們多尷尬呀。」
南宮弼搖頭笑道:
「芸丫頭是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只不過這氣氛嘛,肯定愉快不了,讓蕭四少爺一群人整天面對她那張冷冰冰的喪氣臉,確實不是個事兒。」
南宮柒連連點頭,
「就是就是,芸姐姐絕對不適合,所以南宮家裏面還是我最適合!」
一旁滿臉激動之色的南宮喻早已躊躇良久躍躍欲試,此時終於鼓起勇氣,毛遂自薦道:
「老祖,您看我行不行,我也能彈賦靈仙音,又是個男的,身手、性格,你們要求的那些方面,我都能達到,要不,你們就把這個機會給我,讓我去吧。」
南宮弼弼瞪了南宮喻一眼,滿臉嫌棄,
「開什麼玩笑,你去算怎麼回事兒!一邊呆着,別添亂!」
南宮喻大失所望,有怨卻不敢言,聰明人終於看出這裏面的道道兒,雖然還看不透事情的全部,卻已經猜出十之五六。
鴻翔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
「喻兄不要氣餒,老祖不讓你跟着,不是因為你本事不夠,只是對於這件事情,你來確實是不太合適。」
南宮喻拱手作揖,
「在下不解,還望鴻翔兄弟能說的具體一些。」
鴻翔扁扁嘴,一臉無奈,
「這麼簡單的事兒都看不透,你怎麼那麼笨呢!你想想,老祖提及的都是些什麼人?」
南宮喻稍作思索,
「南宮家的傑出的年輕人啊。」
鴻翔嘆了口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再仔細想想!」
南宮喻低頭,皺眉深思,恍然大悟,
「啊?不會吧!」
鴻翔一臉壞笑,面像猥瑣,口氣曖昧,
「嗯,想明白了吧,你們老祖推薦的,都是女人,你是女人嗎?在這兒瞎湊熱鬧,壞了你們老祖的好事兒,你小子還想不想繼續在南宮家混了!」
南宮喻乾咳幾聲,眼神躲閃着沖鴻翔作了一揖,吞吞吐吐道:
「謝鴻翔兄弟指點迷津,在下不勝感激。」
鴻翔得意地點點頭,絲毫不在乎四個老傢伙投來的似要殺人般的目光,還一副慷慨大氣的樣子,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要是沒鴻翔的提醒,連歐陽尋都沒想到這看似尋常的一件事情里竟還深藏有這般隱情,當即不得不打心裏佩服四位老祖的心計,這順水推舟見縫插針的本事,也算是玩到一定境界了,他想着,其實南宮柒和南宮芸也不是四個老傢伙心裏的最佳人選,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拋磚引玉的鋪墊,本來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只可惜不幸遇上了鴻翔這個心思詭譎絕頂聰明的小機靈鬼,要不然不至於落到此時折戟沉沙的尷尬境地,不過,他對這件事卻不反感,如果蕭聰真能相中了那個南宮家的女娃,他還覺得是好事哩,退一萬步講,也算是了卻了蕭天宇的一樁夙願,倘若他泉下有知,指不定得多高興呢!
南宮柒雖還未嘗男女之事,但絕非幼CHI,鴻翔所言她都能聽懂,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現在才將頭埋的那麼低,好像恨不得鑽進土裏去。
蕭聰微微一笑,道:
「鴻翔無稽之談,前輩莫要介懷,不過,我倒是覺得喻兄挺適合來做這件事,要不,您就給他這個機會吧。」
四位老祖面面相覷之際,星流雲不樂意了,
「他適合啥啊,依我看,還是派個美女來比較好,一來賞心悅目,我姐姐也算是有個伴兒,二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這效率高了,花的時間就少,我的新手段儘早派上用場,說不定哪會兒就能解困不時之需,再說了,讓人家跟着走這一圈兒,回來不還得還給南宮家不是?你讓這傢伙幫我為雷龍賦靈,還得在回來之前完成,我看懸。」
四位老祖剛要說話,鴻翔這邊先一步冷笑道:
「星流雲你這花花腸子還真多哩,不知道你剛才那席話要是被筱鳳姐姐聽到,她會則何感想,人家還在等着你去解救,然後共度餘生,你方才說那些話的時候,良心就沒感到一點疼嗎?再說了,南宮家就算派姑娘來,那也是給哥哥配的,你瞎激動個甚!」
「你!」星流雲額頭滿是黑線,眼裏似乎要竄出火來,「在這種事情上從中作梗,真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鴻翔不卑不亢,
「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好心。」
星流雲冷笑,
「好心?善解人意?你要這麼說,我還真得聽聽你的高見了,來,你跟大傢伙說說,善的哪個人,解了誰的意?」
鴻翔撇撇嘴,
「你們根本就不懂哥哥,哥哥不喜歡被安排,哥哥喜歡自由,你們只是想實現自己的想法,雖然也是好心,但卻沒有考慮當事人的感受,這樣做在我看來,就是不對。」
「你」星流雲抻着脖子,明顯有點色厲內荏了,可惜鴻翔這說法無懈可擊,怎麼着都占理,他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份兒。
歐陽尋欲言又止,面色顯得有點糾結,可終究還是閉了嘴,或許他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只是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不由得對這件事多了幾分不該有的僥倖。
南宮傲雙手端着茶碗,對蕭聰道:
「方才對蕭四少爺多有唐突冒犯,現以茶代酒,給蕭四少爺賠個不是。」
蕭聰莞爾一笑,看上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前輩這是說的哪裏話,人之常情而已,晚輩不敢說自己心胸多寬廣,但絕沒有這般狹隘,您這一杯喝下去,倒成了晚輩的罪過了。」
南宮傲仿佛又看到希望,眼睛一亮,道:
「那蕭四少爺意下「
「我還是覺得喻兄比較合適。」蕭聰面沉如水波瀾不興。
南宮傲的眸子又黯了下去,兀自飲下碗中茶水,喃喃自語道:
「或許是我南宮家的女子真的配不上蕭四少爺吧」
這話蕭聰聽着就有點受不了了,大家都講究個禮尚往來,他敬四位老祖是前輩,四個老傢伙不能借着這茬兒倚老賣老啊,他明明就沒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他南宮傲說這話算幾個意思!將他的軍嗎?
南宮弼趕緊搗搗南宮傲的胳膊以作提醒,南宮傲自知語失,滿臉儘是慌亂之色。
蕭聰觀其情狀,仔細一想,突然覺得南宮傲方才不是有意刁難而是無意間把真心話說了出來,南宮家經歷大變之後躲進大荒,儘管族蘊猶在,但畢竟已經屈居蠻荒之地多年,心裏面曾經那份來自於家族榮耀的高傲和自信恐怕早就已經蕩然無存了,由此才會做出這般將自家兒女之尊嚴意願視之如敝履的荒唐事,看來南宮傲想要塞給蕭聰的不是蕭家未來的族長夫人,而是一名普通的侍婢啊。
思及於此,蕭聰不由得悵然一嘆,道:
「前輩莫要多心,晚輩沒有絲毫輕視南宮家人的意思,在晚輩眼裏,南宮家一直都是那個南宮家,無論從前現在還是以後,也希望前輩不要妄自菲薄,以無心之失而追悔莫及。」
南宮傲看着蕭聰,眼神有點恍惚,
「蕭四少爺」
乾癟的嘴唇微微蠕動,卻一時什麼也說不出來,或許他心裏有些想法,只是難以啟齒而已。
蕭聰笑笑,
「前輩什麼也不用說,晚輩都明白,容晚輩再多說一句,玄真大劫將至,各族應團結一心共赴浩劫,蕭家需要南宮家這個老朋友的幫助,希望南宮家能以最好的狀態陪在蕭家左右,可是,奴顏婢膝的南宮家人還能發揮出最高的音律造詣嗎?你我都知道,沒有尊嚴的樂師是不可能有成就的,南宮家人,就應該拾起曾經的狂放不羈,於這個亂世,譜寫新的光輝樂章!」
說到最後,蕭聰情緒激動,連聲音都不由得揚了起來。
南宮傲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精神為之一振,聲音略顯顫抖,
「太壓抑了,太憋屈了,活了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感覺像現在這麼真實過,蕭四少爺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不客氣地說,它觸及到了老夫的生命,甚至是靈魂,是啊,身為一名樂師,就應該有對人生的態度,勇敢地面對生命中的一切,並用心還原其本來的面目,這才是南宮家人的使命,也是南宮家人之所以還留存於世的意義,」
說着,渾濁的老眼裏流下淚來,於是以袖拂面,接着道:
「此生能得蕭四少爺這般知音,夫復何求,南宮家又有何求?請蕭四少爺放心,我南宮傲在這裏保證,不管在此之前南宮家如何狼狽如何落敗,從這一刻開始,南宮家人已然覺醒,誓與蕭家一同扛起拯救玄真的重任,和正道的這杆大旗!」
蕭聰讓鴻翔在他的碗裏斟滿酒,而後雙手端着碗,鄭重道:
「晚輩在此替蕭家謝過前輩。」
言訖,將碗中美酒一飲而下。
宴席上的氣氛再次發生轉變,無形之中,言談雖然平靜了不少,但席上眾人之間的關係卻似乎又親近了許多。
南宮家的四位老祖還是希望能派個女娃留在蕭聰身邊幫助星流雲完成兩條雷龍的賦靈,他們的理由很充分——就算拋開男女關係這一層,但凡是個女孩就比南宮喻這個已經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招人待見,再說了,跟着蕭四少爺走這一圈兒對於南宮家人來可說是一樁十分難得的機遇,要放在平常,他們可不敢隨隨便便往大荒深處去歷練,而生活體驗對於一名樂師來說又是如油春雨般的存在,南宮家的後生跟着蕭四少爺他們一行人走上這一遭兒,音律上的造詣非得突飛猛進不可,可南宮喻已經快二十歲了,還是一名五品樂師,在四位老祖看來,這傢伙天賦平平,根本就配不上在蕭聰身邊鞍前馬後,把機會給他,完全就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但他們還是拗不過蕭聰,蕭聰親口點了南宮喻,四位老祖就算是說破天也沒用。
之所以選擇南宮喻,倒不是因為蕭聰有所私心,真說起來,他也不太喜歡這個光是看着就感覺有點窩囊的同輩人,可這只是南宮喻給蕭聰留下的第一印象,經過之後的交流蕭聰才漸漸發現,別看這南宮喻表面邋遢,其實也是個內里崢嶸之人,只是因為與生俱來的音律天賦不高,所以活的沒南宮柒那般自信和高調,這是一種保護,也算是他大智若愚的一種體現,可他深藏的勃勃野心,可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一直以來蕭聰都認為,一個人真正的能量,永遠都是來自於內心的強大,而南宮喻堅忍不拔隱忍不發的性格就很和他的胃口,即使這傢伙天賦不高,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出色的領袖,而現在的南宮家又走到了十字路口,急需要一個靠譜的領頭羊帶領他們重新走向輝煌,所以,蕭聰認為南宮喻比其他南宮家的後人更值得擁有這個機會,而他,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機會。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蕭聰覺得,這一次他應該不會看走眼,南宮喻這樣的人,厚積薄發,一旦開始便不可收拾,要麼砥礪成聖,要麼墮落成魔,反正都是極端,給他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一來是防止他因鬱郁不得志而走上邪路,從而為禍大荒,二來助他飛上雲端,提前攢點交情,等日後他坐上了南宮家的頭一把交椅,蕭家跟南宮家的關係定然無懈可擊。
而且,只有南宮喻這樣的人能帶領南宮家的其他人重拾往日之風采,心力,是一種可以傳遞的東西,而南宮喻在這方面的潛能,即使放眼整個玄真界,也能名列前茅,倘若百年之後的南宮家人個個都能像南宮喻這般有韌性,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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