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本為尊 第五百八十四章 竟然是他

    不知不覺中,天上又飄起了雪花。

    白雪皚皚之上,有一片黑點聚在一起,另一個黑點被孤立在外,成片的黑點靜止不動,孤立的黑點緩緩移動,這個孤立的黑點,便是正在佈置法陣的蕭聰。

    對於如何捕捉那非比尋常的靈物,是用降龍之法還是克靈之術,歐陽尋和鴻翔誰也沒能說服誰,倒是後來蕭聰給出了個好主意,他說歐陽尋和鴻翔的法子都太主動,而他認為這件事要被動,而後變被動為主動,這套說辭聽起來好像有點道道兒,但說白了也就那麼回事,他要拿星流雲作餌先把那靈物釣出來,再施展各種手段爭取將其收服,至於具體要用什麼手段,他的意思是大家各顯神通隨機應變。

    花了足足三個時辰,蕭聰終於將第一座法陣布好,這座法陣耗費了他太多心神,以至於現在的他需要休息休息,正好這天兒就要黑了,如果今天晚上老天爺賞臉,能給露一片星空,他就能繪製這裏的星象道圖,這對明天的工事來說大有裨益,畢竟今天這座法陣只是一座防禦陣,雖然足足花了他三個時辰,可終究不是主角,明天他又得忙活一整天來佈置另一座用來捕捉靈物的法陣,這件事他必須得好好琢磨琢磨,要將之前在孤峰上悟得的捕捉真義融入其內,物盡其用。

    歐陽尋和鴻翔準備了豐盛可口的晚飯,還搭起了帳篷,準備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安逸時光,過慣了東躲西藏提心弔膽的日子,再看見燑燑篝火,竟感覺有點陌生。

    吃飽喝足,掀開帘子往外看,大雪依舊,看來這老天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遂人意。

    蕭聰拿出一應資料平鋪在地上,顧不得消食,便又馬不停蹄地忙活起來,一直到次日丑時,覺得頭昏腦漲支撐不住,才直接向後躺下,就這樣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睡到天亮。

    雪花斷斷續續地飄了一夜,在帳篷上鋪了厚厚一層,所以即使篝火熄滅,帳篷里依舊感覺不是很冷,早晨醒來時,還覺得帳篷裏面暖烘烘的。

    知道大家可能還要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歐陽尋並不急着將帳篷撤去,除了蕭聰和幾名蕭家將,其他人做完早課之後就躲在帳篷里不出來了,只是鴻翔不忘每隔一刻鐘送幾杯熱茶出來分給大家。

    戌時三刻剛過,蕭聰的法陣完成。

    雪早已停,今兒晚上倒是有一枚頂大的月亮,沉浸在璀璨星海里,光華灑在雪被上,兩者相互映襯,使身處其中之人倍覺清冷。

    這時候雪被之上出現了一幅奇景——月光被蕭聰剛剛佈置好的法陣捕捉,一朵巨大的月光蓮花綻放在蕭聰佈置法陣的地方,唯美神秘、不可方物,它像謫落人間的仙子,卻無懼凡人的窺視,更不屑於跟這千丈紅塵同流合污。

    見此奇景,眾人嘆為觀止,幽女張着小嘴,美眸中有柔光流動,歐陽尋傻乎乎地說道:

    「要是幽女能站在花中間,那場面肯定更美。」

    蕭聰直眉輕挑,

    「那有什麼不行的,」

    說着轉頭問幽女道:

    「姐姐,要不要試試?」

    幽女面帶羞怯,搖搖頭,

    「再美有什麼用,我自己又看不見,便宜全讓你們佔了。」

    歐陽尋連忙舉手,

    「我能讓你看見!」

    蕭聰摸摸鼻子,失笑道:

    「這個還真不難。」

    鴻翔看着蕭聰和歐陽尋,一連惡寒,悄聲吐槽,

    「唉,哥哥怎麼能跟歐陽尋這個下流胚子一個德行,莫不是這玩意兒也傳染?」

    幽女看向兩人的目光,也是怪怪的,大概沒想到一向看着清心寡欲的蕭四少爺竟然也好這一口。

    蕭聰幾聲訕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們又沒別的意思,姐姐可不要想偏了。」

    幽女無奈地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轉身往月光蓮花處走去。

    歐陽尋高興得近乎雀躍,他用力拍拍蕭聰的肩膀,興奮道:

    「趕緊準備,使出渾身解數來力求完美,將這等美景留作紀念,想想就覺得嘖嘖,難以言表啊。」

    蕭聰一聲戲笑,

    「一個紀念就把你打發了?瞧你這點出息!」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手上可沒閒着,翻轉間取出一應什物,並將其一絲不苟地擺在地上,而後對歐陽尋說,

    「把你的記憶寶石放在裏面,我保證你攫取的影像原汁原味,一點不差!」

    歐陽尋屁顛屁顛地把記憶寶石放進了蕭聰剛剛佈置好的法陣之中,而後退到一邊,一張大臉似要開出一朵花來。

    蕭聰和歐陽尋在這邊忙活着,鴻翔偏頭問星流雲道:

    「你就這麼看着?」

    星流雲微微一笑,

    「這有什麼,欣賞,又不是褻瀆,再說,我姐心裏面大概也很希望留下這麼一個紀念。」

    鴻翔冷笑,

    「該不會是因為哥哥參與其中,你面子上抹不開吧。」

    星流雲終於轉首,向鴻翔投來詫異的目光,

    「你怎麼會這麼想?雖說男女有別,但這也不算過界啊,一點交流都沒有那就叫禮儀道德了,你這思想也太保守了點吧。」

    鴻翔扁扁嘴,

    「看來還是你們大家族的人會玩兒,我們這種窮鄉僻壤里出來的人是真比不了。」

    星流雲無奈地嘆了口氣,轉回頭去,不再理會鴻翔。

    風華絕代的幽女,站在月光蓮花的花心處,微冷的光暈照亮她無可挑剔的仙顏、窈窕的身姿、無與倫比的冰肌玉膚,那曾被憑空鍍上的高冷,更襯托她難以言表的氣質,讓她僅僅是在那兒站着,就煥發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而當她微微一笑的時候,聖潔的光輝漫溢而出,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這畫面,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都覺得落俗。

    幽女在月光蓮花的花心處簡單做了幾個動作,全是出於對月光蓮花的好奇,歐陽尋用記憶寶石將其全部記錄了下來,而後興沖沖裝得跟多大方似的遞給蕭聰一塊,

    「來,給你一塊,留作紀念。」

    蕭聰見之大驚失色,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歐陽尋疑惑,

    「不是你要的嗎?」

    蕭聰臉紅,

    「我什麼時候要了!」

    歐陽尋面不改色,

    「就剛才啊。」

    「啥?」蕭聰不可思議地看着歐陽尋,「大才子,我只說幫你留個紀念,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可不能信口胡說哈。」

    歐陽尋撓撓額頭,

    「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而後又將記憶寶石往蕭聰手裏一塞,

    「反正都已經做了,我留一塊,這一塊你留着吧。」

    蕭聰低頭看着手裏的記憶寶石,面色複雜,顧及到幽女的感受,又不好將其再還回去,他現在有一種想要直接用這記憶寶石將歐陽尋砸死的衝動。

    鴻翔走到蕭聰身前,天真無邪道:

    「哥哥,我也喜歡看幽女姐姐美美的樣子,要不,你把這塊石頭送給我吧。」

    說着,伸出一隻小手來。

    蕭聰往幽女那邊偷偷看了一眼,發覺後者面色如常,扯了扯嘴角,將記憶寶石放到鴻翔手裏,鄭重囑咐道:

    「這麼難得的東西,你可一定要收好了,等哪天歐陽尋那塊要是丟了,你這塊可就是獨一無二的了,到時候你跟歐陽尋要什麼,他肯定就得給你什麼。」

    歐陽尋在一邊唏噓不已,

    「說什麼呢,這麼珍貴的東西,我怎麼可能丟?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它!就算我丟了,他都不會丟!」

    鴻翔搓搓身子,仿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話說的這麼肉麻,能不能顧及一下別人的感受,作孽啊。」

    歐陽尋大臉一揚,顯得十分驕傲,卻始終不敢往幽女那邊看一眼。

    帳篷里,篝火旁,晚餐依舊豐盛,已經快一整天沒吃東西的蕭聰大快朵頤,看樣子是真的餓壞了。

    尹諾的茶水這一天就從沒斷過,不過此時離石畏更近的是蕭聰,壺裏泡着的,也不再是白天的尋常茶葉,蕭聰沖歐陽尋要了點悟生茶泡在裏面,又在擺弄茶道那一套,一絲不苟。

    誰也不知道蕭聰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大家跟着蕭聰的節奏,雖說只是做做樣子,但還算是有板有眼。

    一圈人坐在一起靜靜地聊了會天兒,結果到最後啥也沒發生,蕭聰行過幾遍茶道之後,就帶頭睡覺去了,眾人這才知道,其實本來就什麼事兒也沒有,蕭聰在今晚帶着他們如此講究地喝茶,不過是為了緩解一下白天的疲憊,僅此而已。

    翌日,好戲正式開始。

    天色灰濛,飄着若有若無的雪粒。

    蕭聰讓其他人站得遠遠的,自己則和星流雲步入到昨天佈置好的法陣中。

    星流雲施展星家秘法,召喚出一身的龍鱗,這片空間跟着就有了反應,罡風再起,衝擊在防禦陣的壁障之上,蕭聰手持着誅仙劍,淡然自若,星流雲面色稍顯緊張。

    安然無恙的星流雲,再次加碼,越過屠龍槍法,直接施展絕技龍焰,一條火龍在法陣中騰空而起,於蕭聰頭頂上方呼嘯來回,這也引得外面的攻擊越加激烈,一頭頭古獸虛影不斷顯化,以各種秘力攻擊防禦陣的壁障,蕭聰雖然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死後還能發揮這般威力,想來生前一定也很厲害。

    而讓蕭聰意想不到的是,外面由不滅意志凝結出的虛影中,竟然還有人形的,這些傢伙明顯更不簡單,他們從雪被下召喚出沉埋已久已經被歲月腐蝕得不成樣子的兵器,以各種絕技不停地攻擊防禦陣的壁障,使得防禦陣開始不斷搖晃,以殘存意志就能撼動蕭聰以最高法陣造詣外加一應天材地寶佈置出來的法陣,足可見生前的實力有多麼恐怖。

    蕭聰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才剛剛開始,就已經這麼被動,鬼知道後面還有多少么蛾子,這樣一座防禦陣,肯定是支撐不住啊。」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的兩人已經是騎虎難下,蕭聰一向不願自欺欺人,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情況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早作準備,心存僥倖絕對沒有好下場,於是在防禦陣還未出現裂痕之前,他便直接將早已準備好的法陣石刻丟在了地上,在此之間,他面無表情,連眼睫毛都沒顫一下。

    法陣落地即生效,蕭聰這邊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影,樣子是一隻龜殼,上面有奇異的紋路,此陣名喚「甲中有千秋」,正是由此得名,算得上是蕭鳳哲的得意之作。

    蕭聰對這座法陣很有信心,因為據傳言說,此陣可抵真仙一擊,至於是不是真的,除了蕭鳳哲自己外估計沒人試過,不過蕭家人少有說大話的習慣,所以這座名喚「甲中有千秋」的法陣就算沒有傳說中那般誇張,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蕭聰雙手拄着誅仙劍,目視前方,雖然已經有了「甲中有春秋」這樣的奇陣守護,可他的眉頭卻沒一瞬舒展,得見這聳人聽聞的景象他才突然發現,自己之前可能真的低估了這處古戰場的久遠以及當年的輝煌和慘烈,有人族參與的大戰,那得追溯到多少歲月之前,而他們的不滅意志直到現在還能凝聚成這般形象,那他們生前的修為,又該到了何種恐怖的境界,難道是真仙?

    「真仙參與的大戰,起因又是什麼呢」

    他輕聲呢喃,毫無頭緒。

    火龍還在頭頂上空來回呼嘯,龍焰愈加熾熱,烤得蕭聰感覺頭皮略有尖刺感,這是星流雲能施展的最高手段,現在的他也只剩玩命運行龍焰秘技,以期能儘快跟那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靈物取得感應,按蕭聰的計劃是把那玩意兒引過來,但星流雲感覺這事兒有點懸,他認為只要讓他感應到對方的位置,就算是老天爺賞臉了,不過若是真能如蕭聰所願,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畢竟能省好多功夫呢。

    自從那六名人形虛影出現之後,法陣外便再沒出現別的虛影,不過,他們的實力卻在連連攀升,好像正是因為有「甲中有千秋「的刺激,他們才得以有了這樣一次迴光返照,當然,歸根結底,還是他們那不屈不撓的戰意。

    半個時辰後,法陣外形形色色的虛影實力攀升到極限,可他們依舊奈何不了「甲中有千秋」分毫,看來,蕭聰和星流雲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那非比尋常的靈物遲遲不肯出現,讓蕭聰感覺有點鬱悶和心急。

    百里之外。

    以歐陽尋為首的眾人聚在一起,肩靠着肩,看上去很是緊湊,而在歐陽尋身前不到一丈處,放着個細腳伶仃的木頭架子,木頭架子上又放着個人頭大小的無色水晶石,透過水晶石,可以看見還算清晰的畫面,眾人的目光此時全都集中在這上面,他們目不轉睛地看着,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這畫面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可怖,讓他們提心弔膽,替蕭聰和星流雲捏的那把汗到現在還熱乎着呢。

    正看着,更加驚悚的一幕出現了,雖然僅是一閃而逝,卻被聚精會神一刻不敢放鬆的眾人抓個正着,就在剛剛那一瞬間,畫面中的虛影好像多了一道,多出的這道虛影出現在最外圍,離那六名人形虛影大約還得有十幾丈的距離,顯得孤立而又突兀,好像跟其他虛影不是一路的。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讓眾人感到驚悚的,是它的樣子——一條龍,長着翅膀的龍!

    這裏面就數歐陽尋的反應最大,他被嚇得亡魂皆冒,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鴻翔跟身旁的尹諾面面相覷,少傾,鴻翔問:

    「你看見了嗎?」

    尹諾木然點頭,

    「看見了。」

    「看見了什麼?」

    「一條長着翅膀的龍」

    鴻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點點頭,顯得有點六神無主,

    「我也看見了一條長着翅膀的龍,看來不是眼花。」

    說着轉回頭去看歐陽尋,見後者面色蒼白狀態很明顯不太正常,於是伸手拍拍歐陽尋的胳膊,

    「你怎麼了?不至於吧,被嚇成這副樣子。」

    歐陽尋猛的哆嗦一下,回過神來,臉上的恐懼卻又深了幾分,他不停地舔着肥厚的嘴唇,在眾人的期待中,卻久久沒有說話。

    鴻翔的聲音跟他的眼神一樣冷,

    「歐陽尋,你知道那是什麼?」

    歐陽尋大口地吞咽唾沫,沒有表示。

    「快說!」鴻翔厲聲呵斥。

    歐陽尋眼神中滿是掙扎之色,看得一旁的幽女心急如焚,一條長着翅膀的龍,將見多識廣的龜府少節主嚇成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題的嚴重性不言自明。

    自己的親弟弟還有整個玄真界僅剩的蕭家人還在那邊,面對如此強敵,她一個女孩子,自然不免要比其他人心急些。

    「歐陽尋,你快說啊,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難道這件事比流雲和小聰的安危還重要嗎!」幽女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見不得心上人傷心的歐陽尋微微有些動搖動搖,他的眼睛在眾人之間來回地掃,終於鼓起莫大的勇氣,說道:

    「那條龍可能是拜龍閣的閣主」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玄真界三大閣之一的拜龍閣,傳說能跟混沌樓分庭抗禮的神秘存在,它的掌舵者,其實力有多麼恐怖,眾人不敢妄加猜測。

    鴻翔亦是一陣驚恐,可片刻不到卻又恢復平靜,

    「傳說中的拜龍閣閣主?那又怎樣,有什麼不能說的,歐陽尋,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瞞着我們!」

    歐陽尋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之所以不想告訴你們,只因為天篤前輩告誡我們,不能跟其他人提這件事情。」

    「你們?」鴻翔狐疑,順帶着引起其他人的興趣。

    歐陽尋扁扁嘴,嘆了口氣,看樣子是準備要和盤托出了,

    「早在群英會之前陪小聰到四大家族相騎時,我就提過這件事,當時星流雲、冷筱鳳、宇文豐都還有小聰都在,四大神獸聽後諱莫如深,告誡我們不要再與外人提起,可當時他們的樣子,很明顯沒想到這條長着翅膀的龍就是拜龍閣的閣主,很明顯,這位閣主肯定還有別的身份,可能更加駭人,抑或說有別的密辛我們不知道,總之,四大神獸不會騙我們,這是一樁大因果,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沾染的好。」

    鴻翔冷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想躲?做夢呢!」

    歐陽尋又是沉重一嘆,

    「說得對,這一次是肯定躲不過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對於現在的小聰來說,拜龍閣的閣主,好像也不算什麼。」

    鴻翔笑得燦爛,顯得頗為驕傲,

    「放心吧,哥哥現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咱們只要跟着哥哥混,不怕他拜龍閣的閣主大人出么蛾子!」

    歐陽尋幾聲苦笑,深吸一口氣,計上心來,

    「你們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鴻翔眼珠子轉了半轉,

    「那還用說,肯定是參加了當年那慘烈一戰唄。」

    「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有啊,但這個可能最大,若他故意在大荒留下了一縷殘念,且對我們有意思,可我們進入大荒已經這麼長時間,他早該找上我們了。」

    歐陽尋點點頭,深以為然,

    「照這麼說的話,當年那一戰,絕非我們想得這般簡單。」

    鴻翔重重點頭,

    「方才我還納悶,那六道人形虛影為何這麼強,恐怕生前已經取得真仙位,這閣主大人的殘念一出現,什麼都解釋得通了,我估計啊,那六道人形虛影生前就是為了圍攻它才隕落的!」

    歐陽尋聞言大驚,

    「何以見得?」

    鴻翔狡黠一笑,

    「雖然都是虛影,但這條長着翅膀的龍跟其他虛影明顯不一樣,其他的虛影都死了,但他卻還活着。」

    幽女皺眉問道:

    「這不本來就是事實嗎?」

    鴻翔臉上狡黠之色依舊,不說話,只是看着冥思苦想的歐陽尋。

    半晌,歐陽尋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說,這道虛影,其實是拜龍閣閣主褪下來的一層魂?」

    鴻翔點點頭,

    「正是,所以說,當年那一戰,這位閣主大人也是拼了個重傷垂死,僥倖生還,至於是何神奇機遇,那就不知道了。」

    尹諾摸着腦袋,傻笑道:

    「這件事沒那麼複雜吧,他那麼厲害,若是再加上六名仙人,這陣仗,誰能扛得住!所以說這六名仙人肯定就是來圍攻他的!」

    鴻翔對着尹諾豎起大拇哥,

    「喲呵,尹諾,越來越聰明了哈。」

    尹諾只是謙虛,

    「謬讚了,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幽女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輕聲問道:

    「所以這位閣主大人,對小聰和流雲來說到底算不算危險?」

    鴻翔和歐陽尋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鴻翔回答說:

    「就現在來看,應該沒有危險,本尊就算再厲害,它也不過是從上面褪下來的一層魂,根本奈何不了哥哥的法陣。」

    歐陽尋面色依舊凝重,補充道:

    「就目前來看,確實沒有什麼危險,但就怕它才是星流雲要找的東西,若是真把它收服了戴在身上,以後指不定招來什麼。」

    鴻翔扁扁嘴,嘴角漸漸泛出一絲苦笑,歐陽尋這話聽起來雖然有些離譜,但卻不是危言聳聽,像這樣的迷之巧合,他們可不是經歷一次兩次了。

    沒有人接話,大家心有靈犀般選擇了沉默。

    一股感覺甚是滄桑的氣極突然出現,蕭聰雙手緊握誅仙劍,嚴陣以待。

    紫目被全力催動,蕭聰環視四周,未發現有任何異常,但他不信邪,又來回尋了幾遍,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枚梧桐葉大小的東西正緩緩向法陣這邊飄來,只是任他如何努力,那東西都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

    蕭聰皺眉,自言自語,

    「該不會就是這東西吧,這東西是什麼?」

    上方的星流雲似乎亦有反應,一聲震耳的狂嘯傳出,這傢伙用力催動僅剩的真氣,欲將那東西吸引到法陣之中。

    蕭聰開始在心裏小心盤算,

    「現在的法陣是完全封閉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那東西應該也沒法進來,我雖然能夠控制法陣的開閉,但這個過程花費的時間有點長,肯定得給他們可乘之機,而外面那些虛影實力都這麼強,但凡溜進來一個,我和星老大怕是得死無葬身之地,得想個法子把那些虛影調走,靠歐陽尋他們不行,太危險了!」

    「先看看再說吧,萬一它不是星流雲要找的東西,單獨放進來,照樣是我跟星老大的催命符。」

    不知名的灰色片狀物緩緩靠近,速度依舊慢的要死,看得蕭聰心焦難耐,攥着誅仙劍的雙手一直在冒汗,而就在這一刻,星流雲從上面墜落下來,龍影和火焰在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裏盡數消失,赤身裸體的星流雲像條泥鰍般軟軟地趴在那兒,看樣子是力竭了。

    蕭聰右手一揮,從中飛出件東西,不用想都知道是套衣袍,他平靜地說道:

    「丹藥服下,衣服穿上,不用再施展星家絕技引他過來了,他已經知道你在這裏。」

    衣袍和丹藥準確無誤地落在星流雲高高抬起的右手上,他先是服下丹藥,這丹藥雖然不是出自於姜采君之手,但也在很快的時間裏讓他恢復了些氣力,接着,他穿上衣袍,不緊不慢地走到蕭聰身邊,與其並肩站着。

    「你說,這裏到底發生過怎樣的一場大戰?我總感覺這些由意志化成的虛影有些不太一般。」星流雲輕聲問道。

    蕭聰聲音波瀾不驚,

    「這場大戰規格之高,歲月之遠大大超出了我們之前的猜測,依我看,那六道人形虛影生前的修為,應該已經觸摸到了滅天境。」

    「真仙?」星流雲面色微變,「不是傳說取得了真仙位就能與世長存嗎?他們怎麼隕落在這兒?抹殺他們的,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

    蕭聰嘆了口氣,

    「誰知道呢,大概這就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或許在另一個世界,真仙並不是多麼厲害的存在,只是我們的修為太低,故而將真仙襯托得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罷了。」

    星流雲點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滅天境之上還有伏魔境,伏魔境之上可能還有其他境界,總之修行沒有止境,他們,大概都去了你說的那個世界吧。」

    蕭聰聞言,不禁莞爾一笑,

    「修行雖然沒有止境,但修為肯定要有一個上限,要真像你說的,有無數重山,無數片天,那這世間的一切便都要歸於鏡花水月似的虛幻了,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為什麼?」

    「無極,即為零。」

    星流雲搖搖頭,

    「聽不懂。」

    蕭聰笑笑,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還是趕緊把當下事解決吧。」

    星流雲鬼使神差地丟出一句,

    「當下,即未來。」

    蕭聰面色古怪,沒再說話。

    星流雲循着蕭聰的目光,往前看着,一開始尋不到焦點的眼神,慢慢地亮了起來,他的眼底,升起了一片似有若無的紫氣。

    「我看見了。」

    星流雲輕聲說道,蕭聰轉過臉來,一雙眸子湛紫湛紫的,

    「看見什麼了?」

    「一片枯葉,不過看着好像太厚了點。」

    星流雲沒有轉頭,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蕭聰微微一笑,

    「你的紫目修煉的很快,可惜還是不到火候。」

    星流雲收回目光,抬手揉着眼睛,鬱悶道:

    「明明距離並不是很遠,可為什麼就是看不真切呢?」

    蕭聰忍不住撇撇嘴,

    「是啊,我也沒能看清那到底是什麼。」

    隱約中,法陣外面之前還躁動異常的氣極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蕭聰豁然抬頭,見法陣外的虛影少了一個,那不知名的灰色片狀物又前進了一段距離,而且,它所在的位置,之前站着的,好像就是那個消失不見的古首虛影。

    星流雲看着滿臉駭然之色的蕭聰,皺眉問道: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蕭聰忍不住揉揉眼睛,而後定睛一看,發現剛才看到的並不是錯覺,無聲無息間,強大的古獸虛影少了一個,若說跟那不知名的灰色片狀物沒有關係,蕭聰打死也不相信,只是,這東西到底有何奇異之處,能有這般奇效,莫不是相生相剋?

    星流雲往法陣外移回目光,正好捕捉到又有一頭古獸虛影的憑空消失,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我靠,又少了一頭!這是什麼鬼東西!」

    蕭聰朝星流雲瞥了一眼,

    「這個問題你還要問別人,恐怕沒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星流雲搖頭如波浪鼓,

    「我可不知道它是何方神聖,說實話,我現在心裏面有點發怵,咱們這一次是不是玩砸了,別再把命搭進去,我倒是無所謂,要是你九泉之下我沒法跟蕭家人交待啊,要不咱們撤吧!」

    蕭聰白眼大翻,

    「這時候想溜?溜得了嗎!早幹嘛去了,是福是禍,都受着吧,至於想讓我跟你一起送死,別想多了,沒那可能。」

    星流雲詫異地看着蕭聰,目光慢慢變得堅毅,少傾,柔聲說道:

    「沒事,到時候你自己跑就行,不用管我,我星流雲能陪你走到現在,自認為足夠了。」

    蕭聰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臉無感,

    「別說的那麼煽情好不好,我既然能跑,還能耽誤帶你一個?你再怎麼妄自菲薄我不管,但你不能這麼看不起我蕭聰啊,我蕭家四少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能做那出賣朋友見死不救的事兒?仙人的看多了吧你!」

    星流雲摸摸腦袋,失聲赧笑,

    「哦,哦,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我以為」

    「別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是你先跟我開玩笑的!」

    「我什麼時候」

    「行了,別胡謅八扯了,趕緊忙正事吧,我能救得了你的命,可沒法幫你把住機緣,過了這村肯定就沒這店了,到時候我看你跟誰哭去!」

    星流雲舌頭舔過一圈嘴唇,甩了兩下胳膊,說道:

    「行,這一次我可是真的要拼命了,」

    說着,拍拍蕭聰的肩膀,

    「兄弟,倘若哥們太過倒霉,到時候可千萬別忘了給我收屍哈。」

    蕭聰:「」

    法陣外,位置稍微靠後的古獸身影已經隨着灰色片狀物的前進而逐一消失,灰色片狀物還在不斷逼近,它又往前飄了一段距離,這時候,時空發生一瞬的震盪,也就是在這一刻,之前還死氣沉沉的六道人形虛影,眸子裏突然有了銀色的亮光,變得栩栩如生起來,他們並沒有像那些古獸虛影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而是轉頭向着不知名的灰色片狀物撲將而去,狀若癲狂。

    時空又是一震,以不知名的片狀物為中心,也幻化出了一大片虛影。

    蕭聰觀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星流雲呆若木雞,噤若寒蟬。

    一條長着翅膀的龍,頭頂上一對龍角中間襯着一條細軟的翎子,張牙舞爪栩栩如生,與六道人形虛影不同的是,它的眸子裏並沒有亮光,線條勾勒的雖然細緻,卻沒有顏彩,所以跟六道人形虛影一對比,看上去不免稍稍遜色了幾分。

    不過,若論其實力,與六道人形虛影相比,卻是質的差距,這條長着翅膀的龍,僅僅是在六道人形虛影之間逛了一圈,勝負立判,當它的身子自然而然地逐一穿過六道人形虛影的胸膛時,六道人形虛影就跟着如冰雪融化,煙消雲散,估計這一次是真的什麼都沒能留下,徹徹底底地在這世間泯滅了。

    誰能想到,已經過去這麼長的歲月,當年那場大戰直到今天才落下帷幕。

    「是他」

    星流雲終於呢喃出聲,聲音顫抖,之中滿是恐懼,幾近微不可聞。

    蕭聰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長着翅膀的龍,當年在去四大家族相騎的時候就歐陽尋說過,不出意外的話,這傢伙應該就是拜龍閣的閣主了。

    三大閣中排名第一位的拜龍閣,傳說玄真界唯一一個能跟混沌樓正面硬剛的古董級存在,其領軍人物的殘念,竟然會出現在這裏,這又會是怎樣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蕭聰不敢想像。

    「照這麼看來,那個東西,應該是一片龍鱗了?在六名仙人的圍攻之下,只掉落了一片鱗甲?這樣的修為,怕是早已經超出滅天境了吧,這拜龍閣的閣主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可能這般恐怖!還是說,這片龍鱗裏面有別的故事?」

    「拋開這些先不想,這枚龍鱗應該就是星老大要找的東西,可接下來怎麼樣好像已經由不得我們來做選擇了,它要幹嘛?跟星老大合二為一嗎?還是要進行奪舍,亦或是施展別的邪惡手段?星老大天境修為,肯定承受不了它的力量啊,我還能做些什麼?」

    長着翅膀的龍影繼續向前遊走,意料之中地撞在「甲中有千秋」的壁障上,整座法陣跟着為之一震,卻沒有碎裂開去,因為僅是黑色線條勾勒成的虛影,所以蕭聰也看不清此時對方臉上是一幅怎樣的表情,不過撞過第一次後他並沒有再撞第二次,而是貼着半球形的壁障繼續遊走,一圈又一圈。

    蕭聰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茫然無措的星流雲,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呼出,貌似心裏做了一個莫大的決定。

    將誅仙劍重重插在地上,又取出一應材寶,蕭聰在這幾尺見方的地上,擺出一個奇怪的圖案,做完這些,他靜靜地退到一邊。

    少頃,位於圖案中間的誅仙劍,其劍柄處有出一道烏光沖天而起,眨眼間沒入上方法陣的壁障,於是,以此點為中心,「甲中有春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直至完全看不見,僅僅用了不到幾個呼吸的功夫。

    而那條長着翅膀的龍影,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遊了進來,目標明確,就是像根木頭一樣站在地上的星流雲。

    蕭聰忍不住屏息,他在抉擇,卻感覺此時腦子裏一片混亂,之前佈置在這裏用來捕捉靈物的法陣還沒啟動,但事已至此,還要不要啟動這座法陣,他就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面對這般恐怖神秘的老古董,稍有不甚,那可就是形神俱滅啊!

    一再躊躇,一再猶豫,最後直到那條長着翅膀的龍影游進星流雲的身體,蕭聰還沒下定決心,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晚了,他們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兒。

    蕭聰在心裏哀嘆一聲,

    「唉,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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