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石崖邊緣恢復平靜,只剩蕭聰一人,歐陽尋等人才迫不及待地趕上前去,這裏景色依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蕭聰還在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就那樣站着,合着眼睛,一動不動。
他們圍在蕭聰周圍,或咽唾沫,或面面相覷,一個個蠢蠢欲動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因為自己的某個小差錯把蕭聰給直接送走嘍,畢竟這一次可是牽涉到了蕭家不知多少代之前的強大英魂還有藏在溺龍淵裏面的那個神秘存在,蕭聰的能力,在他們跟前或許強了真不是一星半點,但跟這兩個存在一比,依舊是天壤之別。
歐陽尋問鴻翔道:
「怎麼樣,可有什麼發現?」
鴻翔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
「沒有,在我的感應中,哥哥的一切都很正常。」
歐陽尋點點頭,其他人聞言那顆懸着的心也都跟着放了放,但蕭聰不醒來,這一切就不算塵埃落定,因為在他們的認知當中,不管鴻翔平時表現得多麼出色,在溺龍淵這個鬼地方,他的能力還是有限的。
終於,蕭聰睫毛顫了兩顫,眾人抻着腦袋睜大眼睛,看着蕭聰緩緩睜開眼來。
歐陽尋樂得拍掌大笑,
「哈哈,醒了,醒了!」
其他人也跟着露出會心的笑容,大家都是一副劫後餘生之色,好像蕭聰的安危比他們自己的安危還重要,此時得見蕭聰安然無恙,這讓他們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慶幸。
蕭聰滿臉疲倦,剛想動下身子,卻不想竟差點摔倒,多虧尹諾眼疾手快將其扶住,才不至於出糗。
歐陽尋道:
「扶小聰到那邊去吧,讓他先好好休息休息。」
蕭聰聞言輕輕擺擺手,有氣無力道:
「先別走,估計星流雲快出來了。」
「真的嗎?」幽女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聰輕然頷首,
「好像是這樣,他們的交流我並沒有參與,但我有這種感覺,溺龍淵裏囚禁星流雲的那個存在,答應放過他了,我們再等等吧。」
歐陽尋抑制不住自己心裏的喜意,卻還在故作鎮靜,
「好,好,那就等着星流雲回來,正好看看這小子以怎樣的方式橫空出世,也讓我們開開眼界,能從九大禁地逃出來,是啥樣的。」
鴻翔尹諾等人覺得此話有趣,忍不住笑了兩聲,尹諾說道:
「蕭四少爺進過野欲庵,全身而退,星大少爺誤入溺龍淵,有驚無險,所謂的九大禁地,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蕭聰豁然抬頭,目光嚴厲,疾聲斥道:
「在這種地方別亂說話,你嫌我們遇見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這本來是一句很嚴肅的話,但因為蕭聰現在沒有多少氣力,所以聽上去也少了些銳意,但氣氛還是一樣有些緊張。
尹諾陪笑,扇了自己幾個嘴巴子,邊扇邊道:
「我的錯,我掌嘴,這罪過我可擔當不起,要是耽誤了星大少爺平安歸反,我就只能跳進溺龍淵以死謝罪了。」
鴻翔打趣道:
「嗯,順便還能給星流雲做個伴兒。」
蕭聰搖頭嘆息,無奈道:
「你們這兩個傢伙,可真是無可救藥了。」
突然,鴻翔心有所感,猛地扭過臉去,怔怔地看着那一道銀色的匹練,好似在等待着什麼,
「他不會從瀑布上下來吧」
歐陽尋一聽樂了,
「開什麼玩笑」
可臉色又於剎那間變得一本正經,
「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鴻翔緩緩搖了搖頭,心不在焉道:
「我可沒有心思跟你開玩笑。」
「那你」
「快看,星流雲來了!」
歐陽尋話沒出口,就被鴻翔興奮的喊叫聲吸引到了瀑布那邊,只見暮色黃昏之下,那自天垂下的銀色匹練上,綻放出一朵水色蓮花,它順流而下,在離石崖約莫三百丈的時候忽然劃出了瀑布,並沿着一道再美妙不過弧線往蕭聰這邊飛來,在此過程中,似乎還在緩緩地旋轉着。
歐陽尋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還真是從瀑布這邊出來的啊」
水色蓮花輕輕落在地上,眾人這才看到此時星流雲就躺在它的花心處,而它,卻迅速散形,塌成一片晶瑩透亮的水,順着石崖的緩坡流回到溺龍淵中去了。
星流雲就這樣躺到了地上。
在其他人還未緩過神兒來時候,蕭聰拍拍鴻翔的肩膀,並朝星流雲那邊揚揚下巴,道:
「去給他做個檢查,看看有事兒沒有。」
鴻翔重重點頭,抬腿往星流雲那邊跑去,跑到星流雲近前後盤膝坐下,右手掐訣,左手中指抵在星流雲的眉心處,閉上眼睛,那銀色的圓盤就這樣又從其腦袋後面出現了。
歐陽尋看着納悶,搔着腦袋問道:
「怎麼只有法盤啊,符文呢?他眉間的符文哪兒去了?」
蕭聰解釋說:
「法盤代表的是《應魂咒》,符文代表的是《神秘古經》,鴻翔現在用不着神秘古經,故而符文沒有出現。」
「哦,」歐陽尋點點頭,接着莞爾一笑,道:「不知不覺的,鴻翔都已經成我們這裏面的主力了,這小子還真是個寶哩。」
尹諾笑得放肆,
「那是,我們鴻翔小哥日後成就絕對是不可限量啊,這樣精神力逆天的怪物,別人打着燈籠還找不着呢!」
蕭聰哂笑,
「你們倆這話可別在他跟前說,要是被他聽見了,他那小尾巴非得翹到天上去不可。」
話音剛落,眾人笑作一團。
鴻翔那邊,銀色法盤緩緩隱於腦後,他睜開眼睛,放下手,沖蕭聰喊道:
「哥哥,星流雲一切正常。」
蕭聰一行人走到近前,鴻翔訕笑道:
「就是在下面呆的太久了,靈魂還處於沉寂狀態,所以還在昏迷。」
幽女聲音里含着滿滿的慶幸,
「謝天謝地,人沒事就好。」
她轉過頭來,剛張嘴還沒說話,蕭聰抬手制止,笑道:
「姐姐莫要再多言,這件事到此就算是翻篇了,再說,我們之間實在是不需要那套繁縟,太生分。」
幽女嘴角揚起,露出潔白皓齒,宛若春花爛漫,
「好,聽你的,這一篇就算是翻過了。」
蕭聰抿唇頷首,不再贅言。
歐陽尋突然建議道:
「我們是不是該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啊,總覺得在這兒有點不自在,我想,溺龍淵能被列為九大禁地之一,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吧。」
鴻翔像個狡黠的小狐狸般笑起來,陰陽怪氣道:
「哎喲喂,拋磚引玉嘞,這是在釣誰的話呢?」
歐陽尋赧笑,全身上下看上去每一處自在,
「鴻翔你這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唉,你這不是讓我下不來台嘛。」
鴻翔蔑然輕笑,
「啥叫我讓你下不來台,你自己說話之前不過過腦子嗎?哦,原來是已經習慣了,看來你打小就很不老實!」
蕭聰哂笑,揶揄道:
「鴻翔,你還說歐陽尋,你說這話之前過腦子了嗎?這種路人皆知的廢話,還用的着說出來嗎?大家心照不宣就完了嘛。」
蕭聰這一通指桑罵槐,讓歐陽尋更加羞愧難當,他籌措良久,終是無言以對,只能重複着,
「你們這倆人嘖,唉,你們這倆人」
蕭聰斂起臉上的笑意,略加正色,
「知道你們想了解這其中的緣由,我也想知道的清楚一點,唉,可惜,我現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啊,這溺龍淵的古怪之處太多了,零零碎碎的線索根本就串不起來。」
歐陽尋眼見機會來了,忙不迭問道:
「這溺龍淵既然被列入九大禁地,那當然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可為什麼我們在這裏呆了這麼久,卻什麼事也麼見識到,而且,它為什麼只跟星流雲過不去呢?」
蕭聰摸摸鼻子,雙眼微眯,而後緩緩搖頭,
「這個,我也不知道,當年我師父在傳授我九大禁地的歌謠的時候,曾告誡過我,不要沾染九大禁地的因果,可我已經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但我們確實是沒有進入真正的溺龍淵,要是想知道溺龍淵中有什麼危險,你跳進去肯定就能見識到了。」
歐陽尋怪笑,
「開什麼玩笑,我有病非要沒事找那刺激,我可不相信自己有星流雲這麼好的運氣!」
說着,豁然轉首,望向靜默在不遠處的烏龜殼子,那裏面正關着黎牧。
蕭聰察覺到歐陽尋異樣,問道:
「怎麼了大才子?又想到什麼詭秘莫測的事情了,分享一下唄。」
歐陽尋轉過頭來,煞有介事道:
「你忘了一件事情。」
蕭聰直眉輕挑,
「什麼事?」
「龍玉。」
歐陽尋一語驚醒夢中人,引得蕭聰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大驚失色道:
「你們不會把我的龍玉給弄丟了吧!」
歐陽尋大臉一塌,搖搖頭道:
「你想什麼呢,要是那玩意兒丟了,我們早就告訴你了,我指的是,得虧龍玉是放在黎牧身上,要是放在你身上,指不定又得出多大的亂子呢!」
「唔——」蕭聰沉吟,「你是說」
「要是龍玉被你拿着,現在估計早就沉底了。」歐陽尋不假思索地說道。
蕭聰額頭上冒起一片黑線,
「照你這麼說,龍玉被黎牧拿着就萬無一失嘍?」
歐陽點點頭,
「至少現在還掛在他脖子上。」
「可你為什麼就那麼肯定我拿着龍玉就會出事?」
「我沒那麼肯定啊,我猜的。」
蕭聰:「」
幽女的眉眼間瀰漫着一片愁雲慘霧,怯怯問道:
「蕭家先祖的英靈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換回流雲,這個,你能說說嗎?」
蕭聰聞言莞爾一笑,隨口答道: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大概是因為蕭家人伏魔者的身份對靈性存在的震懾吧,按理說,溺龍淵只是一處危險的地方,沒有意志,所以裏面那個有意志的存在大概跟溺龍淵不是一體的,只是因為他的特殊性,正好受伏魔者的克制,所以就只能乖乖把老大給放了。」
「那這麼說,真的是它把星流雲給囚禁了!」歐陽尋瞪大眼睛,顯得十分驚訝。
「這個不確定,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哎呀,別想那麼多了,只要星老大平安無事就燒高香了,至於其他的事情,若是有緣,以後肯定都會知道的。」
蕭聰表面上說的輕鬆,但心裏面卻不由得悵然嘆了好久,解救被困在溺龍淵中的人質,怎麼可能不付出點代價,而這代價又是何其慘痛呢?在某一時刻,渾渾噩噩的他有一種錯覺,那些被他不知從何處召喚而來的祖先,好像都消失了,永遠地消失了
星流雲不時醒來,看着精神很是不佳,他坐起身子,摸着腦袋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環視正對他仔細觀察的這一圈人,傻乎乎問道:
「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幹嘛?」
歐陽尋面露喜色,
「你還認得我們?」
星流雲像看待傻子一樣看着歐陽尋,點頭回答:
「當然認得。」
歐陽尋轉臉向蕭聰點點頭,
「嗯,看來沒事。」
蕭聰微微一笑,對歐陽尋的調侃置若罔聞,問星流雲道:
「老大,知道自己這幾天經歷了什麼嗎?」
星流雲低頭,皺眉努力回想,
「我記得我好像跳進了瀑佈下的水潭子,然後然後嘶——然後呢?我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歐陽尋咽了口唾沫,詫異道:
「他竟然還記得他跳進了溺龍淵,可話說回來,」
他把目光再次轉向星流雲,
「星流雲,你為什麼非要跳進去,攔都攔不住。」
星流雲咂咂嘴,貌似對此也很費解,他微微仰頭,皺着眸子,
「對啊,我為什麼非要跳進去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跳進去。」
「裏面有你想要的東西?」歐陽尋問。
星流雲搖頭,
「不是。」
「裏面有東西在呼喚你?」
「好像也不是。」
「那你當時是咋想的!」歐陽尋着急了。
星流雲淡定地吹了口輕氣,
「怎麼想的怎麼想的我當時告訴自己,一定要進去,必須得進去。」
「還有呢?」
「沒了。」
歐陽尋無語了,兩手一攤,無奈道:
「得,從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龍淵裏走了一遭,合着跟做夢似的什麼也不知道。」
鴻翔輕笑,
「他這樣還不如做夢呢。」
星流雲跟着嘆了口氣,自嘲道:
「也該着我倒霉,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龍淵,為啥只有我着道兒了呢?他先人的,晦氣!」
蕭聰臉上掛着神秘的微笑,
「這也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你身上到底有什麼奇異之處,我們都沒事,可它卻偏偏選中了你。」
星流雲小嘴咧的老大,
「我他娘的還想知道呢!什麼狗屁禁地,既然是禁地,就該一視同仁,憑什麼只把我一個人拉下去!這禁地怕是個假的吧。」
鴻翔冷笑,
「都這時候了,還嘴硬,你要是沒點特別之處,它能單單把你拉下去?糊弄鬼呢!」
星流雲看着鴻翔,一向死皮賴臉的他臉上還從來沒出現過現在這種為難之色,少頃,他嘆了口氣,
「算了,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蕭聰看星流雲面色真誠,不帶半點做作,想了想後問道:
「老大,那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身上少了點什麼東西?」
「少東西?」星流雲渾身摸索,而後失神片刻,接着驚坐而起,竟不知為何施展起了化龍訣,還是像以前一樣,鱗甲瞬間覆蓋星流雲所有裸露的肌膚,額頭上還有兩個微微的突起,可星流雲的臉色卻是像丟了魂兒似的那樣難看,就這樣怔了片刻,他突然暴跳如雷,
「他娘的!老子的龍魂呢!把龍魂還給老子!」
邊喊邊轉身,眼看就要再次跳進溺龍淵。
蕭聰好像是早就預料到要出這樣的情況,電光火石間出手,那叫一個及時,以星流雲幾乎恐怖的爆發力,慢一拍兒還真怕抓不住他!
被鉗住雙臂的星流雲在蕭聰身邊瘋狂掙扎,可蕭聰的雙臂卻紋絲不動,好像一副金石鐐銬,把星流雲鎖得死死的,他面色微冷,沉聲道:
「這個節骨眼上你別亂來,你知道我們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從下面撈上來的嗎!這裏是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龍淵,我們根本鬥不過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管是什麼問題,總會有辦法的!」
星流雲緩緩停止掙扎,雖然還在被蕭聰鉗着身子,卻無力地癱在了地上,面色沮喪,咧着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眾人見狀,都不怎麼好受,依着星流雲這種性格的傢伙,肯定是難得掉眼淚的,這場面,別說是蕭聰,連他親姐姐幽女都是頭一回見到。
歐陽尋碰碰幽女的胳膊,小聲問道:
「星流雲說的龍魂,是什麼東西?」
幽女面色既悲戚,又茫然,緩緩搖頭,回道: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歐陽尋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向星流雲,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般,問:
「星流雲,你說的龍魂,指的是什麼?」
星流雲泣不成聲,
「是星家的傳承物,我爹留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僅剩的念想,現在也沒了。」
「星家的傳承物」歐陽尋重複着,面色微變,「是不是少了它,你的星家絕技就練不成了?」
星流雲點點頭,臉垂得更低了。
蕭聰不由得嘆了口氣,終於把星流雲鬆開,往歐陽尋那邊看了一眼,從眼神里也分不清是詢問還是什麼其他的意思,歐陽尋低頭想了想,抬頭問道:
「只有這道龍魂才能助你修行嗎?星流雲。」
「不知道。」星流雲的聲音很輕。
「那,如果我們能給你搞來另一道龍魂,你還能不能利用它?」蕭聰問。
「不知道,沒試過。」
「哥哥,」鴻翔的聲音毫無徵兆地響起,「如果不是融合,而是簡單的攜附利用的話,我想我可以幫星流雲完成這件事。」
「你確定?」
鴻翔看着蕭聰的眼睛,重重點頭,
「應魂咒中有這樣的法門,雖然現在的我還沒能力施展,但等到哥哥幫星流雲獵殺到龍魂的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幫星流雲攜附在其身上,相信我,我答應哥哥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可是,龍,是何等強大而神秘的存在啊,我們去哪裏找呢?就算能找到,降服得了嗎?」幽女說這話時顯得憂心忡忡。
蕭聰嘆了口氣,說道:
「那就得看修煉星家絕技的要求了,要是一般的龍,我覺得倒也不是想像中那麼難,這大荒之中就肯定有這樣的存在,但若是那種傳說中的,或者是有某些特殊要求的,怕是就太難了。」
「重點還是不能跟整個龍族結梁子,即使是被逐出龍族的龍,甚至是惡龍,都不是我們這些人族可以招惹的,這是他們整個種族的尊嚴,不然的話,麻煩會很大,畢竟敢明目張胆屠龍的,從古至今可沒幾個仙人。」歐陽尋補充道。
「嘶——」鴻翔皺起眉頭,看樣子又納悶了,「龍魂那種玩意兒如此強大,星家人是怎麼承受得住的,論肉身和靈魂,怕是都不達標吧。
「可能是有什麼特別的法門吧。」歐陽尋信口回答,明顯只是隨便的猜測用來對鴻翔搪塞。
星流雲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咽了幾口唾沫,嘆了口氣說道:
「不用真正的龍魂,你們幫我獵殺一條老蛟就好。」聲音里比之前多了幾分氣力,看來是想通了一點。
蕭聰挑眉,語氣中帶着幾分興奮和希冀,
「一條老蛟足矣?你說的可是真的?」
星流雲點點頭,
「老蛟的魂,加上一點龍氣就夠了,自荒古之後,星家人都是這麼辦的。」
「所以,自那以後,你們星家人有很多星家絕學就練不到大成了。」歐陽尋恍然大悟。
星流雲再次點點頭,歐陽尋追問,
「那荒古之前,星家人又是靠什麼來修煉的?」
「真正的龍魂,龍魂對於龍族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無論是以何種方式死去的龍,他們都會將其魂魄收集起來,星家跟龍族有約,某些拔尖兒的星家人,可以得到龍族的饋贈,借真正的龍魂,將星家絕學練至大成。」
歐陽尋眼珠子轉了兩轉,又問道:
「那,若是給你弄條老蛟魂魄修煉之後,還能換成龍魂嗎?」
星流雲緩緩抬起頭來,眸子懾人,
「你什麼意思?」
歐陽尋訕笑幾聲,
「沒什麼意思,就是問問,要是有機會,當然要給你弄條真正的龍魂了,將星家絕學練至大乘境界的星家人,加上玄真界有史以來最恐怖的馭陣師,有這組合撐着,再拉上一大幫子人馬,以後我們還不得在玄真界橫着走,到時候別說是獨孤家,就算他們三個頂級世家聯合起來,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我們。」
連星流雲都聽得出,歐陽尋這是在給他畫餅,為的是讓他心裏好受些,但大多數人都選擇心照不宣,只有鴻翔不愔風情,
「真正的龍魂,我的天,你可真敢說。」
蕭聰不動神色地朝鴻翔看了一眼,鴻翔由此發覺自己言語有失,眼神不由變得有點惶恐,歐陽尋鎮定自若,笑了笑道:
「此言差矣,龍族雖然很難遇見,而且輕易不能招惹,但天大地大,總會有那麼幾條漏網之魚,比如當年的落不愁,不就死在了我們幾個手上,龍族若是知道,早就找我們尋仇來了,若是那樣的話,我們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再說,就算這條路子不行,我們還有其他路子,龍族既然有收集同類魂魄的習俗,那我們可以拿寶貝跟他們換嘛,只要東西奇貨可居,能夠投其所好,就不愁換不着!」
鴻翔眼珠子也轉了半圈,本來準備附和幾句將這個話題直接結束,但臨時改了主意,索性順水推舟,讓這件事變得更真一點,他相信,以歐陽尋那張正反都能使的巧嘴,總有道道兒自圓其說,於是道:
「說的沒錯,可我們也得先找到龍族所在才行啊。」
歐陽尋微微一笑,顯得甚是得意,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嘛的了,我歐陽尋可是龜府的少傑主,這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秘密,不就是龍族的棲居地嘛,很多,光我就知道兩處,不過」
說着,他猥瑣一笑,
「嘿嘿,這龍族也分血脈,也有高低貴賤,我知道的這兩處,說實話,在整個龍族裏面,屬於最末流的存在,但不過怎麼着也是龍,肯定比老蛟好。」
蕭聰抿唇而笑,以他對歐陽尋的了解,這傢伙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即使當年星家人是從血脈最強的龍族那裏取得的龍魂,也不見得能強到哪裏去,而且,於星家人來說,龍魂對於修煉星家絕學,到底還是一件工具,只要是龍魂,就沒有質的區別,只不過過程可能會艱難些,但終點肯定都是一樣的,再說了,修行之路走得太順利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你說呢,老大?」
星流雲久久不語,他在乎的哪是龍魂蛟魂的區別,他在乎的是他老爹留給他的那份念想,那所謂的龍魂之上,有他父親的氣息,是他父親在這世間上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可恨的是,老天爺連這最後一點痕跡都不留給他!
幽女輕輕蹲下,玉手放在自家弟弟的臉上,溫柔地磨砂着,
「流雲,不要自責,相信我,爹爹不會怪你的,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們不是不爭取,而是無能為力,星家的希望在你的身上,爹爹是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的,爹爹希望看到你在成長中懂事,可失去,總是成長的一部分啊,我知道這樣說對你有點殘忍,其實我心裏也不好受,但這畢竟是不可抗拒的事實,我們只能接受,流雲,懷念是藏在心裏的東西,他不需要任何寄託,至於星家的傳承物丟了就丟了吧,照歐陽尋說的,咱再給它尋個更好的,把星家壯大,讓其生生不息,這樣,爹爹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星流雲抽泣幾聲,抹了把眼淚,在幽女準備抱住他之前抬起頭來,那雙本來勾人的桃花眉目,現在看起來可怕的很,連幽女都被嚇了一跳,
「流雲,你」
星流雲扯了扯嘴角,戚戚然中帶了點猙獰,
「姐姐,你說得對,懷念是藏在心裏的,傳承物丟了,就再找個更好的,把星家壯大,讓其生生不息,這些我都會做到,父親在天之靈,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
說着,長身而起,
「我們走。」
便頭也不回地往遠離石崖的方向走去。
星流雲這反常的言行,把很多人都搞得暈頭轉向,幽女茫然,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歐陽尋附和,
「這星流雲是怎麼了?他到底想表達什麼?該不會是有什麼心魔了吧!」
蕭聰想了想,莞爾一笑,
「依我看,應該沒事,星老打這樣性格的人,怎麼說呢不能說鐵石心腸無情無義,只不過吧,我們的安慰大概是讓他感覺到了矯情和軟弱,他這樣性格的人,從心裏就排斥這些,打小就要強,習慣了,不過放心,他一定會沒事兒的。」
歐陽尋眼神迷惑,
「怎麼感覺你比我們還了解星流雲似的?」
「你管這個幹什麼,信我不就完了!」
「說說唄,也讓我們心裏有個底。」
蕭聰目光上移,思及往事會心一笑,他又想起當年幫星流雲打進扶摶國後星流雲大擺慶功宴的那個晚上,爛醉如泥的星流雲躺在床上拽着他的手胡言亂語,讓他明天早上靜悄悄地走,不要跟自己告別,這就是星流雲,一個重感情卻不肯輕易表達的怪人,好像這世間之事總是如此,表面上是這樣,內里卻大相徑庭,平時是那樣,一到關鍵時刻總會亮瞎別人的眼睛,就像星流雲,平時古靈精怪吊兒郎當,可一面對危險,他總是身先士卒獨當一面的那一個,若不是真的在乎,誰會拿自己的性命相賭?
半晌,蕭聰轉過頭來,臉上還帶着之前那神秘微笑的殘跡,說道:
「行了,我們也跟着走吧。」
於是,一行人加快步子趕上前面的星流雲,由蕭聰帶頭,跟往常一樣有說有笑,還不忘時不時挑逗一下走在身邊的失落者,星流雲倒也沒跟誰擺臉子,只是在說話的時候,全然是一副十分嚴肅的樣子,大家知道,萬事都要有一個過程,饒是星流雲,也需要時間緩緩,失去如此重要的東西,擱誰不得心疼好長時間,所以蕭聰和歐陽尋一唱一和,精準拿捏着火候,想慢慢地讓星流雲那顆郁沉的心臟像之前那樣跳動起來。
溺龍淵的佔地面積着實不小,而蕭聰他們現在所處的方位,又好像恰好在其中間位置,這便讓人感覺有些犯難了,往左走還是往右走,歐陽尋被這段時間的事兒搞的神經緊張若驚弓之鳥,一提到讓他規劃路線他就臉色發青,着實不敢再拿主意。
蕭聰看了會兒那張線條粗陋而簡單的地圖,這張地圖是由歐陽尋從天道翁留給蕭聰的那幾個字里拓展出來的,所以實在不夠精準,只能看出大致地勢,各個地方有什麼風貌、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們一概不知,況且他們之前已經偏離了天道翁給他們指定的路線,結果就在偏離路線後不久,便遇上了這麼一系列的禍事,所以現在這張圖平放在蕭聰手裏,比平時重得多,放在他心裏,已經重逾千斤。
沒辦法,這事兒還得找歐陽尋商量着來。
歐陽尋在地圖前面糾結了好半晌,扭頭對星流雲喊道:
「星流雲,過來!」
星流雲走上近前,
「幹嘛?」
歐陽尋眉飛色舞,
「來,你來看看,我們該往哪邊走?」
「我怎麼知道。」
星流雲白眼大翻,說着就要扭頭往回走。
歐陽尋趕緊抓住星流雲的胳膊,
「別這樣嘛哥們,我看這件事由你來做最合適了。」
星流雲劍眉輕挑,
「為什麼?」
歐陽尋面色不改,甚至隱隱感覺更賤了幾分,蕭聰一看歐陽尋這作態,就知道丫的心裏肯定沒憋什麼好水兒。
果不其然。
「你看哈,咱們這裏面就數你最倒霉,都說觸底反彈,我覺得你肯定不會繼續倒霉下去了,所以說,這件事由你來選最合適。」
星流雲怒意湧上眉梢,
「歐陽尋,你欠揍是不是!」
歐陽尋後退半步,連忙做出招架之勢,鄭重其事道:
「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再說你好好想想,我剛才的話說的多對吶!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我們這些人想借借你星流雲的好運氣,你咋就不明白呢!」
星流雲怒意不見半分,
「我說直接從溺龍淵裏游過去,你干不干!」
歐陽尋賤笑幾聲,
「讓你選可沒讓亂選啊,再說,選項里也沒這個嘛。」
星流雲緩緩抬手,指着歐陽尋的鼻子,狠狠威脅道:
「歐陽尋,你要是再敢消遣我,我揍死你!」
一看星流雲這副樣子,歐陽尋也來了勁,
「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怎麼消遣你了,我是非常非常非常認真的好不好!」
鴻翔看着,憋不住了,吭哧吭哧地小小釋放了幾聲,而後小聲譏誹道:
「這歐陽尋怎麼看着這麼欠呢,連我都想上去給他一拳!星流雲直接一頓揍死他算了。」
星流雲放下手來,
「歐陽尋,我選了你要是不走到底,看我不把你屎給你揍出來!」
說完,低頭朝地圖掃了一眼,隨口道:
「左邊,走!」
歐陽尋面色浮佻,吹了聲口哨,信手將地圖收進彌芥,漫不經心道:
「那就左邊,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緩步往東南方走去。
鴻翔湊到蕭聰身邊,低聲問道:
「哥哥,這也行?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蕭聰微微一笑,
「其實在歐陽尋看來,走哪邊都一樣,讓星老大在這種無心的狀態下做選擇,可能也有他的道道兒吧。」
轉過頭來,見鴻翔將信將疑,蕭聰又道:
「放心吧,歐陽尋腦袋瓜子清醒的很,他權衡利弊的水平,比我們都強,走吧。」
鴻翔聞言撅起小嘴,小聲唏噓道:
「清醒?水平?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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