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蕭聰在帳篷前做完早課,給星流雲他們留下幾塊石刻,便要利用卜天卦帶着歐陽尋一起回龜府,臨走前,歐陽尋告誡蕭聰,說這一次不必跟他師父打招呼,直接到府主閣的古識室就行,蕭聰也沒問這裏面的原因,心念一動,便帶着歐陽尋來到了龜府的古識室里。
看着整齊放在書架上鱗次櫛比的一本本典籍,歐陽尋嘿嘿幾聲壞笑,眼睛裏流露出惡狼看見綿羊一般的貪婪光芒,還忍不住搓了搓手。
蕭聰猛不丁問道:
「真的不用跟歸師父說一聲了嗎,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好。」
歐陽尋不以為然,漫不經心回道:
「這有啥不好,說了才不好,按理說我沒資格到這裏面來,讓外人看見了不免要說我師父壞了規矩,不過有你帶着,我師父說不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心照不宣,誰都不給誰惹麻煩,多好。」
蕭聰撇撇嘴,從彌戒中取出一應物件,在地上擺了做法陣,歐陽尋見之詫異道:
「你在幹嗎?」
蕭聰一邊忙活一邊淡淡回答道:
「你不用編這些瞎話來哄我,歸師父才不會跟你心照不宣,他要是知道你在這兒,肯定饒不了你,他之所以沒進來抓你,只是因為咱們趕巧了,歸師父沒在這兒,我之所以能進來,也不是歸師父願意放我進來,而是因為有卜天卦在手,他攔不住我,至於我能不能看得懂這上面記載的東西,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在這兒布下座匿影藏息陣幫你應付一下,你趕緊的,咱們誰都別給誰惹麻煩。」
歐陽尋訕訕一笑,不再說話,一屁股蹲進蕭聰擺好的匿影藏息陣里。
「咱們從哪兒開始?」蕭聰問道。
歐陽尋幾聲失笑,
「還能從哪兒開始,一本本來唄。」
蕭聰點點頭,
「好,你坐在法陣中別動,我一本本拿給你看。」
歐陽尋一臉春風得意,
「那就有勞蕭四少爺嘍。」
蕭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丟下句,
「德性!」
於是,蕭聰開始一本一本地把典籍拿給歐陽尋看,等歐陽尋看完,再將典籍放回原處,不料歐陽尋看書速度快的離譜,翻一本書連半刻鐘的時間都用不了,蕭聰拿書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他看書的速度。
忙活完一個書架,蕭聰忍不住問道:
「你翻得那麼快,到底看進去了沒有。」
歐陽尋笑得得意,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感覺,
「你以為本少爺在龜府呆這麼多年都是白呆的,別廢話,一摞摞往這裏搬就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書籍的擺放次序,沒人注意這些。」
蕭聰恭敬不如從命,開始一摞摞地往歐陽尋這邊搬起書來。
不知什麼時候,歐陽尋身邊平鋪了一張三尺見方的白紙,上面已經添了不少墨跡,打眼看上去,不着條理,仔細一看,倒是能找到幾分地圖的感覺。
「你這是在幹什麼?」蕭聰趁着歐陽尋拾筆抹墨的空,問道。
歐陽尋頭也不抬,隨口回答道:
「這還用問,畫圖啊。」
「這是什麼圖?」
「你師父給你留下來的圖,我依着自己的想像力給他豐富了一下,順便把從書里找到的東西添上,顯得更直觀一些,也便於按圖索驥。」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你繼續搬書吧。」
蕭聰悻悻然,堂堂從天道軒走出來的驕子,頭一次被人這麼毫不留情的拒絕,心裏面不免有點挫敗感,
「好吧。」
他站起身來,搬起身旁的一摞典籍,往一邊的書架走去。
倆人一直忙活到當夜子時,差不多七個時辰的時間,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卻僅僅是看完了古識室所有典籍的三分之一,不是歐陽尋看書的速度不夠快,關鍵是這裏的典籍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歐陽尋一邊看還要一邊畫圖,端的是費勁的很——歐陽尋身邊的圖紙,摞了足有一掌厚!
蕭聰看着有點於心不忍,前段時間他把古識室里的所有典籍看完——說是看完,其實很多書都只是草草略了一遍,因為上面的內容他都知道,還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現在歐陽尋不但要研究上面的內容,還要簡化後做記錄,那功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吶。
他趴在地上,柔聲問道:
「阿尋,要不今天咱就到這兒吧,時候不早了,明天再看,反正也不急這幾個時辰。」
歐陽尋抬起頭來,雙眼赤紅,呵呵一笑,答非所問道:
「有吃的嗎?」
蕭聰想了想,
「我可以去廚房給你做一點。」
歐陽尋答應的痛快,
「行,你趕緊去吧,我在這兒再看一會,等你回來吃了飯再睡覺。」
蕭聰點點頭,也沒起身,心念一動間人就不見了。
歐陽尋低下頭去,繼續瞪着眼睛苦心鑽研。
龜府的廚房還是老位置,蕭聰沒有走錯,只是沒有現成的佳肴可帶,於是不得不升起爐火,好在夜深人靜,沒人會在乎廚房裏有什麼特別的動靜。
廚房裏食材不少,大多還很新鮮,應該是晚飯被任職於膳食的傢伙偷工減料剋扣下來的,以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蕭聰也不客氣,直接升起三個爐膛,同時看着三口炒鍋,用一份時間做出三碟小吃來。
與此同時,府主閣幽暗的古識室里。
接着微弱的寶珠熒光正在埋頭苦讀的歐陽尋緩緩抬起頭來,衝着前方訕訕一笑,然後慢慢雙膝跪地,叩頭行禮,恭敬道:
「徒兒拜見師父。」
前方一丈開外站着個高大的身影,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其音容笑貌,不過從歐陽尋方才言語得知,應該是已有三月久違的歸師父。
黑影開口,果然,聲音還是那樣熟悉,
「起來吧,我可當不起您如此大禮。」
歐陽尋嘿嘿笑了幾聲,回到之前張腿坐在地上毫無儀態的姿勢。
歸師走又往前走了幾步,而後蹲下身來,
「學的怎麼樣了?」
說着,開始隨手翻動代表着歐陽尋一天勞動成果的那一摞圖紙。
歐陽尋面色如常,任着他翻,坦然回答道:
「差不多再有一天的時間就能把這裏翻閱一遍了。」
歸師父抬起頭來,面色詫異,而後笑笑,
「喲呵,竟然這麼快!」
歐陽尋付以幾聲憨笑,
「我只找有用的東西,所以速度快些。」
歸師父眼神泠泠,蔑然一笑,
「少在這兒跟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小子,東西雖然沒記在紙上,都記在腦子裏了吧,怎麼,憑這幾張廢紙,就想糊弄我,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帶大的。」
歐陽尋陪笑,面色僵硬,
「師父要是不信,等我整理完這些東西,你把我這幾天的記憶消除就是了,徒兒不會有半句怨言。」
歸師父再次低下頭去,說話漫不經心,
「我沒那閒功夫去消除你的記憶,不想讓你到這裏來的又不是我,既然是蕭聰帶你來這兒,那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看完趕緊走,別給我惹麻煩。」
歐陽尋咧着嘴,這一次笑得分外真誠,
「謝謝師父成全。」
歸師父擺擺手,
「沒什麼好謝的,記得把這些東西給我做一個備份留下,要不然,老祖那邊我不好交代。」
「是,師父。」
「嗯嗯,走了。」
歸師父起身,幾步跨進黑暗,進而消失得無影無蹤,歸師父剛走,蕭聰的身影突然出現,近乎是一個前腳一個後腳,時間拿捏的剛剛好,稱得上是無縫連接。
歐陽尋將臉轉向蕭聰,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摸樣,
「這麼快就回來了,帶了什麼好吃的。」
蕭聰的目光循着歐陽尋方才所看的方向,微微皺眉,
「你剛才在看什麼?」
歐陽尋臉不紅心不跳,扒瞎道:
「剛才聽着外面的動靜,應該是我師父回來了。」
「歸師父?回來得這麼晚,我還以為他今晚上不回來了。」蕭聰轉回臉來,一邊說一邊從彌芥里取出一個朱紅色雕刻精美的食盒,看樣子沒起半點疑心。
香氣襲來,歐陽尋頗沒出息地吧唧吧唧嘴,將手中的書和筆扔在地上,搓搓手,忙不迭就要去接蕭聰剛從食盒裏拿出來的碗筷,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道:
「要不是戀你這一口,我才不願意跟着你吃苦受累,要不以後咱們幾個的伙食你全包下來得了,廚藝也是手藝,技多不壓身嘛,多練練總歸是好的。」
蕭聰聞言不禁冷笑,
「你跟着我吃苦受累,那是因為我廚藝好嗎?分明是因為幽女姐姐嘛,裝的跟個人一樣,舔狗就是舔狗,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被說破心思的歐陽尋也沒不好意思,一手端碗,一手持筷,將一塊筍肉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讚嘆道:
「好吃,還是熱乎的呢!」
蕭聰撇嘴一嘆,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對了,還有酒嗎?」歐陽尋又夾了松茸放進嘴裏,咀嚼之餘含糊不清問道,臉上滿是希冀之色。
蕭聰瞪大眼睛,『
「怎麼,你還想喝酒?」
歐陽尋理直氣壯,
「累了一天了,喝點酒能解解乏嘛,又不是奔着一醉方休地喝,怕什麼!」
蕭聰無奈,從彌戒中取出小壇裝的落仙府精釀放在歐陽尋跟前,牢騷道:
「真是服了你了,都過子夜了,還有心思喝酒,欸,對了,你的彌芥里不是啥都有嗎,沒存點?」
歐陽尋嘿嘿幾聲市儈奸笑,
「我那個得留着,等從你們這討不到時再喝。」
這一次,蕭聰是徹底被歐陽尋的死不要臉整無語了。
吃完宵夜,蕭聰將幾個被歐陽尋近乎是舔乾淨的碟子一一收起,而後兩人在原地和衣睡下,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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