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與北街相比,骷髏郊的氣氛實在是有點冷清,建築景致坐落隨便,更沒什麼特點,人煙稀少,似乎所有人都是神出鬼沒的,甚至帶了點荒涼感。
蕭聰一行三人遊蕩在這偌大的骷髏郊,難免招人耳目,且不說他們這樣實力差異如此之大的組合,就說像蕭聰和鴻翔這般年紀的修士,在這裏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更別說像他倆這樣大大方方如入無人之境的「小傢伙」。
蕭聰早已注意到這個問題,原因是因為他看見了所有人向他倆投來的貪婪如野獸般的目光,嗜血和殘忍摻在極力掩飾的躲閃之下,蕭聰能清晰感受到這情不自禁的偷偷摸摸里的恐懼和糾結,於是他突然之間猜到了點什麼,他找尹諾求證,問尹諾住在骷髏郊的都是一些什麼人,尹諾搖頭表示對此一無所知,鴻翔的腦袋瓜子還是一如既往有出乎意料地快,小心翼翼道:
「這裏怕是進入獵城的最後一道關卡吧」
蕭聰神色僵硬,咬牙切齒道:
「怪不得那老小子之前答應得這麼爽快,他娘的!」
鴻翔縮着腦袋,怯怯道:
「哥哥,現在才明白過來怕是已經晚了,這些人絕對不會放任我們離開的,反正怎麼着都得把這些傢伙給幹掉,與其打退堂鼓,還不如壯壯膽直接打進去」
鴻翔話還沒說完,便被蕭聰狠狠地瞪了一眼,後者氣急敗壞道:
「我是那種隨便就能打退堂鼓的人嗎?」
鴻翔諂笑着不停搖頭,
「不是,不是。」
「那現在我們」尹諾表情木然,問道。
蕭聰沉了沉氣,眼神慢慢狠厲下來,篤定道:
「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客棧也是危險的地方,這裏不應該叫做骷髏郊,應該叫獵場,獵城之外的獵場!」
鴻翔一聲悵嘆,
「唉,早知道是這樣,當初還不如讓丁不善直接將我們送進獵城呢,這老小子是算計好了,料知無論是骷髏郊還是獵城,對我們來說都一個樣兒,可對我們來說,可是要費好大一番力氣呢,對了,話說回來,獵城之外為什麼要設置這樣一處獵場?選拔人才麼?」
蕭聰不做聲,尹諾認真想了一會,回道:
「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啊,獵城這種地方,哪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若是什麼人都能進,那豈不是太掉價了。」
鴻翔小嘴微撇面色深沉,緩緩搖了搖頭,
「可能,不只是這個」
「那還有什麼?」
尹諾側耳相聞,卻只聽來一句不咸不淡的不知道!
沉默已久的蕭聰終於說話了,
「無論如何,今晚,我們一定要進入獵城!」
尹諾和鴻翔將各自的目光同時投向蕭聰,無有異議,也不問原因,當晚丑時,三人準時行動。
事情的發生總是無有預料而又稍顯俗套的湊巧,蕭聰這邊想大開殺戒一舉挺進獵城,時間定在丑時,骷髏郊的某些修士聚在一起計劃除掉他們三個,時間也是定在丑時,看來冥冥之中確實是存在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感應,又或者說丑時實在是一個極好的時間,要不然,大家怎麼都趕在這個時候幹大事兒呢。
總而言之,一場血腥大戰無可避免,在這片被黑暗籠罩的破敗之上,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這對於蕭聰一行人來說,當真是一場鏖戰,也是一場硬仗,三人從丑時一直殺到天明,中間也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可令人疑惑的是,這些傢伙似乎怎麼也殺不完,如雨後春筍,三月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骷髏郊平日裏根本看不到這麼些人,也不知道這些一向神出鬼沒的傢伙們平時都躲在哪兒,當然,因為殺紅了眼,三人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思考這個問題。
對於此般境況,鴻翔自然是已經拼了老命,尹諾也是出了渾身解數,阿陀道三刀的苦字刀早就已經交代了出去,威力雖大但收效甚微,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確實是將滿滿一茬韭菜給全部收割了個乾淨,本以為此舉一勞永逸,卻不想後邊竟冒出更多的敵方修者,能撕殺到現在,完全是靠蕭聰給他的丹藥在苦苦撐着,至於蕭聰,雖然也已經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但還總不至於慌不擇路,《天道寶典》、《破天式》這些大殺招在腦子裏縈繞絕,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忍不住將之行雲流水地全部使出來,好在心志猶堅及時制止——不然就要前功盡棄了!現在的他不但要應付對面的高手,還得應付自己不要一個不留神暴露了身份,想想也真夠累的。
東方天際曙光出現,緊接是瑞彩千條,仿佛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因為怕引起多餘的關注,蕭聰一直都沒有開啟紫瞳,於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與之相戰的修士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多,加上地上躺着的,也不過才三十來個人,可那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些被他們斬殺後的屍體,都跑去了哪裏?難不成他們一直以來都只有這些人在跟他們打鬥?
起死回生不,這不可能!
可接下來一幕卻直接驚掉了他的眼珠子——他清晰看到一個之前被尹諾斬殺在地的傢伙,於血泊中站起,找回自己的斷肢按接在傷口上,竟然恢復如初!
很明顯身邊的尹諾和鴻翔也注意到了這詭異的一幕,尹諾還算沉得住氣,只是面色越加凝重,將手裏的妖刀攥得更緊了一些,鴻翔可就沒這麼好的心態了,只聽得這傢伙殺豬般一聲怪叫——他仙人的,這些到底是些什麼怪物!
也不知怎麼的,蕭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與歐陽尋一起被困在幻雪森林時的遭遇,可現在的他能清晰地感應到,這些傢伙是有精神波動的,他們不像幻雪森林裏東方敬軒以及他的「部下」,是一具具名副其實的傀儡,而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傢伙的「死而復生」實在是讓他解釋不通。
「怎麼會這樣,難道是以我們的手段,根本就殺不死他們?還是說有其他的原因」
這個問題容不得他在此刻多做思考,為今之計是儘量往獵城那邊趕,以求能在未知的下一刻里尋的一線生機。
又是兩個時辰匆匆而過,鴻翔重傷垂死,現在正被蕭聰夾在腋下護着,尹諾精疲力竭,卻還在不認命地苦苦支撐,蕭聰亦是力有不逮,抱着鴻翔的那隻手裏已經準備好了逃走的石刻,一共兩塊,他跟鴻翔用一塊,尹諾自己用一塊,雖然準備已久,但他還是不願離去,他不甘心啊,想他堂堂的蕭家四少爺蕭聰,什麼時候這般無能為力過,不過這一次,他是真的黔驢技窮了,只等尹諾倒下,石刻一丟,撒丫子走人。
至於為什麼非要等尹諾倒下後才逃走,大概是因為他僅剩的倔強吧。
恍恍忽從不知名處傳來一聲渺遠的鐘聲,悠揚動聽,猶如實質化的聲波迅速蔓延而來,像帶着某種奇異能量的風,滌盪生命,撫慰心靈,就在這一刻,周圍那些不死的怪物停止了殺伐,四散而去,拄着妖刀的尹諾和腋下夾着鴻翔的蕭聰,靜靜地在原地怔着,不過,尹諾的身體還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披頭散髮搖搖欲墜的他看上去比蕭聰腋下有如死人般的鴻翔還可憐。
可慢慢的,尹諾的身體不抖了,也漸漸直起身來,腋下的鴻翔微微哆嗦了一下,也緩緩抬起了頭,蕭聰靜靜地感受着那種宛若新生般的感覺,他知道他的身體正在迅速恢復,以一種令他難以置信的速度,他知道這些能量是由那渺遠的鐘聲帶來的,但他就是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麼。
記憶裏帶着冬日荒蕪的斷壁頹垣,此時仿佛進入了春天,但這僅是一種感覺,眼帘之中,所有的景致並未發生絲毫的改變。
鴻翔掙脫蕭聰胳膊的束縛,彎腰站在地上,而後慢慢直起身體,蕭聰環視四周,踮腳眺望,目色沉沉好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不一會兒,他皺着眉頭將腳跟重新落回到地面上,像個失落的孩子,微微嘆了口氣。
「這一段,到這兒應該算是結束了吧」他喃喃道。
尹諾緩步靠近,在鴻翔身邊停下腳步,只是靜靜地看着身旁的兩人,不聲不語,滿是污垢的劉海早就被他背到了耳後,此時他整張臉都暴露在陽光之下,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上去流光溢彩,像是從未有過的燦然。
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三人將之作為緩衝的時間,心照不宣,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感想,悉數整理,轉化為修行路上難得的滋養,不過心有餘悸肯定是躲不掉的,蕭聰亦是如此,雖然他還是弄不懂這裏面的玄機,卻對忘生谷這個地方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憑這短短几個時辰的經歷,就足以讓他相信忘生谷其實是比幻雪森林更加可怕的地方。
半晌,他慢慢仰起頭來,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淡淡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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