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星流雲佈置完任務,眾人自將軍府正堂匆匆離開,蕭聰帶着鴻翔回到暫居的客房,剛坐下沒多久,星流雲就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
此時鴻翔也在蕭聰房中,見星流雲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禁面露訝然之色。
星流雲在鴻翔略顯呆滯的注視下大大咧咧在桌前圓凳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吊兒郎當地開門見山道:
「你說,拿扶摶國造器這事兒去恐嚇諸葛家到底靠不靠譜,別給偷雞不成蝕把米嘍,這諸葛家可不是慕容家,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蕭聰的目光全投在手裏的書上,微微一笑道:
「靠不靠譜,那就得看少將軍的手段了。」
星流雲挑眉問道:
「什麼手段?」
蕭聰語氣聽上去依舊有點漫不經心,
「威逼利誘,恩威並施。」
星流雲手裏捏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點頭,小聲嘟囔着:
「這事還真有點難度啊,一個弄不好,就真的把諸葛家推到獨孤家那邊去了。」
蕭聰翻過一頁紙張,語氣頗有些玩味兒道:
「你也不用太把諸葛家當回事兒,但凡是大家大族,其內部必然有紛爭,暗流涌動此消彼長,只不過外人看不出來罷了,只要宇文豐都能把他那件事給辦好了,諸葛家主張親近玄真皇家的那一邊得了勢,你這邊就好辦得多了。」
「那,木頭那邊能辦妥嗎?」
蕭聰微不可聞一聲輕哼,懶懶道:
「宇文豐都辦事你儘管放心,那傢伙的心比你狠,他可沒有多少婦人之仁。」
星流雲在此像個小痞子般揚起下巴,不忿道:
「怎麼着,說的跟我星流雲很婦人之仁似的!我就是有點不忍心,不過真要我去辦這件差事,辦的可不見得比木頭差!」
正說着,他話鋒一轉,湊到蕭聰臉前嬉笑道:
「哎,我說我的蕭四少爺,您說這事兒要是您老人家出馬,哪兒還用得着這麼麻煩。」
蕭聰放下書,轉過臉來,抿唇笑道:
「此話怎講?」
星流雲又是嬉笑幾聲,道:
「你修個大點的傳送陣將我的隊伍都送過去,我在那邊直接一通砍瓜切菜,滅了獨孤家還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兒,你想啊,你的傳送陣這麼便利,在各個軍鎮要點多修幾座,都省得我跟獨孤家那邊叫陣了。」
蕭聰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冷,戲虐道:
「看來你是鐵了心的要將諸葛家推到獨孤家那邊去了,我跟諸葛家的恩怨,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這事兒要我出面,你覺得合適嗎?」
星流雲面色微窘,搔着腦袋訕訕一笑,
「這不好意思,把這茬給忘了。」
蕭聰白了星流雲一眼,轉過頭來
繼續看書。
過了半晌,隨口問道:
「給歐陽尋得口信,你發了嗎?」
「發了!」星流雲一臉正色,「派我星家細字攜我親筆書信去的,一應事宜,寫的明明白白!」
蕭聰聞言幽幽一嘆,
「這事你辦的太快了,不夠周全,扶摶國那邊的境況,單靠你一張嘴是說不清楚的,依我看,你應該派人去扶摶國礦藏那邊弄點樣本,將樣本交給歐陽尋,由他交給龜府長老,那才算得上是明了。」
星流雲長呼一口氣,慢慢豎起大拇哥,由衷贊道:
「高,實在是高,我這就去辦,先走了。」
說完,忙不迭移凳推門而去,端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蕭聰黑着一張小臉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裏嘟囔着,
「真不知道這傢伙之前那幾場勝仗都是怎麼打贏的,獨孤家這群草包!」
如此平靜地又過了十來日,星流雲派人為安置扶摶國平民而修建一棟棟木製格子樓已經拔地而起,所謂格子樓,就是羅列有序的一個個單人住的狹小格子間,跟牢房差不多,就是相比而言不如牢房堅固,之所以這樣,一來是因為扶摶國境內人口眾多,修得太過仔細怕來不及,二來那些深受荼毒的平民估計在獨孤家的笞使下已經被馴服的差不多,野獸雖猛,可一旦被訓化,就沒有多少殺傷力了。
讓星流雲於朝思暮想中感覺度日如年的歐陽尋終於來了。
這天下午,蕭聰和鴻翔被星流雲派來的人再次請到了將軍府正堂,堂上坐着的依舊是星流雲,堂下左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坐着的依舊是宇文豐都,右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坐着的是初來乍到的歐陽尋。
蕭聰行禮後坐到右手邊第三張椅子上,歐陽尋扭頭對蕭聰打量了一眼,眼神莫名。
堂上的星流雲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人都來全了,那咱們就開始吧,歐陽尋,把你掌握的情況先說一說。」
歐陽尋先是幾聲嬉笑,看看星流雲,又看看宇文豐都,眼中蔑然不加掩飾,
「根據我在龜府查到的資料呢,你寄給我的那些東西叫做『戾金』,是一種叫做『貪怨獸』的古獸死後所身軀鐵化而成,這貪怨獸已經是幾個紀元之前的存在了,而且已經滅絕,死後形成的礦藏不挖還好,一鎬頭敲開礦外皮層,裏面的各種不祥之氣就會混進空氣里,被生靈吸入,就是你們在扶摶國里看到的那種模樣,至於解救之法,也簡單,貪怨獸生前體內孕有一物名叫做煉怨丹,這玩意兒不論過多少年都不會鐵化,你們若是運氣好點,打下獨孤家後他們挖出來的煉怨丹還沒被送走,將這些煉怨丹磨成粉給那些平民服下,再行一次房事就好了。」
「行一次房事就
完了?」星流雲面色古怪,疑問道。
歐陽尋點點頭,
「一命換兩命,穩賺不賠。」
蕭聰聞言瞬間瞭然,歐陽尋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這是將兩個人的性命系在了那個註定活不下來的孩子上,那孩子要是不出世就夭折在腹中還好,若是出生後再將其殺死,怎麼着都感覺太過殘忍了些。
星流雲低頭沉吟半晌,抬首皺眉問道: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歐陽尋幽幽一嘆,
「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你還想怎麼樣,空手套白狼?這世上哪有這麼稱心如意的事兒!」
星流雲撇撇嘴,一臉愁苦,
「那孩子」
「放心吧,孩子降不了世,註定要胎死腹中。」歐陽尋沒好氣道。
星流雲點點頭,喃喃道:
「那就好。」
「不過還有一件事兒我得跟你提一下。」
「你說。」
歐陽尋先是一聲冷笑,而後才帶着淡淡的譏諷道:
「星流雲,先說好啊,我不是嫉妒你,更不是擠兌你。」
星流雲一臉不耐,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跟誰學的唧唧歪歪!」
歐陽尋又是一聲冷笑,直言不諱道:
「依本少爺看,你前兩次大勝有點問題。」
聞聽這話,不只是蕭聰,連一直不動聲色的宇文豐都都抬起了頭。
但聽得歐陽尋帶着微微的戲謔,繼續道:
「我猜這次獨孤家應該是想要欲擒故縱,算準了皇家要派你星流雲來普丘國坐鎮,所以之前幾次都是小打小鬧,給你幾顆甜棗,好讓你順利咬鈎,扶摶國這邊才是重頭戲,小舅子,這次你可得當心了,下了那麼大一盤棋,獨孤家這次可是要吃定你了。」
星流雲冷冷的目光幽幽探來,陰惻惻道:
「歐陽尋,誰是你小舅子,你要是再敢拿我姐開玩笑,我可就翻臉不認人了。」
星流雲話里留了點餘地,歐陽尋就坡下驢,於是打了個哈哈,猥瑣道:
「這話說得太多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星流雲別過臉去,開始皺着眉頭冥思苦想起來。
自始至終,蕭聰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星流雲和歐陽尋的你來我往,心中不禁感嘆,
「這歐陽尋,還真是越來越不簡單了。」
也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之前在去往龜府路上的那些快樂日子,那時候的歐陽尋可不是現在這樣子的,這到底僅是在星流雲和宇文豐都面前才得以表現出來的真性情,還是已經完完全全褪去那些啼笑是非的偽裝,蕭聰不知道,或許是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過殘酷,連一向深藏不漏玩世不恭的歐陽尋都有點難以忍受了吧。
沉思半晌,星流雲抬起頭來
,
「木頭,你那邊辦的怎麼樣了?」
宇文豐都頭往上稍稍揚了一點,依舊操着一如既往的淡漠語氣,
「扶摶國之前那幾個在玄真名聲比較大的人物,活着的已經被我帶出,現在正在運送其他各國的路上。」
星流雲點點頭,舔了下嘴唇,小聲斟酌道:
「看來諸葛家那邊,我也得儘快做準備了。」
豁然抬首,目光轉向歐陽尋,
「歐陽尋,給你個建功立業的機會,諸葛家那邊由你去擺平,怎麼樣?」、
歐陽尋呵呵一笑,
「建功立業,誰稀罕,不過要我幫你星大少爺這麼一個小忙,倒也不是不可以。」
星流雲黑着張桃花俊臉,看來對歐陽尋此法言談很不滿意,
「好,這人情就算我星流雲頭上。」
蕭聰見狀不禁抿唇偷笑,心想着這歐陽尋也真逗,這功勞算在玄真皇家那裏,他還能撈點什麼,但這人情若算在星流雲頭上,那可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什麼也得不到了,星流雲那無法無天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他這點人情能到哪兒去?愛屋及烏讓幽女能念一點他的好?嗨,但願吧。
歐陽尋幾聲傻笑,忽然轉過臉來,詫異道:
「這位是星流雲,我進來這麼久,你可還沒跟我介紹呢。」
星流雲聞言淡淡眄了歐陽尋一眼,語氣霎時柔和了許多,
「先生是我剛請的謀士,策反諸葛家的主意就是出自先生之口。」
「哦」
歐陽尋一幅恍然之色,微微抬手沖蕭聰作揖一拜,面色輕浮道:
「先生之高見,非同一般,不知是哪處鍾靈毓秀之地,才能走出先生這等經緯之才。」
蕭聰微微一笑,捋着鬍鬚笑道:
「實不相瞞,草民本是扶摶國宛柄城人氏,僥倖逃脫後輾轉至此,本是要告訴少將軍一些關於扶摶國境內的消息,結果陰差陽錯便拜在了少將軍麾下,說是謀士,不過是偶爾提幾句閒言碎語罷了。」
歐陽尋笑着點點頭,臉上輕浮依舊,
「扶摶國虎狼之穴,先生是怎麼僥倖逃出來的?可否說來聽聽。」
蕭聰微微一笑,鎮定自若,不卑不亢,緩緩開口道:
「荒山野地誤入一奇異之地,不知怎麼地就到普丘國境內了,或許是老天開眼罷。」
「奇異之地?」歐陽尋漆刷濃眉猛地一挑。
「是座傳送陣。」星流雲在堂上黑着臉道。
「哦」歐陽尋朝着堂上星流雲看了一眼,轉回臉來,自言自語着,
「傳送陣,呵,真巧。」
蕭聰含笑頷首,右手在頜下小鬍子上撫來撫去,直對着歐陽尋的狐疑目光,愈發地像個神棍。
星流雲嘆了口氣,不耐道:
「行了,歐陽尋,別試探
了,那傳送陣我跟宇文豐都都去過,沒問題。」
宇文豐都亦是罕見開口,
「要不是那座傳送陣,我不可能這樣順利將那些人帶出來。」
連宇文豐都都開口了,歐陽尋便沒有了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必要,他相信以宇文豐都的嚴謹和冷酷,但凡發現一點不對勁,這老傢伙早就成他的劍下亡魂。
於是乎這傢伙竟然就這麼打了個哈哈,以這樣一副市儈嘴臉給一筆帶過了。
坐在堂上的星流雲嘴角慢慢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看向歐陽尋的眼神里滿是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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