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將手按在軍團長裂開的腹腔上,掌心中爆發出一道明光,讓人不能直視。扭動的肉芽瞬間縮了回去。肌肉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腹膜飛快包裹了內臟,肌肉、脂肪、皮膚,層層癒合。
「斯哈!」
軍團長枯癟的胸膛猛然往裏一收,勒得肋骨咔咔作響,旋即吐出一口長氣。
巨人一般的喘息。
軍團長彈坐而起,腦中仍是自己被一柄大劍開膛破肚的景象。他下意識地「揮劍」,才發現手中空空,從不離手的巨劍竟然不在手中。旋即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身處後方,周圍都是自己的精銳戰士。
以及一個巨大的威脅。
軍團長望向鄭毅,就像是老鼠看到了貓,冰雪遇到了烈焰……這是天敵帶來的恐怖,是高階基因的本能壓制。
甚至不能說是碾壓。
因為人家動也不用動,就能令自己毀滅。
這是什麼樣的強者!
軍團長垂下頭,一個翻身單膝落地,以序列6大戰士的身體素質乾淨利索地跪在鄭毅面前。
禮堂里沒人開口。
啾~!
輕佻的哨聲來自外面,是禿鷲傭兵團發射的火炮。
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炮彈洗禮的準備,緊閉雙眼,聽天由命。
鄭毅手疾眼快地抄起一根粗大的蠟燭。
蠟燭的火焰瞬間暴漲,幾乎有兩米多高。
嘭!
整個禮堂震了震。
輕微地震了震。
僅僅是對重炮敷衍地表示了一下基本禮貌。
鄭毅手中原本小臂長、鵝蛋粗的蠟燭,此刻只留下了一層薄薄的蠟油。他能感知到,剛才在禮堂外出現了一個光罩,直接扛住了重炮的轟擊。
光罩吸收了重炮爆炸產生的能量,旋即化作光塵,消散在空中。鄭毅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幾乎是在被本能推動,原本可觀的精神力瞬間消弭殆盡。
「我賜予你們力量。」
鄭毅強忍着精神力耗竭的頭疼欲裂,再次抄起一支大蜡燭,微微瞑目,澎湃的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出。
燭光被精神力席捲,化作無數光塵,湧向八十二個戰士。
所有人在驚恐中欣喜,在欣喜中驚恐。
他們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
身體裏的洪荒巨獸覺醒了,無窮的力量由內而外爆炸開來。
不同於基因失控,他們能夠掌握這股龐大的力量。因為這股力量讓他們對自身更加敏感,更加能夠駕馭。
「我、我升了……足足升了一階!」副團長看着自己的手臂,驚訝之中帶着惶恐,惶恐之中帶着欣喜,欣喜之中帶着狂熱。
「殺出去!」軍團長輕輕握了握拳,奔向自己的巨斧,如同抄起一隻掃把一般沖向大門。
「開門,殺出去!」無限逼近序列5的軍團長狂吼一聲。
原本只有序列8的精銳戰士,在鄭毅的加持下,力量衝上了序列6。被迫防禦的憋屈感在這一刻爆發,他們抄起武器,跟着自己的軍團長衝出了禮堂大門。
鄭毅回頭看了一眼敞開的禮堂大門,頭痛欲裂,無窮無盡的低語愈發放肆,讓他心煩意亂,胸悶燥郁。
他看到光從自己的皮膚里滲透出來,這是基因失控的徵兆。
人生剛剛才開始,怎麼能在這裏倒下?
鄭毅一手扶住額角,強迫自己勾勒出綠蘿的葉片,葉肉,細胞壁……他看到陽光中綠蘿抽出莖葉的樣子,看到露水在葉片上凝聚,看到氣孔翕張,氧氣和二氧化碳在此交換。
鄭毅總算睜開了眼睛,禮堂里寂靜無聲,只有七個奴隸蹲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們走。」鄭毅轉身,對奴隸們說道。
奴隸零零散散站起來,垂着頭,小步跟着鄭毅往後門去了。
鄭毅啞然。
貴為序列2的超凡存在,鄭毅一時間卻沒有足夠的力量解決腳上的鐐銬。他既沒有徹底完成基因對身體的改造,也沒有消化獲得的知識,這讓他內心中頗有危機感。他實在說不清楚,軍團長那幫人在幹掉了外敵之後,會不會回身給他一斧子。
這個傭兵團名叫黑手軍團,作為外科醫生,鄭毅知道軍團內部的奴隸消耗有多大。如果不是軍團需要醫生,別說三個月,恐怕三天都活不過去。
「後面有輛卡車,我們可以去航城。」奴隸之中有個青年站出來,目光望向那位序列2的天使,但是只敢落在他的腳上。
鄭毅點頭:「走。」
他不知道航城在哪裏,但是並不妨礙他離開這裏的決心。相比軍團那群半匪半傭兵,沒有使用過基因藥劑的普通人實在太安全了。
圍攻後門的禿鷲部隊被調去了主攻方向,可見黑手的反擊十分給力。突然之間多出了八十個序列6的大戰士,以及一個無限逼近序列5的超凡戰士,這場戰役的勝負已經很清楚了。
除非禿鷲還有足夠多的炮彈用來洗地。
奴隸們在青年的帶領下穿過後門,進了後院,那裏果然有一輛全地形卡車。長長兩排的滾圓輪胎,保證它不會陷在沙坑裏,而且能夠以極小的半徑轉彎調頭。
駕駛室分前後兩排,可以坐五個人。
青年禮貌地為鄭毅打開後排的門,自己在前面開車。沒有人敢跟鄭毅坐在一起,只有一個小姑娘默契地坐了副駕駛座。鄭毅能夠感覺到青年與這個姑娘之間的感情羈絆。
其他人乖巧地進了後面的車廂。
青年擁有卡車的駕駛權限,看來多半是給軍團跑運輸的奴隸。
結實的方頭卡車撞開後門,只有禿鷲傭兵團的斥候零星射了兩槍。子彈被卡車的裝甲擋住——這些裝甲甚至能夠防禦相當於序列7的攻擊力。
卡車絕塵而去。
鄭毅一個人佔據了三個人的座位,順勢躺倒。他極其需要恢復精神,想像綠蘿的葉子只能抑制失控,治標不治本。腦中的低語聲越來越響,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含義,但是鄭毅知道它們會導致自己基因失控。
肌肉融解在光里,光在皮膚下涌動,隨時準備噴射而出。
鄭毅努力抵禦着低語的侵襲,突然,腦海中出現了那個身材修長,背生雙翼,不着寸縷,全身上下被金色鎖鏈纏繞的天使。
那是長着自己面容的天使。
在這位天使出現的剎那,整個世界都凝固了。
聲音凝固成片,「ong」這個音被無限拖長。
觸目所及的物體,被凝固成了抽象的色塊,淺紅變成深紅,淡綠變成深綠,灰褐變成漆黑……
鄭毅想動卻怎麼都動不了,甚至連眼球的轉動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這一瞬間持續了多久,直到他飛了起來。
身體變得沒有質量,視野中的一切都在下降,他真的飛起來了。
穿過卡車的車頂,
俯瞰無垠的沙漠,
天空由亮而暗,
群星在他身邊,
穿過世界的膜,
飛過七光之境,
鄭毅站在了翻騰的灰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