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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
徐風跑的飛快,速度快到了讓他無法相信的地步。
雖然他跑步速度很快,甚至不亞於一些運動員。不過沒有省級運動員的身份,高考也享受不到加分政策。
周圍是模糊的,路兩旁的綠樹看不清楚輪廓,陰影中似乎隱匿着什麼。
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在追他。
徐風感覺腿快不屬於自己了,每一步拖動都抽取他剩餘不多的力氣。
胸腔里像是灌入了辣椒水,筋骨血肉中的每一個細胞仿佛被拉扯、被灼燒。
周圍靜得可怕,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背後沉重的腳步聲。
徐風努力扭頭,想要看清楚背後是什麼在追他。
可是一切太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是一團黑影。
黑影似乎在說話,夾雜在呼吸和腳步聲中,像極了小時候大鍋旁邊的風箱拉動聲。
那聲音近在咫尺,可就是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黑影的手伸出,仿佛下一秒就能抓住他了。
是想告訴他什麼嗎?
徐風感覺後背發涼,感覺像是掉入冰窟中,肌肉動的快要不能動了。
「等……」黑影似乎發出了一個聲音,音節的構成很簡單,聲音很清晰,可是後面的是什麼,徐風卻聽不清。
前方樹蔭掩蓋下,有一絲灰暗的光線傳來。
那是一棟房子!
徐風感覺自己的力氣已經榨乾,雙腿抖動的厲害,額頭上的汗水冰冷,後背也是一片冰冷。
冷汗,已經將他全身浸透。
後背突然一陣灼熱,是黑影的手碰到了他。
徐風的大腦一片空白,牙齒在打顫,努力伸出的手也是同樣。
近了、更近了!
他一把抓住了房門的把手努力下壓,灰暗的光線從門縫中透出來,身上感覺到了溫暖。
「不!」一聲悽慘的叫聲,從他的喉嚨里傳出。
背後的黑影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拽進了黑暗……
徐風大叫一聲,從床上猛然坐起。
他的嘴唇在打顫,牙齒比夢中更加劇烈的顫抖,仿佛下一秒就可能被震落了。
他睜大了眼睛,盯着床尾牆角處的小夜燈,感覺無盡的寒冷包裹住了他。
呼哧呼哧!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補充夢中消耗的能量。
腿還是一如既往的酸痛,和跑完萬米長跑的感覺一個樣。
「又做噩夢了。」徐風蜷起了腿,抱着雙腿思考道。
劇烈的跑動,黑影的追擊,黑暗中的房屋,溫暖的燈光,這一切都在夢中出現。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窗外,樹影婆娑,天,已經亮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小風,你怎麼了?」
姐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過沒有推門進來。
徐風已經成年了,有些時候即便是親姐姐,也不方便進來。
他甩了甩頭,將腦中的混沌狀態甩出去,深吸了口氣。
「沒事了,剛才做了個噩夢。」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放鬆心情,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姐姐說道。
「沒事……真沒事。」徐風回答道,心裏卻說,其實你還有句話沒說完。反正也考不上名校,沒必要做無用功。
「飯已經做好了,快點起床,趁熱吃早飯。」姐姐的腳步聲離開了。
徐風起床,簡單洗了把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回憶起剛才的夢。
連續三天,同一個噩夢。
一樣的結局,每一次當他觸碰到門把手時,黑影就拽開了他,將他驚醒。
爺爺忌日那一天,因為上墳的時候碰到了暴雨,他發高燒了,不過吃了退燒藥,一晚上也就退去了額。
也就是在那天,噩夢入侵了他的夜晚。
一陣微風吹過,臥室的窗戶晃動了一下,有塵土揚起。
他在冠城高中讀高三,成績一般,屬於那種扔到人堆里就能淹沒的類型。高中三年印象最深的就是廣場上的百寸LED屏幕。
屏幕上的大字他記得很清楚:「距離高考還有30天。」
哦,不對,是29天了。
徐風的老爸在供電公司上班,不過屬於勞務工,可沒有年薪十萬的說法。
老媽在菜市場賣菜,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掙的是個辛苦錢。
大他四歲的姐姐在外地讀大學,不過找了個本地的公司實習,不出意外的話,暑假的時候就能入職了。
因為姐姐在,徐風順理成章的享受到了在家吃早飯的待遇。
之前的時候,老爸要麼上夜班、要麼上白班,作息時間完全對不上一日三餐。老媽菜市場的生意要管,更沒時間管他,因此每次都給他錢,讓他自己買點吃的。
除了姐姐,這個家裏大部分時間還是他一個人在家。
徐風擦了把臉,伸手拉開衛生間的門。
潔白的瓷磚映出了房頂的景象,不過是幾盞簡單的燈。
家裏十分乾淨,自然是姐姐收拾的。
廚房裏傳來姐姐洗碗的聲音,叮叮噹噹,宛如音樂。
徐風好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大概……從初三開始就沒有了吧。
那一年,姐姐考上了大學,沒人忙乎早飯了。
徐風走進廚房,剛盛出來小米粥正泛着金色的光芒。
姐姐徐清,不喜歡打扮,至少徐風沒見過她用化妝品。她的衣服標配從來離不開小襯衫加牛仔褲,不帶洞、不緊身,只是微有喇叭的長褲。
不過今天她圍着圍裙做早飯,還沒有換上標配,一身輕紗睡衣在圍裙下露出了邊緣地帶。
她的黑髮用束繩簡單的攏了一下,傳來一陣洗髮水的清香。
徐風覺得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出生在自己家,如果在富貴家庭,可能已經是大明星了。
徐風將小米粥端到了廚房外的餐桌上,徐清將雞蛋和小菜端了出來。
「爸媽沒時間管你,高考還剩下不到一個月,自己安排好學習,別太累着,別讓爸媽再操心。」徐清將圍裙搭在餐椅上,用勺子攪動了一下米粥,嘴裏開始念念叨叨。
「我知道了。」徐風應了下,低頭開始喝粥。
姐姐哪點都好,就是和老媽一樣,喜歡嘮叨。
老媽是白天沒時間,但晚飯時能嘮叨一晚。
姐姐也能嘮叨,嘮叨一早。
一早一晚,早晚被嘮叨死。
可是徐風並沒有不耐煩,儘管知道兩人都愛嘮叨,但他足夠理性,知道是為了他好。
「零用錢還夠麼?我現在還有點實習工資,老媽說讓我自己存着。你現在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中午和晚上吃的不能太寒酸了,不夠的話,記得找我要。」姐姐徐風總是擔心弟弟。小時候擔心他摔了,少年時擔心他打架,成年了怕他受不良環境影響,現在擔心弟弟餓着。
「夠了,老媽給的錢,夠生活費呢。」徐風隔着褲子捏了一下這個月的生活費。
「買點零食什麼的,垃圾食品就算了。」徐清輕笑了一下,捏了一下徐風鼓脹的胳膊,「每天就是吃咸蘿蔔的,怎麼長這麼壯?」
徐風的身材不是太魁梧,可是肌肉卻有些凸起,力氣也是有的,和別的文弱書生一比的話,他算得上壯漢了。
可關鍵是他吃的也不多,難道……他不上大號?
如果排泄的少了,倒是有可能吃肥身子。
徐清想法比較混亂,考慮到可能影響食慾,連忙斷絕了念頭。「佩倫公司做的好多小玩意兒都是仿古的,有一些比較精巧的東西還是挺有意思的,哪天有多餘的,我拿幾個來給你。」
佩倫公司是徐清的實習公司,主要生產一些工藝品,包括了仿古品,徐清在裏面也算是站穩了腳跟,一些達不到出廠標準的東西,算是廢品,作為員工是可以拿回家的。有的工藝品很精緻,其實不是內行人是看不出來有缺陷的。
徐風夾着小菜吃,耳朵里全是姐姐的碎碎念。
十分鐘後,才安靜下來。
「到了學校,多和同學接觸一下……你姐當年就是死讀書,結果結到幾個朋友,去公司實習,當年的同學已經是部門經理了。」徐清對這個社會也是無奈,明明學習沒自己好的同學,大學都沒上,結果混成了她的上級。
她可不希望弟弟走她的老路,人脈,有時候和努力一樣重要。
「我知道了。」徐風吸溜吸溜的開始喝粥。
徐清吃飯很優雅,不過還是很快吃完了飯,她看着弟弟,說道:「真有困難,記得給我說,你姐怎麼說也存了一些錢的。」
「知道了,姐。」徐風低頭應道。
「小風。」徐清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下來,看着徐風說道,「我現在在實習,有時候顧不上家裏。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也應該擔起來了。老爸那邊的供電所好像故障越來越頻繁了,他肯定脫不開身。老媽起早貪黑,很不容易。如果你能做的事情,包括家裏的家務,要儘可能減輕爸媽的負擔……」
徐風點點頭,把碗收到自己的跟前,說道:「今天我刷碗吧。」
「還是我來吧,從小到大,你打碎的碗估計都有半米高了。」徐清將碗拿到了廚房裏,說道,「你是不是真的病了,有病別扛着。」
「我沒事。」徐風說道。
「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熬夜了?」徐清開始放清水,同時猜測道。
「很差麼?」徐風一愣,他站起來,再次進入衛生間。
一抬頭,鏡子裏一張蒼白的臉,幾乎失去了血色,嘴唇發乾,正中央微微裂開,一塊死皮翹了起來。頭髮亂糟糟的,脖子下發的皮膚看起來鬆弛的像是70歲的老頭。就連身高也比往常矮了一些。
「要不你再去睡會吧?反正離學校也近,早讀不去了就行了。」流水聲中,徐清有些擔憂的聲音傳來。
徐風搓了搓臉,強行讓自己清醒一些,說道:「可能還是做噩夢的原因,都醒了,沒啥事。」
他不想讓姐姐擔心,儘管他在夢裏跑的筋疲力盡,甚至幾次被黑影拖入黑暗中。
但夢畢竟是夢,沒必要講出來嚇唬家人。
「好吧。」徐清洗完了碗,說道,「我要去上班了,晚上如果我回來晚了,你就先用電飯煲熬上粥……那個塑料杯兩杯大米,放水到刻度線5,老爸今晚應該能回來。」
徐清匆匆去換衣服,不一會兒,「砰」的一聲關門聲,她離開了家。
家裏恢復了安靜,仿佛屋子裏沒有人一般。
除了徐風的呼吸聲。
呼……吸……
徐風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的乾燥而蒼白的臉,忽然感覺那個噩夢,還會再來。
前天,徐風跟着大人上墳時,在路邊撿到的一塊黑色的銅錢,沒想到拾到手裏,卻忽然化成了蒸汽消失了。
當天晚上,就做了那個夢。
「真是撿來的噩夢,不過估計甩不掉了。」
為什麼會看到那個黑色銅錢呢?可能是太想錢了吧?
他摸着褲兜里的三百塊錢,這是這個月的零用錢。
臨近高考,兩個星期才放兩天假,學習日是26天,每天10塊錢,還能剩下40元。
家裏條件如此,徐風也不捨得浪費。
40元錢,有買那套模擬題的計劃,最後也剩不下幾塊錢了。
徐風回到臥室,收拾好書包,然後順了順自己的頭髮,鎖上門,下樓了。
出了小區往左轉,1800米處,就是冠城高中。
徐風一如既往,選擇的是健步快走。
距離不遠不近,沒必要每天浪費兩塊錢坐公交。
跟着公交車走路,每個月能省下50塊錢的。
等他跑到校門口時,預備上課的鈴聲還沒響起。
回頭看到一輛私家車上,一個胖胖的身影下來。
徐風從他微笑了一下,快步甩開了他。
他覺得自己省下的更多了。
嗯,跟着私家車跑步的話,一個月能省150塊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