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士子們再一次高呼着大復仇主義,在雒陽引發了一場震動,他們的確是改變了許多,無論如何反對公羊的人,起碼在對待何子的態度上,是不敢再隨意評價或者批評了,不過,他們過激的行為,更是引起了眾人的反感,幾個學派有着聯合起來,一同打壓公羊的勢頭。
公羊與諸多學派的爭鋒,似乎是有着一雙手,正在背後催動,使得這種爭鋒直接被放在了明面上,從大漢黨人與閹人的爭鬥,到新舊老臣的爭奪,到如今,最終是演變成了學派的交鋒,學派交鋒,自古皆有,卻未曾如今日這般弄得聲勢浩大。
群臣借着以反對學派的名義,紛紛彈劾崔琰,只是想要將皇長子接回自己這邊,不願意讓崔琰繼續教導,面對外界的這些質疑,彈劾,崔琰始終都是一種不理會的態度,整日都是將虎兒帶在身邊,在太學內四處遊蕩,而太學的士子們,也才明白了虎兒的身份。
荀彧施行新制之後,廟堂里的群臣,實在過於和睦,全然都是些新臣,彼此之間沒有衝突,一心一意的治理家國,這樣美好的局面,本是大臣都非常享用的,也不知是何人作祟,愣是借着虎兒拜師這個事件,引發了公羊與其餘學派的衝突,最終導致了如今的情況。
廟堂里不少人是從官學出來的鐵杆公羊派,其中以曹沖,滿寵,袁席,闞澤,曹丕,崔琰,法正,周瑜,司馬懿等人為核心,在虎兒拜師崔琰之後,他們更是隱隱將中書令為他們的首領,出現了一個新的派系,喚作公羊派,從廟堂到地方,公羊派的力量是非常龐大的。
另外便是其餘學派的聯合,劉巴,曹植,孫權,王朗,鄧芝,鄧艾,龐統這些人為核心,乃至不屬於公羊學派的其餘眾人,也被劃入這個派系內,其中更是有着諸葛亮,荀彧,郭嘉等人,這些人只是因為不信奉公羊,便被分到了這個行列之內。
他們以尚書令荀彧為首,雖然荀彧是不願參與這些事的。
就這樣,剛剛出現的新制里,再次出現了兩個龐大的勢力,出現了競爭,在明面上來看,非公羊這一派系,顯得格外強大,諸葛亮,田豐,國淵,荀彧,郭嘉等等,使得這個派系佔據着壓倒性的優勢,只是,與眾人所想的不同,這些人,很多都是被外人所劃入派系的。
本身卻是不願意參與到這些事情之中的。
想要保持中立的。
公羊這一派,人數雖不多,卻都是鐵杆的公羊儒生,意志堅定,齊心協力,看似弱勢,卻也並不好招惹。
尚書台內,荀彧坐在書房內,讀着書,心神卻不在這書籍之上,皺着眉頭,心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勸住天子,眾人或許不知道,可是荀彧是看的清楚的,如今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的確是有着一雙手在背後推動着,而這個幕後之手來自於厚德殿。
他親自選拔了諸多官吏,他選拔的這些大臣們,都是認可革新,不會固步自封的新銳,有着他們,起碼這改制之爭是不會出現的,荀彧在最初選拔的時候,就是想要消掉大漢近些年裏糾纏不斷的臣子爭鋒,從孝康皇帝時期開始,大漢的廟堂就不曾和睦過,各種各樣的爭鬥。
荀彧好不容易平息了這些,送走了那些老臣,設立了一個和睦而平靜的廟堂,天子卻有意促使廟堂再次出現了兩個派系,想要再次引發群臣的爭鬥。
荀彧能夠理解天子的用意,天子是所有忌憚的,他生怕群臣過於和睦,當今天子或許不害怕,可是難免之後的天子,太過於和睦的廟堂,若是出現了一個善於結交眾人的人物,讓所有的臣子都聚集在自己的麾下,三令在手,那對於天子而言,就是太可怕的事情了。
可是,這樣的爭奪,對於大漢的危害也是巨大的呀。
荀彧正猶豫着,忽有人闖進了他的書房,也不叩門,放肆的推開了門,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他的身邊,便坐了下來,很是無禮,荀彧不悅的看着他,說道:「郭令公是愈發的灑脫了,進我書房,猶如進自家之寢。」,郭嘉看着荀彧有些惱怒,也不在乎,慵懶的說道:「你還是慶幸罷。」
「起碼,我進你的書房,猶如進了自家之寢,我進別人的書房啊,那是好似進了自家的溷藩!」
「惡臭難聞啊。」
郭嘉說着,手還在自己面前揮了揮,好似要將那惡臭趕走,荀彧沒有言語,依舊低着頭,問道:「這公羊之爭,是你的謀劃罷了?」
郭嘉一愣,連忙搖着頭,說道:「這可與我無關啊,這些事,都是天子親自吩咐的,我只是負責執行其中一部分而已,出謀者,並不是我...」,看到郭嘉否認,荀彧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你。」
郭嘉頓時急了,惱怒的說道:「若是我做的,我絕不會不認,可這並不是我提議的,你怎麼不信呢?」
「天子乃仁義君子,不是你的主意,他會弄出這樣的事情麽?」
郭嘉呆愣了片刻,無奈的點着頭,說道:「行吧,行,都是我,我的謀劃..我就是一切的幕後主使!」,荀彧問道:「我難得讓廟堂平靜下來,為何你就是要讓廟堂內出現動盪呢?群臣齊心協力不好麽?為何就是要讓他們往死里爭鬥呢?監察的方法有那麼多,不能用麽?非要用這種自損的行為?」
「這些年裏,大漢因為群臣爭鬥,耽誤了多少的事情啊,又損耗了多少啊?」
「為何就不能想出個更好的法子呢?」
荀彧質問道。
郭嘉肅穆的看着他,心裏明白,荀彧質問的並不是自己,可是荀彧不能質問他想要質問的人,就只能來質問自己了,身為近臣,他緩緩開口說道:「首先呢,若是有更好的辦法,我也定不會用這樣的辦法,其次,你要明白,大漢這些年裏的爭鬥,不僅僅是有損耗,也是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昔日革新派激進改革的時候,正是保守派死死的監督着他們....既是監察,又是督促,又是競爭,以免步子跨的太大...我問你,涼州的事情,你聽說了沒有?」
荀彧一愣,問道:「涼州有什麼事情?」
「仲長統想要革新國本,想要改變如今重農抑商的政策...可怕的是,廟堂里不少的臣子竟然都是認可他的,如今的臣子們啊,一個比一個要激進,這都是你選拔出來的大臣們,什麼都敢去做,什麼都敢去嘗試,我與你說,或許在將來,重商重農或許會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是在如今,只要嘗試了,大漢的根基就全毀了!!」
「廟堂內需要制衡,起碼需要一些反對者,仲長統從師邢公,邢公從師何子。」
「你明白了麽?」
荀彧瞪大了雙眼,看着郭嘉,許久說不出話來。
郭嘉繼續說道:「這還是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十天前,劉巴與曹沖會談,談論改革貨幣之事,竟是準備在明年便發行紙幣,他們聯絡了七八個大臣,上奏天子,你可知天子在厚德殿裏被嚇成了什麼模樣??這廟堂太過於和睦了,互幫互助,這不可行...」
「唉...」,荀彧長嘆了一聲,面色有些悲切,郭嘉頓了頓,這才說道;「天...我做這些事情,都是有深意的,你要理解,更要明白,我們身為人臣,有些時候,不能理解人君的想法,若是家國之利與天子之利衝突了...」,郭嘉沒有繼續說。
荀彧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郭嘉站起身,笑着說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大漢的廟堂,不是靠你一個人就能改變的,或許,日後會有更完美的制度,能夠免去這樣無端的爭鬥罷,不過,你也往好處想一想,這公羊之爭啊,都是學派之間的爭鬥...危害並不大。」
而作為事件主人公的虎兒,絲毫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甚至,他連公羊是什麼都不知道,整日就是在太學內遊玩,士子們對他格外的尊敬,祭酒們更是長大光明就給他講起課來,他也是越來越纏崔琰,這讓呂布有些生氣,不過,虎兒的學業最重要,呂國丈也就忍了。
自從拜師崔琰之後,小傢伙是越來越聰明了,崔琰沒有教他認字學文,卻是將他丟在了太學裏,讓他跟着這些來自天下各地的士子們玩耍,小傢伙在短短几個月內,了解的事情是非常多的,寧州是個苦寒之地,一年很少有春夏,交州那邊卻從沒有冬天,涼州有各種馬場....
接受的信息越來越多,這使得小傢伙變得很是聰慧,甚至有些時候如同大人一般,參與士子們的聊天之中。
崔琰也就帶着虎兒,去了兵學,崔琰不只是太學的大祭酒,他還擔任着兵學的經學祭酒,虎兒整日纏着他,他就直接帶着虎兒去了兵學,而虎兒,在來到了兵學的那一刻起,就是再也不願意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