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年前掙2萬塊,你努力的為人打工,甚至感覺到人生充滿了希望,因為只要努力,你認為自己的收入還能再漲一些,然後你買房,買車,還準備再要個二胎。
這個時候,公司告訴你因為經營不善,所以以後年終獎可能要減半了,同時工資要減十分之一。
當然,公司給你畫了一個大餅,表示你要努力,將來收入肯定會提高的。
你想了一下,最終答應了下來。
畢竟你在這個公司已經好幾年了,有感情了,再貿然的辭職一方面是不習慣,另外一方面是房貸、車貸、孩子上學等等都是需要錢的,那麼你這個時候覺得公司因為經營不善讓一點也可以接受。
可一步讓,步步讓。
等到最後你都跪下了,結果公司覺得你好像跪的還不夠標準,然後你想要一怒之下離開的時候,發現這幾年其它公司同樣黑的一批。
當然,這是在2019年,不管怎麼樣你都有選擇的權利,無非就是代價大一些。
可在鵝城,在這萬惡的軍閥割劇,鄉紳橫行的社會,孫守義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除了跪下沒有別的出路。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在鵝城,孫守義租黃四郎的商鋪還要被黃四郎抽成,可最起碼能保住基本的體面,一家老小不至於餓死,若是去城南兩大家族,那可還不如繼續被黃四郎剝削。
畢竟城南兩大家族更黑。
有人說了,你可以離開鵝城啊。
問題離開鵝城去哪裏???
不遠處的康城雖然富饒,可是那邊的租金要更高,競爭更激烈不說,抽成也高,而且康城非常的排外,外來的人過去落不到什麼好的發展。
至於其它更遠的幾個城池更不用說了,同樣沒有什麼可好的發展。
這麼說吧,在鵝城跪着還能有口吃的,可如果離開鵝城有可能就會成為難民了。
所以,孫守義嘆息一聲說道:「小的倒要離開,可世界之大,處處是坑,我只能在鵝城裏呆着了。」
「明白,都是同城襯托的好。」
林振東嘆息一聲說道。
畢竟這是一個比爛的時代,沒有更爛,只有最爛。
對林振東來說,他當初看《讓子彈飛》裏覺得鵝城百姓真的很慘,正如馬邦德說的,鵝城的稅都收到90年以後了,窮鬼都沒有錢可收了。
可是哪怕如此,鵝城的百姓竟然還能夠活着。
他現在細想一下明白了,黃四郎壓榨鵝城的窮鬼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他又要讓孫守義這些百姓活着,只是艱難的活着,每天為了生存拼勁全力,如此一來自然就不會有閒心想別的事情了。
這是其一,黃四郎給鵝城的百姓最基本的物質保障,同時給他們畫一個大餅,只要努力工作50年,那麼將有可能得到一套商鋪。
其二,對一些動不動就搞串聯的,對一些說要反抗的,要革命的,黃四郎則對這幫人施以極刑。
因此,鵝城的百姓害怕縣長,但更恐懼黃四郎。
「黃老爺為什麼要殺我啊??六爺,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夠告訴黃老爺一聲,我真的沒有背叛他,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孫守義跪着給林振東磕頭說道:「我兒子才5歲,我女兒才3歲,我老婆還沒有正當的工作,他們全靠着我啊。」
砰!砰!砰!
面前這個即可憐又愚蠢的小人物給林振東不停的磕頭。
他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夠有一口吃的就知足了,跪下不恥,他的涼粉店從一開始的收入七分之一被黃家拿走,到現在算下來大多半被黃家拿走,可孫守義依舊一退再退。
他沒有想過反抗。
咋反抗???
黃老爺是鵝城最厲害的人,連縣長都對黃老爺低三下氣的,他一個小人物哪敢反抗??
替黃老爺掙錢,替黃老爺做事,休說黃老爺了,連被武智沖打了都磕頭認錯的孫守義想不明白。
怎麼就這樣了呢??
我跪的還不夠徹底嗎???
為什麼偏偏要輪到我啊。
於是乎,來看望孫守義的林振東這個時候只為了孫守義的救命稻草。
他想的很簡單,黃老爺是惡人,惡人那肯定不能得罪,但六爺是好人,好人自己得罪了就得罪了,他總不至於殺自己吧。
磕頭不丟人。
不寒磣。
「我為什麼要幫你??」
林振東讓孫守義先站起來,他朝着孫守義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講茶大堂誣陷我的事如果成真了,我會有什麼下場嗎?縣長會有什麼下場嗎???」
「我,我,我不知道。」
孫守義有些慫慫的說道:「六爺,我也不想這樣,但如果我不那麼做黃老爺可能就要收拾我了,我租着黃老爺的商鋪,我還要養家,我沒有辦法的,你是好人,你和縣長也都有勢力,我就是誣陷了你們,對你們也沒有什麼損失,可是我要是不敢答應,那麼黃老爺可就……」
「呵呵,你這算是歪理嗎??」
林振東冷笑了起來。
不要以為小老百姓就傻,他們聰明着呢。
孫守義明白如果得罪了黃四郎,他可能活不下去,因為黃四郎不講規矩,或者說鵝城的規矩就是黃四郎定下的,他濫殺無辜,魚肉百姓,這些都是事實。
就是黃四郎放過孫守義,那胡萬、胡千、胡百三個人也不會放過孫守義,畢竟黃四郎狠,黃四郎家的狗更狠啊。
如此一來,孫守義借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得罪黃四郎。
可縣長就不一樣了。
就像咱之前說的,得罪縣長大不了坐牢,畢竟還有命。
「醒一醒吧,你從一開始誣陷我的時候開始你就是個死人了,黃四郎不會留着你的,對了,你覺得如果你死之後,你的家人怎麼辦?恩,按照黃四郎一貫的做法,你的妻兒老小應該會被拐到國外,畢竟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黃四郎做的是拐賣人口的生意。」
林振東望着孫守義淡淡的說道:「我這個人很講道理,你誣陷了我,但是你受到了懲罰,那麼此事咱們就算揭過去了,我來是告訴你一聲,坐牢7天是沒得選的,犯了錯就得受到懲罰,我爹前腳把你弄進了監獄,後腳就把你放出來,那麼縣長還有沒有威信???」
孫守義哭了起來:「可是我……」
「沒有什麼可是,再說了誰告訴你好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得罪的??」
林振東輕輕的拍了下孫守義的肩膀道:「你看我像個好欺負的人嗎??」
「六爺!」
孫守義悲憤的重重的跪了下來:「六爺,救我。」
「我怎麼救你??」
林振東一攤手:「我救不了你啊,你租的黃四郎的商鋪,你要看黃四郎臉色的,而且你要求黃四郎啊,只有他能救你,我是沒有辦法的。」
說到這裏,林振東停頓了下道:「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你好好想一下,出去後好好的把老婆孩子託付給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你肯定也沒有勇氣反水黃四郎的,有時候還要大膽一點啊,這7天你在監獄裏肯定是安全的,睡一個好覺。」
「六爺,六爺,六爺……」
孫守義本來以為林振東是讓自己反水的,他可是真的沒有這個膽子。
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敢得罪黃老爺。
可讓孫守義沒有想到的是林振東並沒有讓他反水,只是和他分析了一下事情。
嗚嗚嗚。
孫守義知道林振東說的恐怕是真的。
就以黃四郎的性格,說不定真的要殺了他啊。
這一晚上,孫守義沒有睡安穩。
其實睡不安穩的何止孫守義。
隔壁的武智沖同樣沒有睡安穩,他哪能想到自己稀里糊塗的就被抓進了監獄裏。
今天之前他還是黃四郎的團練教頭,是武舉人。
現在他直接成為了騙子。
不止這兩人。
馬邦德同樣睡不着覺。
他有些心疼啊,自己的夫人現在被張麻子睡了,他的頭上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了。
而且張麻子太霸氣外露了。
想要站着?
還想把錢掙了???
這怎麼可能啊。
那可是黃四郎啊。
馬邦德有些懊悔,早知道張麻子這麼的不按套路出牌,他就不讓張麻子來鵝城了。
本來想要坐山觀虎鬥,如果張麻子被黃四郎給幹掉,那麼他完全可以馬走康城,從容上任,如果黃四郎被張麻子給摁了,那麼馬邦德也可從中撈一筆。
可現在來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本以為張麻子這一眾手下中,那個乾兒子小六子是個莽夫,可萬萬沒有想到啊,他竟然有如此深的謀算。
人不可貌相啊。
「鵝城太過兇險,接下來需要小心謹慎才好。」
馬邦德自己尋思道。
不過有一點他想錯了。
他的夫人並沒有和張麻子睡一張床上,張麻子此時在書房和林振東聊着天。
「見了孫守義了??」
張麻子朝着林振東問道。
林振東笑道:「見了。」
張麻子道:「你有什麼想法??」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縣長,黃四郎是鄉紳,他不管背後怎麼下刀子,可是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林振東道:「我認為他快要接我們吃飯了。」
「哦??」
張麻子有些意外:「六子,你長大了,我一直擔心的都是你衝動莽撞壞事,現在看來你學會動腦了。」
「爹,和這幫人玩咱們土匪那一套不管用。」
林振東渾不在意的說道:「黃四郎想要講道理,那麼我們就和他講道理,但道理怎麼講得根據我們來。」
張麻子哈哈一笑:「沒錯,是這麼一個理。」
「爹,那湯師爺……」
林振東突然問道:「你……」
「放心,我心中有數。」
張麻子朝着林振東說道:「行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好。」
林振東說完就離開了書房,他知道張麻子心思縝密,他想必同樣知道馬邦德是假的師爺,是真縣長。
當然,馬邦德這就是一個老騙子,縱觀《讓子彈飛》裏馬邦德的一些做法,林振東覺得這貨到死都沒有說實話。
騙子的最高境界就是連他自己都認為說的是真的。
所以張麻子才不讓馬邦德說心裏話。
很簡單,既然馬邦德沒有一句實話,那麼乾脆就不讓他說得了。
不過馬邦德還算是個人才,最重要的是林振東並不在意馬邦德會向自己說謊。
因為林振東有測謊儀,不過現在並不想用罷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
「老湯,你怎麼看???」
張麻子朝着馬邦德問道。
馬邦德笑道:「這鵝城雖然是以黃四郎為首,可城南兩大家族同樣不容小視,而且城南的兩大家族和黃四郎同樣是面和心不和,所以我看啊,他們邀請你赴宴應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
張麻子眉毛一挑:「怎麼說??」
「他們知道你跟黃四郎起了衝突,那麼自然看看能不能拉攏你一下,同時嘛,我覺得他們應該也有敲打你一下的意思。」
馬邦德朝着張麻子說道:「昨天我不和您說了嘛,想要當縣長,你就得會跪,您既然不想跪黃四郎,那麼就跪城南兩大家族吧。」
「我跪他媽的。」
張麻子猛得把槍拍在了桌子上:「老湯,我再和你說一下,我來到了鵝城壓根就沒有打算跪着掙錢。」
「那…」
馬邦德知道張麻子的本事,所以他皺眉道:「那您總不能直接搶吧。」
「我現在不是土匪,我是縣長,縣長能搶嗎??」
張麻子哈哈一笑:「我去會一會城南兩大家族,我讓你查了一下,這城南兩大家族可一直沒有交過稅啊。」
「大哥,照我看,和他們廢什麼話啊??」
老三道:「直接弄死他們得了。」
「老三,你記住,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官人。」
張麻子朝着老三說道:「把你那一套打打殺殺給我收起來,然後去給我召一些人,整個縣衙就我們幾個人可不行。」
「六子,你和我一起去。」
張麻子朝着林振東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就可以了。」
「大哥,你們兩個會不會危險??」
老二擔心的說道。
不止老二,就是馬邦德也擔心的說道:「要不多帶幾個吧。」
「沒必要。」
張麻子渾不在意的說道:「我自有打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