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紀事 0206，紅薯竹筒飯

    丫頭白朮道，「小姐，你要是害怕，就在車裏過夜吧？這馬車還算寬敞呢！」

    韓紫菱正挑着帘子看向外面，黑漆漆的樹林，像張着大口的妖怪，似乎還有陣陣陰風吹來。

    天曉得樹林的荒草里，有沒有野獸蛇蟲？

    看着滲得慌。

    「嗯，我就在馬車裏過夜，白朮，你監督他們做好晚飯，一會兒也來陪我。」韓紫菱道。

    「是，小姐。」白朮鬆口氣，就怕韓紫菱不要她進馬車，她也怕樹林啊！

    。

    四家的車馬隊，在路旁一字排開，各尋了地方安歇。

    韓紫菱怕死，命韓胖子的車馬隊停在最後面，她的車馬隊停在中間。

    韓家的馬車隊前是林園的，林園的前面，是陸子翊的。

    四家車馬隊，共有百人左右。

    不多時，林中現出星星點點的火堆，不時有人歡笑着。

    對於野外生活，林園最是在行。

    她從馬車上抽出一把鐵鍬，叫王大鬍子在一處土坡下挖坑做灶。

    王大鬍子瞅瞅山坡上頭，不解地問道，「阿林姑娘，為什麼在這兒做灶台，在山坡上不好嗎？」

    「山坡上不好，這兒風小。你沒看到太孫殿下，也在山坡上做灶台麼？」林園一指不遠處的陸子翊一行人，說道。

    王大鬍子往那邊看去，可不是麼，陸子翊的人，已經做好了灶台在燒水了。

    「這也沒有風呀？」王大鬍子還是想不明白。

    「一會兒就有風了。」林園伸手向空中，眯着眼道。

    已經入秋多日了，可今天的天氣卻出奇的悶熱，林園擔心一會兒會起大風，後半夜或是明天會有雨水。

    風一起，臨時灶台的火根本生不起來。

    王大鬍子聽她說得煞有介事的，但也不反對了，認真挖起坑來。

    林恩則提着弓箭，進林子裏打獵去了，走時還不忘將金禹行叫上。

    「車上不是有乾糧嗎？為什麼還要打獵？」金禹行抱怨道，他想跟在林園身邊，看她怎麼做晚飯。

    林恩瞥他一眼，心說，我妹妹有未婚夫，你個不相干的人，在她跟前晃來晃去的，就不怕他來未來妹夫吃醋？

    「乾糧留着備用，眼下是秋天，正是野味肥美時，為什麼不打獵物？」

    「行，聽你的。」金禹行只得應道。

    兩人進了林子。

    王大鬍子帶着一個手下挖坑做灶，其他人被林園叫去，安頓馬車。

    陸子翊這時走來了，「阿園。」

    林園看他一眼，「忙着呢。」

    陸子翊無奈搖搖頭，這小女人，「我瞧着天氣，後半夜會變天，得趕緊搭個棚子讓馬兒和大家躲雨。」

    車馬隊中，只有十輛馬車可以睡人，其他的馬車全是敞棚的板車，上面堆着糧草藥品和衣物，用油布搭着遮雨，根本就不能坐人。

    但他們有百人左右，十輛馬車，顯然不夠坐一百人。

    林園看了看天，「我也看出來了。吃完晚飯，叫大家準備起來。」

    「一會兒我來幫你。」陸子翊道。

    「不用！」林園擺擺手。

    陸子翊沉了臉，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再拒絕的話，把你送回京城去！」

    林園：「……」

    前方馬車裏的韓紫菱，看到二人正在說話，還拉拉扯扯地，嫉妒得咬唇，等着吧，等到了冀州，定叫林園吃個大跟頭！

    林園被陸子翊拽到了自己的車馬隊前。

    大家看到他二人來了，自動閃身避開。

    林園：「……」

    「有好久，沒有嘗過我做的飯菜了吧？」陸子翊將她摁在灶台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微微笑道。

    林園想起在鄉下時，她偶爾會去陸家村，陸子翊會送些吃的給她帶回秀水村，陸子燕說，那是他親自做的。

    「久得記不清時間了。」林園將頭扭過。他還好意思得？

    給她做吃的時間，少得可憐啦！

    陸子翊望着她，心中更是內疚了。

    他挽了挽袖子，開始忙活起來。

    林園沒聽到他說話聲，便扭過頭來。

    只見陸子翊，從灶台旁取了兩截削斷的竹筒來，竹筒兩端是竹節。

    竹筒已被破開，成了一個器皿。

    有茶碗口粗細，看那斷面，是剛不久前削的。

    這附近有不少竹林，是陸子翊剛才去砍來的？

    陸子翊見她望來，笑道，「用這個做竹筒飯。」

    竹筒飯，林園在前世時，曾在山裏的老鄉家中吃過，也只吃了一次，記憶中，那味道十分的清香。

    有粳米的香，有竹子的香。

    聽陸子翊說做竹筒飯，她便來了興趣。

    但見陸子翊取了半邊的兩片竹筒，抓了兩把米，分別放進兩瓣筷子長的竹筒中，走到前方的一眼山泉那兒沖洗後，裝了水走回來。

    左右各一隻手，端着裝有米和水的竹筒，走得顫顫巍巍的。

    林園忙走上前，接了一個過來。

    陸子翊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林園吃過竹筒飯，知道怎麼做。

    她走到灶台旁，從當成桌子用的大石塊上取來另一瓣竹片，將兩瓣合上，扯了根乾淨的草莖捆了，放進裝了水的鍋子裏。

    陸子翊驚訝看着她，「阿園，你知道怎麼做竹筒飯？」

    「沒有，我猜的。」為了不掃陸子翊的興致，林園搖搖頭，「難道不是這麼做嗎？」陸子翊笑道，「是這樣做，你真聰明，一看就領悟了。」

    林園笑了笑，開始生火。

    時值深秋的山林，不愁尋不到生火的草料。

    灶堂旁已堆着一捆枯樹丫，陸子翊將袖子挽得更高些，取了隨車攜帶的柴刀，砍起樹丫頭。

    林園在附近的草叢裏，扯了一捆枯草，用來引火。

    她把枯草點燃後，陸子翊已劈了一大堆樹丫了。

    「看來不夠呢，我再去砍些來。」陸子翊把枯樹丫搬到林園的灶台旁，提了柴刀又去砍柴。

    有小兵想來討好陸子翊，被陸子翊拒絕了，「你們忙你自己的去，速度快點，吃好了晚飯，還要搭棚子。」

    「是，殿下！」小兵差撓撓頭，走開了，心裏卻疑惑着，奇怪了，太孫殿下怎麼親自幹活呢？

    柴火有些濕，林園生起來的火，燒了一會兒又熄滅了。

    她只好再去拔枯草。

    拔着拔着，拔到了一根熟悉的藤蔓。

    林園順着藤蔓尋根。

    根較粗，而且藤蔓不止一根，鋪了一地長着，有一大片！

    紅薯！

    林園大喜。

    她返回灶台旁，拿起挖灶坑的鐵鍬，順着藤蔓的根部，一鐵鍬挖了下去。

    泥土一松後，林園用力一扯用情藤蔓。

    嘩啦一聲，連泥帶紅薯，扯出了一大串。

    陸子翊抱着一捆剛剛砍好的柴走來，見林園笑得眉眼彎彎地提着一串草根，好笑問道，「阿園，做什麼呢？」

    「我尋到了寶貝！」

    「寶貝？就這個？」陸子翊一指她手裏的紅薯，「這不就是草根嗎？這是什麼寶貝？」

    「好吃的寶貝。」林園把手裏的一串紅薯丟在地上，又接着挖。

    陸子翊笑道，「我來吧，你歇會兒。」

    他放下手裏的柴火，走過去接過林園手裏的鐵鍬。

    「小心些，慢慢挖，別挖碎了。」

    「知道了，不就跟挖蘿蔔一樣嗎？」陸子笑道。

    林園道，「蘿蔔是一個坑一個蘿蔔，這個可不一定了，它是順着藤走的，這一大片全挖。」

    林園這般叮囑，陸子翊不敢大意，小心挖起來。

    七八根藤蔓全挖起來後，林園數了數，足足有六十多個大小不一的紅薯。

    今天的晚飯，就吃紅薯竹筒飯吧。

    陸子翊喊過兩個小兵，命他們尋來籮筐，將這些紅薯全都裝起來，抬到了灶台邊。

    林園挑了幾個拳頭大小的，熟得快的紅薯，丟進灶台里，蓋上柴火，打算烤紅薯。

    又選了幾個略小些的，拿到山泉那兒洗淨去了泥土，放在竹筒上面，蓋上蓋子，接着生火。

    站在一旁的陸子翊，眨了下眼還是問道，「這真的好吃？」

    林園笑眯眯道，「一會兒不許饞嘴哦？」

    陸子翊，「……」他又不是小孩兒？

    另一邊，金禹行和林恩已經回來了，他們打了三隻山雞和兩隻野兔，還採了一兜野蘋果。

    發現灶台旁沒人，金禹行抱怨道，「死丫頭，上哪兒去了？飯都不做的？」

    林恩將打的野味放在地上，嗤了一聲，「你沒手沒腳？不會自己做？還要人侍候你？大少爺毛病真是多！」

    金禹行眉梢一揚，「我沒說我不做呀，我只是隨口問問。」

    他提了只野雞，往那眼山泉走去，去山泉那兒，得經過陸子翊一行人的地方，這時，金禹行看到林園了。

    林園正和陸子翊一起生火做飯呢。

    「哼！重色輕友。」他翻了個白眼，走了。

    灶中架着大火燒，灶灰蓋着灶堂里的紅薯。

    小半個時辰後，鍋子裏飄出了竹筒飯的清香，還有紅薯的香氣。

    林園停了放柴，將灶堂里還帶着火星兒的灰往灶里的四個紅薯上面蓋了蓋。

    陸子翊拿了兩雙筷子，放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探頭往那鍋子裏嗅了嗅，「熟了？」

    林園微微一笑，「再悶一會兒。」

    竹筒飯香和蒸紅薯香，隨着夜風的浮動，飄來飄去。

    金禹行聞到了香味，又想去蹭吃的，被林恩一拉，「這鍋里沒有？」

    「有是有……，可不一樣啊……」金禹行拿鼻子嗅了嗅，「那邊的比咱們鍋里的香！」

    林恩冷笑，「你怎麼不去吃御善房的菜？那兒的更香。」

    「御善房在京城，我想吃也吃不着啊！」

    正說着話，忽然起了風。

    秋燥的空氣，霎時涼爽不了不少。

    林恩眉尖一皺，「不好，起風了，天氣變了。」

    兩人再不敢閒話，喊着王大鬍子一行人，加快速度吃飯。

    他們的兩口鍋子裏，一鍋是放了鹽巴的燉肉，肉有整隻野山雞，還有切成大塊的野兔肉，另一鍋子裏是蒸熟的米飯。

    出行時，早備好了銅盆銅碗。

    各人取了碗，盛了飯，一人撕了塊肉，狼吞虎咽起來。

    林園那一處，陸子翊也不和林園閒聊了，放下吃了一半的竹筒飯，起身敦促大家去了。

    韓胖子一行人都是夥計小廝，大家吃飯也是如風捲殘雲。

    只有韓紫菱，吃不慣這種大鍋飯大鍋燉肉，命侍女白朮，拿小鍋小火煨着她愛吃的紅燒肉。

    而這種煨法，得最少一個半時辰才能吃。

    白朮瞧了眼天氣，這怕是得二更天后才吃得上飯？

    不管了，反正她吃大鍋蒸飯吃飽了，小姐愛精緻，讓她受餓好了。

    因為，勸說也不聽啊。

    正當韓紫菱餓着肚子，等着她的小鍋煨肉時，忽然起了陣風。

    接着，風大一陣小一陣的吹着。

    將白朮小灶堂的火都吹熄滅了。

    更有一塊炭火，吹到一旁的枯草叢裏去了。

    風一吹，藤起了火苗。

    而這一幕正好被林園看到了。

    她臉色大變，不好。

    今晚風大，又是在荒郊野外，又是深秋，四處都是易燃物，搞不好會出事。

    林園飛快丟下吃了一半的竹筒飯，快步跑向韓紫菱那兒，踩熄滅了那點兒星星之火，又大聲怒道，「白朮，你不想活了？怎麼還在燒火？快將灶台的火用土埋熄了。」

    坐在馬車裏的韓紫菱，挑了帘子看着她，冷笑道，「那鍋里的肉還沒有熟呢？踩熄了，你叫我吃生的？」

    林園一指不遠處的大鍋子，「那不是熟了？你們傢伙計們都吃好了。」

    「我不吃那種，下人才吃那些，我是世家小姐。」

    世家小姐？

    林園心裏呵呵，「這麼大的風，再生火的話，會引發山火的，你是世家小姐？你是大羅神仙也會要了你的命！」

    跟白痴說話真是費勁，林園懶得理她，抬腳踢了些鬆散的土，將那小灶台撲熄滅了。

    「林園，你敢踩熄我的灶台！」韓紫菱從馬車上跳起來，要追上去打林園。

    林園回過頭來，冷冷說道，「最多再過兩個時辰，就會有大雨下來，你還不抓緊時間吃飯？還有閒心跟我吵架？你想淋雨的話，隨你咯！」

    說完，她轉身繼續走。

    韓紫菱一愣，大雨？

    放眼看去，只見陸子翊那邊，有不少人開始馬兒的繩子解下來，往林中牽去。韓大胖子的人，也開始搭棚子起來。

    「小姐，大家都在忙呢，咱們也趕緊收拾起來吧。」白朮勸着她。

    韓紫菱咬了咬牙，只好放棄了吃小鍋煨肉，「去將那大鍋里的飯盛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