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命第二十三章迪克意

「滴，滴！」

「第七部分的控制已經完全脫離，外部系統的蠶食已經開始蔓延到其他部分。」

「滴，滴！」

「中央對局部陷阱的掌控已經失去，部分入侵人員正被外部系統釋放。」

「滴，滴！」

「考慮到作戰的可能，建議將其餘部分關押的人類全部處死。目前對其餘部分的直接生物操縱系統開始受到入侵，氣體傳導系統完好，熱量銜接系統完好，可供選擇項有：毒氣釋放，石壁塌陷，極具升溫。」

冷漠無情的電子音陸續傳出，話中的含義也是冷冰冰的。

瘋狂博士所掌控的外部系統在加速對這裏的侵略，一旦侵略完成，這裏所潛藏的秘密將會被博士取得，博士可以發掘出這個文明背後的強大力量，然後……

然後獲得了真正想要東西的博士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清理」所有還活着的人？！

包括自己。

迪克皺眉，他看着林齊，道：「這個人類的確了得，他能夠將外部系統發揮到這種程度，甚至利用了漏洞，不斷擴大外部系統的影響力。我不知道為什麼安全系統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但是如你所見，我們的情況並不樂觀。那麼，4000，對於以上建議你可有何什麼意見？」

「讓他們都去死？！」林齊自問自己可以毫不留情地將每一個追擊他的人擊殺，他也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為了一群瘋狂的亡命之徒而讓自己陷入險境，何況這群人還是不辭辛苦為了取得自己所背負的懸賞而來。

但是，林齊這一刻真的不想這麼做。不是悲憫的情懷，而是有一種方才才誕生出來的……同情。

因為雲老，那個消失了的執黑槍的老人，雖然只是短短的會面，林齊卻發現怎麼也無法忘了這個人，無法忘了剛剛在機械人影響下失神的雲老囈語中對自由的渴望。

林齊與他對彼此的了解都寥寥無幾，林齊只知道他是一個被意外捲入這場事件的僱傭兵，雲老也只知道林齊是一個「誕生」在這裏的實驗體，他們都不了解各自完整的過往，卻都從各自的命運中讀到了悲哀。

雲老說，他本是一個僱傭兵，他有屬於他自己的驕傲。

雲老說，我們所有人都在博士的通緝名單上，只是通緝令尚未發佈而已。

雲老說，我們都不過是扣開密地的敲門磚，是苟延殘喘的生命。

博士操縱一切，我們的命運不是攥在自己手裏。

雲老消失了，和他融為一體的迪克取代了他。迪克明確的來說是一種利用以亞文明科技「復甦」的機械生命，並不是真正意義的人類。所以……林齊猜想迪克可能永遠也不明白自己這種無趣的同情是如何產生的。

林齊搖了搖頭，對迪克說道：「剛才你對那個執黑槍的傢伙許諾過的，難道你就不打算兌現？你說要讓他改變，你說要讓他扭轉一切，你說要讓他攀上命運的高峰，你說要讓他取得自由，要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奇蹟……這些，你不打算兌現了麼？」

「這些人和剛才那個傢伙沒什麼兩樣，他們同樣只是瘋狂博士用來探路的棋子。」林齊眼中帶着傷感，甚至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這一刻會是那麼多愁善感：「我不介意讓他們死亡，但是我不希望他們在瘋狂博士的驅趕下像個白痴一樣為人賣命，他們起碼要死得有尊嚴，起碼要死得像是一個真正的人。而現在，他們連一個真正的人最基本的權利——自由都不具有。」

迪克打斷了林齊的說話：「我只是詢問你的建議和意見，編號4000。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很愚蠢的傢伙。如果說你是一名將領，那麼在戰場上你的優柔寡斷能在短短几分鐘內造就你手下士兵成百上千的傷亡。我並不接受你的提議。」

林齊看着機械人，面帶笑意：「你很冷靜，迪克，你也在掩藏自己真正的動機。你沒有急，甚至還有心情諮詢我的意見，所以我看得出來，你也並非是真的束手無策。

「以亞文明延續了無數年，我不信它會在走向輝煌之前就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如果說這種危機是來自於人類文明全方面的打擊的話，我或許會相信你們沒有抵擋的能力。但是如果這種危機僅僅是來自外部系統一次侵略的話，我不信。我不信你會無能為力！」

「所以，我確信，你有翻盤的資本！迪克，何必又要拿這些一樣可悲的可憐蟲開刀？告訴我……你真正的打算是什麼？！」林齊直視迪克的雙眼，目中隱隱藏着一股怒意。

迪克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

機械人的笑聲或許會很有趣，但是當這個機械人換上一副人類的軀殼的時候，這種笑聲只會給人一種難以忍受的冰冷。

迪克伸出了他的左手，放到林齊身前，做出了一個握手的動作。

林齊眼一瞥，不解道：「這是什麼儀式？」

「簡要的歡迎儀式而已，4000，我認可你有加入我們的資格，當然，僅僅是資格。而且，你必須證明你自己擁有獲得這個資格的能力。」

迪克的手就這麼懸在空中，等林齊的答覆。而林齊在這時也是伸出手握住了這隻原本屬於雲老的，有一些乾枯的左手。

「我並不了解這個『加入』是什麼樣的意思，這就是你給我為你帶來載體的報酬？」林齊說道，他也有了一些猜測，面對博士如此迅猛的侵略計劃，迪克可能早已有了對應的籌謀。

林齊與迪克所在的石廳中，幾個浮空的屏幕中又有一個黯淡了下去。迪克看似愜意地望着那個暗下去的屏幕，臉色毫無變化，只是對林齊說道：「這的確是你應得的獎勵，但是請你記住，我仍有收回的權限。除非你能證明你的忠心，否則我不會對你有無條件的信任。」

屏幕相繼黯淡，可見博士發動的侵略已經加快到了何種地步。而迪克依舊只是繼續和林齊說道：「這個被稱作瘋狂博士的確有些聰明，他別的計劃還好說，但唯一麻煩的是……他針對我『創造』出來的那個實驗體。這個實驗體可以說依附我的程序而存在，天生對這處密地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因此，將成為我要執行我們『以亞復甦』計劃最大的阻礙。」

「所以，4000，接受我給你真正的獎勵，然後……證明你的忠心吧，雖然同為核心計劃醞釀的實驗體，但是我不希望這次計劃會有任何的意外出現。」

迪克說完，地面陡然一顫。

迪克那個機械人軀殼所平躺的地方開始了詭異的凹陷。整個地面扭動起來，一塊塊石板區域猶如被切分成了一條一條，宛若數條緊挨着的蛇，不斷騰挪自己的身軀。而在這過程中，機械人隨着這個區域的變化也在不斷地下沉，下沉……

很自然的，機械人平躺的那一小塊地面整個倏地就消失在了林齊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半徑一米的洞，洞下面黑黢黢的，而迪克的機械人軀體就是沉入了這個洞的底部，什麼也望不見。

洞下面，暗藏玄機！

「這條路打開的方式，唯有以我原來的軀殼作為媒介，這才是我急於找一個可以承載我的載體的原因，不然的話，應對這次入侵，恐怕也是有些麻煩。」迪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林齊下去。

迪克耐心地說道：「你要的獲取自由的機會，你親自去取來吧……」

林齊一怔，這個洞不可謂不深，自己就這麼跳下去？

像是想到了林齊心中的猜忌，迪克道：「跳下去，你放心，我沒有害你的必要，畢竟……你是4000，核心計劃的關鍵之一，依照最高要求，我還是需要執行保護的。」

可是，這個洞的確太深了，如果自己跳下去會不受傷害的話，那麼只有可能下面具有緩衝的裝置，或是水流之類可以保證卸力的地方?再或者說，這個深洞其實只是一個障眼法？

那麼……試着下去看看吧。

林齊的眼睛，在這一刻再度化作了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