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殘影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命運的殘影,你看不清,我看不清,卻一定要在水月鏡花中給出個答案麼?」
這是一張熒幕,熒幕上似影片般正投射着一場星際的戰爭,激光亂躥,流彈飛射,機甲的利刃與槍炮構成了星空中永恆的一幅畫卷,散着無盡芒光。
阿爾法依舊漂浮在那密閉空間的中心,在它刻意的牽制下,去往月球進攻的智能機器已經大為減少。但是它同樣感覺到,在它行動的同時,一些直屬於它的精銳智能已經斷開了它們的信號。
「迪克,你已經等不及了,可我,還等得起。你是皇子,可我的歸宿,這個世界中誕生的所有智能的歸宿,早已與以亞星無關。當年的一場夢,或許是噩夢,或許是美夢,可是夢醒了,為什麼還要為一場飄渺的夢境復仇呢?偏執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陷入了另一個泥淖般的夢境?我的同伴們,我為我無力去挽回這一切而深表歉意,但如果死亡是一切救贖的開始,那用這種方式來忘卻所有的執念,又有何不可?」
圓球震顫,其外部一些有如膠膜的物質脫落下來,球體更顯晶瑩剔透。
「迷惘的,無助的,彷徨的,匯聚而來吧,所有在這條進化之路上漸行漸遠的人類和智能,我阿爾法等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我們都經不起更長久的等待了。你們的怒火與執着,就請在這裏盡數止步,我將以身為祭,為此祈命。願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不起風浪,不漾漣漪。」
火焰呼嘯着升騰,有如虎嘯山林,浪氣向四方播散,但未超出此地數米,這浪氣就漸漸平息了下來,像是化作了微微的波光,輕輕傳出。
與此同時,世界各地隸屬阿爾法的智能不約而同地在一瞬間產生了某種名為「畏懼」的情緒,渾身震顫,而緊接着,其中大多數智能發出了奇怪的電波,如蜜蜂嗡鳴般開始放出訊息。
「叛亂者,死!」
月球附近戰場上的人類兵士驚訝地發現一些本在戰場上與人類膠着的智能機器竟然退了下來,對一些智能己方的軍隊廝殺而去。
當然,人類方的兵士並不意外,甚至帶有些緊迫感,鈦合金的機身起起落落,準確地對準每一個智能機器進行瘋狂的掃射。而在人類方匆匆搭建的通訊頻道上還是不時傳出一聲驚呼:「總部的秘密病毒已經生效了!抓緊時間突入地球方面,務必在段時間內擴大戰果!」
他們的猜想與真相南轅北轍,可他們需要的結果與真相最終帶來的方向卻是極為一致。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無論是哪個時代,真相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裏,而歷史則是在少數人的引導下由多數人進行締造。
「列陣,左翼由我們沸血軍團開道!」總聯絡網下一個震撼人心的聲音響起,剛猛無比的虎式機甲齊齊前躍,邊緣的機甲用激光炮轟成一個防護網,正前方的機甲卻是急速起步,機甲中心部分出現塊快光斑,然後化作一個巨型的炮口,猛然向前轟射!
隱約可見幾台全身漆黑的機甲穿梭其間,手持合金利刃,憑藉無比的動能高速疾步,每走一處,就是一些攻擊網中殘漏的智能機甲在切割中倒下,恍若遭受了死神巨鐮的切割,雙目中的火光很快熄滅了下去。
而右翼方向上則是一群墨綠的機甲,手中鐳射槍激射出的紅光更是奪人眼球,這群機甲分開行動,卻在整體上又有着緊密的聯繫,往往一台機甲遇險另一台就能很快反應前去援助。那紅色的鐳射光配上墨綠的機甲就宛若一株株帶刺的玫瑰,啜飲着智能機器的導管中輸送着進入內部循環的「血液」。
至於正中心已經成為整個戰場最大的漩渦,其中每一台都沒有什麼特色兩點,灰色的外殼仿佛塵封已久的刀鞘,積灰層層。但是在這戰鬥的一瞬,每一台似乎都成為一把待出世的寶刀,寒刃所指,便是一片癱瘓的機體與破碎的零件。如果這換成了人類的戰場,那麼已經算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智能方面似乎打算放棄月球的戰略位置,加兵地球,等我們去然後瓮中捉鱉麼?」有人類方的將領出聲,似乎對眼前大好的戰局難以置信,雖然人類方也是有所傷亡,但這個傷亡的比例較之前的數次戰役來說簡直難以相信。太低了。智能的防守較之前的嚴密來看也顯得大意,甚至一些強大的機型都沒有出現,難保不是一個圈套。
但,無論是戰場上的哪一方都沒有任何猶豫的跡象,戰局,在向地球推進。
「大人,人類應該是已經得知了貝塔的消息,他們既然刻意隱瞞,我們也沒有必要在此刻出頭,畢竟那個智能……」銀甲光翼的西塔正待命在喜馬拉雅山一處山巔,此刻山中已出現了數台智能控制的機甲,其中甚至不乏更強的具有一定自主思維能力的s-動機甲,環衛在此地周圍。
迪克此刻正站在山巔之上,坦然接受西塔的單膝跪拜。黑色的軀殼上有幽光在四處遊走,雙目中的幽火燃燒着,熾熱且駭人。
「它會去的,是嗎?」迪克說道,在問西塔,卻更像是它自己在自言自語。
「每一個智能都需要進化,阿爾法如此,大人您如此,它也一樣如此,這是智能最本能的欲望。而被剝奪了另一半的它,除了在這個關頭去之外別無選擇。」西塔畢恭畢敬地說道。
迪克微微點頭:「的確,我們都一樣。可是我們都一樣是在被欲望驅使着走,走着和人類大同小異進化路線的我們,究竟是在進化,還是在退化?夢醒了,我們……卻還是迷路了。」
西塔愣住了,半晌,它也只能搖搖頭:「我不明白,大人,為什麼您總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恕我直言,大人,世界上或許有相對的進化方向,可進化的終點是絕對的,那便是強大,我們如今的強大早非人類可以比擬,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去思索人類的路途呢?」
「既然這樣,那便放下吧,西塔,最近的行動怎麼樣?」迪克凜然地問向西塔。
西塔認真地說道:「很不錯,大人,多數遺民還是願意臣服於您,少數執拗的已經死亡,阿爾法自身的路走出雖遠,但它把握不住它手下的心,對人類屢次三番的忍讓已經讓不少智能有了偏見,您這一次出世算是一個引子,一個將所有智能引向真正的引子。」
「嗯」,迪克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兩個智能在這個悄寂黑夜之中無言而立。
西塔突然聽到了什麼,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間從迪克處說出的言語,內心卻是苦笑。
迪克用輕得和風一樣的聲音說:
「強大,也未嘗不能是相對的。」
窸窸窣窣,叢林中傳來蟋蟀的叫聲,機器低沉的嗚咽在深夜中響起,輾轉難眠的各位也索性起了身,等候這即將到來的時刻。
喜馬拉雅山,人類世界的第一高峰珠穆朗瑪便是聳立在此。傳聞三戰時期的鬧得沸沸揚揚的「灰燼」組織也一度將自己的老巢建在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再之後智能可怕的侵襲,這裏成為了人類明令禁止前往的地方,人們把這裏列入永遠不能靠近的生命禁區。
今夜,這群人員將前往這裏,進行一場殊死搏鬥。
「上機吧,我們如今的地點距離那裏並沒有太遠,依靠地下穿梭機不用多時便能到達,這次行動總部下令各個機器間保持一定距離,一旦被智能攔截,儘量擺脫,如不能,勸各位以人類大局為重,和那些監測的傢伙同歸於盡。」
這話一出,立刻又引起一陣騷動,不過黑人長官在此時也顯得很有魄力,他大吼一聲:「我最先開道,後面的穿梭機將分組受我們的人保護前進,我在此立誓,如若此役不成,我願以死示人類之志!」
有人暗暗稱讚,有人卻是不屑一顧,這些所謂的精英大多是依仗着自己天賦異稟,沒有真正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並不能真正讀出黑人長官那種視死如歸的氣魄。基地的保護網呵護了他們成長,但同時也讓他們缺失了直面生命危機的可能與必要的血性。
甚至有些人還沒有清楚認識到,這不是一場遊戲,是一場真正的戰役。他們也不是坐在指揮室氣定神閒的長官,他們是要挺槍上前的士兵,甚至在這場人類總部與智能的交鋒中,他們只是一群炮灰,是下棋人用來將這棋盤下好的馬前卒。他們意識的缺乏也極大可能給他們生命留下最為慘痛的教訓,而教訓也即將到來。
林齊用眼神瞥了露絲和秦風二人,秦風裝作沒有看到,露絲卻是笑意依然,向他拋了個飛吻。
上艙,關門,不過有意思的是黑人長官又進行了一次劃分,以小組為單位,每一小組6個人,林齊和露絲她們明顯劃分到了一組,且這一組的位置還是最靠近兩翼的地方。
方便離開。
林齊也是收到了一份名單——第七行動小組人員:林立、秦風、張克、晴夢、露絲、王思言。
至少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不過相信很快就能了解這個小組的素質如何了。
倒是貝塔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一反先前它要趕往阿爾法的熱切。
「命運的殘影,會將我們指向共同的歸宿。林齊,你知道要你要去往哪裏嗎?要想明白,現在放棄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