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槐詩。」
「年齡?」
「十七……等一下,你們天文會也要招牛郎的嗎?」
寂靜地辦公室里,桌子後面那少年撓着下巴,滿懷不解地看着對面面無表情的詢問者:「我說,大叔啊,這些天來,你問也問了,查也查了,我好歹也算是為了天文會剷除了一個禍害吧?怎麼這待遇就跟叛徒似的?」
「例行調查,請配合。」
第不知道多少次,詢問者說出了這句話,緊接着又問道:「能否再向我們描述一下你和紅手套的戰鬥過程?」
「忘了,記不清了。」槐詩翻了個白眼:「大概是路過的禿頭披風佩奇俠一掌把他打死了吧?真的,我一進門就看到他在打紅手套……」
「哦,禿頭披風佩奇俠……怎麼跟你上次說的不一樣?」
「我記不清了!」
「那麼,能否解釋一下,你作為一個新晉升華者是怎麼殺死三階的紅手套的?根據我們之前的調查,你似乎一直都是一個音樂專長的學生,甚至沒有打過架。」
槐詩翻了個白眼:「我天生神力!」
「那麼下一個問題……」
兩個小時之後,詢問者平靜地整理了一下手中厚厚一沓記錄,仿佛例行公事一樣地起身道別:「那麼,感謝你的配合,也感謝你為這個世界所作出的貢獻。」
公式化地握手之後,他轉身離去了。
槐詩一臉懵逼地站在門口。
「終於完事兒了?我說你們天文會是不是有毛病?派這麼一個人過來這幾天翻來覆去的問……」
看書的艾晴波瀾不驚:「正常,事關綠日,總要有一個詳盡的記錄。他們都是筆錄專員。職責就是不論你說什麼他們都把你的話記下來,然後回去歸檔。」
「這麼浮於表面的記錄真得有用嗎?」
「走個流程而已。」艾晴平靜地說:「如果沒有人想要在這個過程里搞事情的話,大概是沒有問題的。」
「嗯?」槐詩看了過去:「搞事情?」
「正常操作,坐下。」
艾晴淡定地喝着女隨從端上來的咖啡,「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監查官的職位這麼重要,從來都是狼多肉少,被我這麼一個距離二十歲還差幾個月的瘸子佔了,誰都會不服氣的。如果搞一搞事情就能空出一個位置的話,我都不介意搞一搞呢。」
「……」
槐詩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們天文會真是水深火熱啊。」
「最後提醒你一次——」
艾晴終於抬起了頭,看了一眼槐詩胸前的標牌,「不是你們,是我們——當然,我意思不是讓你有點集體榮譽感,而是我要出了事兒,你也討不了好。」
「啊,我懂,我懂,同舟共濟的意思是吧?」
槐詩嘆了口氣,這麼多天以來,他差不多已經適應快艾晴的交談方式了,可為什麼就從她的嘴裏聽不到一點正能量的詞兒呢?
如果說如今的自己是一台負能量製造機的話,那艾晴就妥妥地能當開個製造廠了——輸出當量都不在一個級別上。
這個女人究竟怎麼活到現在的?
「當然是靠實力啊。」
艾晴頭也不抬地回答。
槐詩一愣,旋即心中拔涼拔涼的,難道這個女人連讀心術都會了?
「我不是升華者,所以不會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把所有的問題都寫在臉上。」
「呃……」
槐詩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我的臉上寫着什麼東西嗎?」
「對啊。」看書的艾晴再次抬頭撇了他一眼,眼神憐憫:「簡直形象地闡述出了人類的本質。」
「嗯?寫得是鴿子還是複讀機?」
槐詩好奇地問。
「……」
艾晴簡直不想理他了。
在槐詩不斷地噪音攻擊之下,她終於顯露出一絲不耐煩地樣子,合上書,發自內心地懷疑自己把這種人招募為自己的秘書的時候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究竟想幹什麼?」
她抬起手指捏了你鼻樑,眯起了眼睛:「你要報告寫完了閒得慌,不如把最近網上那些好事者排出來的新海十大鬼宅給好好排查一遍,免得又有跟你一樣無聊的人玩鬼屋探險把自己玩瘋了。」
「你可別提了吧!」
槐詩一提到這個就氣得拍桌子:「那個排行榜簡直是個屁!排行第一的就是我家!
你說我家怎麼就鬼宅了?不就是荒了一點窮了一點麼?我要是有錢,至於連門都沒修好麼?這兩天我都趕走四波來拍照片的神經病了!」
「……」
艾晴無奈:「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麼?」
「這個……我就是想諮詢一下……」槐詩忽然之間羞澀起來,搓着手,擠出諂媚地笑容:「老闆你能不能提前給發個工資啊?」
「……」
艾晴深吸了一口氣,忍住把自己的書摔在這貨臉上的衝動,「我不是都已經給了你兩萬多了麼?」
「沒了。」槐詩忍着眼淚,往事不堪回首地看向窗外樹上的那隻死烏鴉:「總之,一言難盡。
如今都快開學了,我花唄還倒欠四千多,別說學費,飯都吃不起了,老闆你能不能先發點工資讓我過個年?」
「現在才九月底,距離過年還有半年呢。」
艾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許久,掏出了手機:「你要多少?」
槐詩眼睛頓時亮了,湊上去:「哎,來個五六千就行了,等發了工資我還你。」
滴!
「支付寶到賬四千元。」
艾晴漠然地收起了手機:「這是你這個月的基本工資,拿好,除非有什麼其他的臨時任務,到下個月十五號之前,你都要靠它活下去了。」
「一個月工資竟然有四千的麼!」
槐詩有些高興壞了,以前風裏來雨里去在酒吧里拉琴給孤兒院文藝匯演哪裏有這麼多錢啊。
「哎呀,正好老柳明天要出院了,還能請他吃個飯。」
「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哈,羨慕吧?」槐詩開始得意忘形,「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麼簡單。」
「是麼?」
艾晴淡定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似是無意地問道:「所以,你想好怎麼跟他解釋你把他貸款一百多萬買來的車一把火給燒了的事情了嗎?」
「……」
很快,目送着神情沉痛地槐詩離開了辦公室,艾晴終於迎來了難得的清淨。
在寂靜里,她嘆息了一聲,看向電腦屏幕上銀行頁面上那一筆不菲的撥款金額——總計三百四十萬美金。
算了。
暫時還是別告訴他紅手套身上有懸賞金的事情了吧?
.
.
「你說好好的房子,怎麼就是鬼屋了呢?」
槐詩插着腰站在自家門口,看着周圍鬱鬱蔥蔥的高聳樹木,牆壁上綠意青蔥的苔蘚,還有爬山虎。
在遍佈鐵鏽的大門之後,庭院內盛開着野花和綠草,殘缺的雕像在陽光下倒映着白色的光……
「怎麼看怎麼都是風景秀麗、陽光明媚嘛!」
槐詩心裏對網上那些瞎排亂七八糟榜單的傢伙唾棄了幾口之後,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己家房子到了晚上有多陰森,搖頭晃腦地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
「我回來啦!」
無人回應,只有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的尖銳聲音。
看到了嗎?多貼心啊!就連大門都是全自動的!
別的地方有嗎?有嗎?有嗎?
說這麼好的地方是鬼屋的傢伙簡直良心大大地壞了。
槐詩冷哼了一聲之後,踩着吱呀作響的地板,推開屋子的正門,回到了遍佈塵埃的大廳里,隨後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兩口熱水就回房間開始收拾開學要用的東西。
不過像他這樣文化課基本都靠蒙的傢伙而言,高三的課程基本上等於放棄了,更多準備的反而是下個月考專業級演奏的資料和教材。
abrsm的專業演奏憑證在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能當文憑來用了,有這玩意兒在手,只要高考成績沒有爛到慘不忍睹的程度,拿一封藝術類大學的通知書應該沒有問題。
「所以,這對如今的你真的有什麼意義嗎?」烏鴉問。
「嗯?」槐詩不解。
烏鴉再次問道:「你覺得一張文憑,對於升華者而言,有意義嗎?」
「升華者就不用吃飯啦?升華者不需要工作的嗎?」槐詩翻了個白眼:「難道坐在家裏就有錢從天上掉下來麼?」
「……」
烏鴉嘆息:「我的意思是說,對於升華者而言,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愁錢的。雖然不至於大富大貴,但溫飽絕對不成問題。」
「升華者的錢是怎麼來的?」槐詩撇着她:「殺人放火?那跟搶有什麼區別?就不能平平安安過日子混口飯吃麼?」
說實話,雖然天文會給自己的工作確實有很豐厚的工資,每個月就算什麼都不干,也有四千塊底薪可以拿,但用腦子想想就知道要幹活兒的時候會有多危險。
看柳東黎就知道了。
一個牛郎,好好地日子不過,跑來給自己當保鏢,保着保着就出事兒了!不但被迫參加了老太太們的夕陽紅秧歌團,還要被二五仔背後捅一刀。
如果這些日子以來槐詩對升華者的世界有什麼感觸的話,那就只有危險兩個字了。
大量流落在現境、功能不明、威脅不明、作用不明的邊境遺物,每個人都截然不同的靈魂能力和融入高階升華者體內的詭異聖痕……
每一個都足以輕而易舉的置人於死地。
就算是柳東黎那樣賣臉的牛郎,都能靠着自己的盛世美顏(自稱)將看過來的人強行魅惑到忘記呼吸,導致窒息死。
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台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負能量製造機。
光是給一個半殘廢的紅手套補刀,就已經快好幾次要了自己的命了。
出生入死?
還是算了吧。
儘早找辦法能夠經濟獨立,然後辭掉天文會的工作,老老實實地朝着自己去維也納拉琴的夢想努力吧。
大不了當個音樂老師也行啊!
「……雖然升華者的生活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可能都有些危險,但也有人是自食其力啦,你不要當全世界的升華者都是土匪好不好?」
烏鴉無奈地嘆氣,一隻爪子抬起手機:「你先看這個消息。」
「啥玩意兒?」
槐詩湊了過去,端詳着明日新聞的稿件:「羅馬拍賣行刷新最高紀錄,黃昏譜系5階聖痕尼德霍格以四十三……一二三臥槽怎麼這麼多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