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生天目大人,有失遠迎,請多見諒。」
剛剛下車,就有執事模樣的老人迎上來,恭敬又莊重的彎腰行禮:「感謝您的遠道而來,裏面請。」
「都來多少次了,哪裏還用人帶路。」
生天目擺手:「荒川他們在哪兒?」
執事愣了一下,猶豫了起來:「家主他……」
「不必找什麼藉口,正在跟落合和久我那兩家在什麼地方談話,對吧?茶室?還是密室?無所謂啦,帶我過去就行,稍後千葉家的來了也麻煩你帶路了。」
生天目隨意的向前走着,向老執事吩咐道:「至於這位懷紙君,想必你也知道,就帶他入席吧。」
不由分說的下達了命令。
就像是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那樣。
在他的凝視之中,老執事呆滯着,許久,佝僂着點頭:「還請容我傳達一下……」
「現在年輕人不都是愛用手機了麼?我直接打電話過去不就完事兒了,難道他們還能背着我談什麼機密不成。」
生天目一路橫衝直撞,仗着自己是五大佬之一的身份,嫻熟的衝進了荒川家的靜室中,直接來開門。
「哎呀,各位都在呢?」老頭兒咧嘴,衝着裏面幾張回過頭來的不快面孔擺手示意。
「你們在背着老朽談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嗎?能不能讓我也聽一下?」
直接拽了一個墊子過來,坐在了幾人的對面,抬手示意:「繼續呀,繼續,當老朽不存在就行……那個誰!給我來杯茶,讓我嘗嘗荒川家茶園裏今年的收成怎麼樣。」
「要旁聽的話,就要安靜一點啊,生天目。」
抽煙杆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瀛洲式長袍,跪坐在地上看過來,正是久我家的當主。看上去約莫四十餘歲,但頭髮斑白,已經有些未老先衰。
落合家的當主一言不發。
作為五大佬之中唯一的女性,看上去和瀛洲傳統的上了年紀的女性沒什麼區別。身着樸素而莊重的長衣,髮髻盤起,神情冷淡又平靜。
被這個老傢伙攪擾了一番,所有人明顯都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性質。
緊接着,生天目就撐着膝蓋開口了。
「既然你們都是說完了……那老朽來說句話吧。」
他愉快的笑着,直白了當的問道:「這一次會盟,讓老朽當這個會長怎麼樣啊?錢的話,好商量,絕對不會虧待大家的。」
說着,他還比劃了一個點鈔票的姿勢。
看上去市儈又無賴。
「你在做夢麼?」荒川家的當主冷漠的看過來:「難道我就不行?我就不可以?」
「當然是因為你不太合適啊,憂君。」
生天目嘆息:「你一旦上位的話,肯定會搞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啦,說不定大家挑撥一下,你就會沒頭腦的到處樹敵……哎,先別生氣嘛,你看,你連我的挑釁都忍不了。到時候鐵王黨的魁首見了你哼上一聲,你豈不就要全面開戰了?」
久我家的當主敲了敲煙杆,抬頭問:「難道我便不可以?」
「你當然是最好啦,年富力強的時候,敢打敢拼,而且算計精深,說實話比老朽更合適呢,奈何……」
生天目聳肩攤手:「久我家沒什麼人手啊,就算是把同盟給你,你也調動不起來吧?
啊,至於落合小妹你就不要說話啦,不是老朽歧視你啊,雖然你很能幹很厲害,老朽真的很佩服——不過女人當家這種事情傳出去,別說外面的人,下面的人都不會服眾啦。」
落合家的女當主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對此她心知肚明。
一開始自己恐怕就是距離總會長這個位置最遠的人,因此也樂得看戲。
她嫌棄這老頭兒太久了,可不介意多給他下點扳子。
「至於千葉龍二那個傢伙啊,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啊,但性格就……」
老頭兒無奈搖頭:「誠然龍二是中興之才,重新將千葉會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而且還能做大做強。但我覺得他當了會長之後,一定會先去嫖完同盟所有的妓院,然後再玩上百八十個女人。最後被女人弄死在床上之類的……」
說完,他指向了自己,再嘲諷完了所有的對手之後,誠摯的自薦道:「相比之下,老朽都這麼大年紀了,硬都硬不起來,是不是很可靠啊?」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不等他在說話,荒川便反唇相譏。
爭吵再度開始。
而等一身紅酒和香水味兒的千葉龍二姍姍來遲,走進房間裏的時候,便聽見了來自生天目拍板的聲音。
「好,就應荒川你的要求——你我兩家,就按照極道的規矩,在盟會之上分個勝負吧!」
哪怕什麼玩意兒都沒聽見,千葉龍二也忍不住想要捂臉。
這速度就離譜。
自己就他娘的遲到了三分鐘!
荒川家的那個傢伙,是不是……又掉進老頭兒的坑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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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槐詩終於體會到了外來者不可不品嘗的瀛洲本土特色——冷暴力。
喧囂的會場裏此刻座無虛席,氣氛熱絡,所有來自同盟的組長們都已喝着茶聊的愉快。氣氛一片熱烈。
唯獨槐詩周圍範圍三米之內,冷若冰霜,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坐的筆直,目不斜視的喝着茶,除了偶爾過來添水的荒川家侍從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搭理他。
在這種情況之下,槐詩已經閒得摳起了腳來。
沒辦法,這裏面信號都被屏蔽了,就連天文會的頻道都受到了干擾。可倘若動用源質通訊的話,被發現的幾率又太高。
早就無線電靜默了。
玩手機都沒辦法玩。
只能看幾個藝伎在場中隨着演奏一同扭來扭去,看的讓人想要打哈欠。
想讓這裏的下人給自己找本漫畫來看,下人都在推脫不知道在哪兒——開玩笑呢,等會兒上面大佬講話,你在下面看漫畫,給逗樂了。
大佬一看,給你心裏記一筆就算了,萬一追究一下誰給這傻缺拿的漫畫,那自己的小拇指頭還要不要了?
很快,槐詩就放棄了
畢竟,他看漫畫就為了圖一樂。
但圖一樂也就圖一樂,要真想圖一樂,還得圖一樂……
正所謂一樂不成,一樂又起。
你們不陪我玩,那我就自己玩。
槐詩抬手,把下人叫來,指了指那幾個扭來扭曲的藝伎和琴師,說:「給我叫一個過來,讓我點個歌兒。」
等藝伎畢恭畢敬的過來之後,他捏着下巴,端詳着她臉上簌簌往下掉的白粉,忽然問:「《極樂淨土》會跳嘛?」
「……」藝伎愕然,搖頭。
「算了,估計那些低俗的你也不會,來個高雅的。」槐詩一拍桌子,說:「跳個《天鵝湖》吧!」
「……」藝伎呆滯着,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肚子裏已經開始罵人了——跳你媽賣批的天鵝湖,這貨看上去長得不錯,腦子是怎麼回事兒?
別說她不會跳,就算跳穿着這身衣服也得能跳的起來啊。
「客、客人您還有什麼其他要看的麼?」
她勉強的擠出笑容,為難的看了看身後的方向:意思是憨批你不會欣賞就算了,別擋着老娘賺錢。
槐詩還想看個二人轉的,但想了一下,藝伎也就一個,轉不起來,說不定連個小寡婦上墳都不會唱。
頓時索然無味,嘆息着揮手說道:「你走吧。」
藝伎如蒙大赦,可算擺脫了着憨批,慌不迭的起身準備跑路,可身後的樂師卻被叫住了:「喂,人家跳舞的要走,你走什麼……」
槐詩伸手,指了指茫然琴師手中的三味線:「那玩意兒,借我玩一下。」
琴師本能的想要拒絕,可被那一雙眼睛看着,卻僵硬了一下,手指忍不住發抖。可當這個男人咧嘴微笑的時候,卻又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一陣親近和動搖。
耳畔傳來小時候媽媽對舅舅說的話:孩子還小,又不懂事兒,你就給他玩一下唄……
每次這麼說的時候,舅舅臉上都會露出那種『慷慨又大方『的笑容,讓他銘記一生。
而等他從回憶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裏的三味線,就已經被槐詩直接拔走了。
槐詩拿在手裏,跟拿個琵琶一樣,隨意撥了兩下之後,感覺不對勁兒,又伸手把琴師手裏剩下的撥片給拔下來。
「哎呦,這小玩意兒,跟結他也差不多啊。」
將三味線揣在懷中,槐詩隨手試了幾個音——大提琴中也有各種撥弦的技巧,上手倒是沒怎麼困難。
大提琴演奏那麼高的等級撐着,哪裏會有什麼隔閡。況且,哪個玩樂器的只會玩一個啊,他小時候還跟艾晴練過四手聯彈呢,想想還真懷念。
回憶着往昔,槐詩嘴角勾起了懷念的笑容。
低頭,撥動了三味線的琴弦。
錚錚低鳴宛如冰塊破裂的清冷聲響,擴散向四面八方,令會場中的喧囂一滯。旋即靈巧的音符跳躍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
帶着無比的歡樂和喜慶。
咪、唻、拉——咪、唻、唆……
如此熟悉,仿佛要刻入dna里的前奏輕快的流淌,槐詩挑起眉毛,在這懷念的旋律中,搖頭晃腦。
「hey,young 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