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我忙完棚里的活,都要去鎮上去給菜農們做培訓,跟一幫專家們討論如何種菜。
沒有好的交通工具,只能騎着自行車去鎮上,還好路途不遠,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本來我是不去的,但經不住我媽的勸說,也許是看我兩年不見人,想讓我接觸一下社會,提前將這事答應了下來,還怕我不去,並跟組織培訓的工作組提前要了培訓的工資。
當時課時安排一共十五天,給我一天兩百,我媽拿了錢之後,就給我買了身像樣的衣服,還擔心我半途跑回來鑽進棚里,將大棚的門鎖了,第一次去鎮上做培訓是她親自送我去的,就是怕我半途回來,繼續窩在棚里,畢竟我兩年不見人,讓她看的也着急。
若是我爸說的,我就偏偏不答應,我就喜歡更他反着來,但這是我媽說的,我也只能答應。
幾次之後,看到我還能做好這個事,並且反饋還不錯,我的課聽得人最多,也最認真,而且有的菜農還拿出小本本將我說的話記在上面,因為有我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由不得他們不相信,這次糟了災,菜價高的嚇人,我家一次幾萬的收入對菜農來說可不是小數目,有的甚至一年都賺不了這麼多。
我媽看到這裏也就放心了,也不再跟着我,去做她的事了,而我就每天干點活,然後去鎮上做培訓。
一切都安然無恙,直到最後一天,十五天的培訓結束了,那天我準備回去,但被幾個培訓組的人叫住了,說是要歡送一下專家們,本來不想摻和,無奈盛情難卻,也就答應了。
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說了一聲,然後開始吃飯,唱歌,一直折騰到了晚上九點多,才將專家們送走,培訓組的人做完這些事,也就要撤了,聽說還要去別的地方,因為還有許多地方也受了災,他們得過去培訓。
當時組長就問我願不願意去跟着做培訓,工資好說,只要我願意,收拾一下一起走,還承諾以後有機會給我弄個安穩的工作。
我哪能答應,我當時還想着回去種菜呢,這茬子莊稼這麼好,可不能大意,只是委婉的說道『考慮一下』,還有內心中對神奇事件的一些期待,這是內心中的,跟他們走了去哪找楊道士去。
最後工作組組長給我留了一個電話,說是想通了就給他打電話,也就沒再多說。
我離開之後天已經很黑了,只能隱約的看見一點大致的路,我們家離鎮上有五公里左右,這點距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當時在部隊就是全副武裝五公里越野,我跑下來也就是十七分鐘左右,這點距離對來來說真不算什麼,何況我還騎着一個自行車。
我家到鎮上的有一段路挨着黃河邊,一面是學校,一邊是黃河,我們這叫它沿河路,跳河台,斷頭台,釣魚台,黃泉路,好幾種名字,一般為了避晦叫它沿河路。
沿河路比較難走一些,因為也看清路,而且路邊還有些灌木,就怕從灌木中突然鑽出個人來,剎不住車將人給撞了,我就將速度慢了下來。
記得我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跑到這裏來玩,旁邊就是學校,還有一些魚池,聽說這段路比較詭異,經常出事,死過不少人。
但我們就靠着這股詭異,經常鑽進灌木里,等人過來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大吼一聲,膽子小的就被嚇的癱軟在地,膽子大的就來抓我們,誰如果被抓住,就少不了一頓飽打。
而且夏天經常從這裏下河游泳,我們一個玩伴從這淹死之後,我也就再沒去過,後來聽說陸陸續續的有人死在這,讓這裏詭異的氣氛更加濃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每次從這路過的時候都感覺脊背一股冷氣,直達頭頂,感覺頭皮都要起來了,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我騎着自行車,慢慢的在路上走着,為了給自己壯壯膽,還哼着歌,不知為何,今晚這段路黑的出奇,幾乎看不見路,我也沒帶手電,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稍微一個大意,看見前面一個人影,我敢緊將車停下,一股涼氣升上頭頂,說道:「你誰?不回家在這幹什麼?」
我有些害怕,下了自行車從路上撿起一塊石頭,打開手機,照出一點亮光,慢慢的走了過去。
走進一看,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人站在路中間,神情有些恍惚,一副兩眼無神的樣子,而且這人我也認識,是前面莊子上的一個女人,名叫香香,因為身材嬌小玲瓏,一般人都叫她尕香香,當時被娶進門的時候,我正在上高中,她那種嬌小柔弱的樣子,着實驚艷了一把,包括我在內的一幫小子,估計都對她進行過幻想吧。
嫁到這裏沒幾年,生了兩個娃,丈夫是有名的賭博軲轆子,一天除了賭博就是賭博,好吃懶做,什麼事也不干,家裏一個大棚,就靠這女人種着。
這女人還得帶兩個娃,很是辛苦,這些事我也是以前聽說的,這兩年再沒聽過,因為我壓根就出門,此時見到,因為很出名,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但起色差的嚇人,臉上更是有幾個紅印子,看來是剛挨過打。
確定是活人,排到我們這輩還得叫她嬸子,就悄悄的將石頭藏到了身後,說道:「是小嬸子啊,都這回了,你是要去哪?」
尕香香眼神有些不敢見人,避開了我的視線,聲音有些憔悴的說道:「我去那邊的我大哥家一趟,有點事情。」
我點了點頭,知道他們大哥就在那頭,也就不在意了,說道:「那你小心點。」
尕香香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
我也不在意,她被打了那是他們兩口子的事,受了氣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他男人叫元得子,醋意強的很,一次尕香香跟別人說了兩句話,就被拉進屋裏打了一頓,我考慮到這些,也不想跟她對說什麼,騎上自行車,就朝遠處走去。
過了這段沿河路,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因為我記得沒看見什麼人影,在近處才看見的,那就是這女人一直在路邊站着,我走進之後才弄出動靜的。
大半夜的站在路邊看着黃河,想想都覺得不對勁,因為這事在這段路不是沒有發生過,我敢緊掉頭,蹬着自行車就向沿河路返回,來回的時間也就三五分鐘,我回到原地,沒看見人影,心裏感覺有些不妙。
將自行車停到路邊,扒開灌木向河邊一看,眼前的情形嚇了我一跳。
只見黑黝黝的黃河中走着一個人影,根據那個身材我就斷定是尕香香,才意識到,她這是要跳黃河,已經走了一段距離,河水已經淹沒到了腰上。
我大喝一聲:「你幹什麼!」
身體也是不慢,竄出灌木跳進河裏,不顧河水刺骨的冰冷就向她跑去,幾步就到了尕香香跟前,一把將她拽住,說道:「你這是幹什麼,有啥想不開的非得跳河,好死不如賴活着,走,上岸。」
河水冰冷刺骨,還有些冰碴子,這段河水比較急,所以沒結冰,但水溫確實冷,我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鋪滿全身,被凍得瑟瑟發抖。
就是我都難以承受,何況她一個女人,她柔柔弱弱的樣子,已經被凍得雙腿發僵,雙腿動彈不了,若不是如此,我估計她早就走到河中間了。
我拉了她兩把,沒拉動,忽然出現一股錯覺,還想有人在河裏扯着不讓我拖她走,我頓時有些害怕。
大吼一聲:「走啊。」
也許是這一聲起了作用,忽然拉扯的力量好像消失了,受力不穩,我差點跌倒,我也不顧他男人什麼意見,一把將尕香香抱在懷裏,向河岸走去。
她那時候雖然三十左右,但身材保持的依然很好,柔弱的一點點,很輕,除了凍僵的雙腿,身體很柔,我也顧不得體會這些,就瘋狂的向岸上走,忽然感覺到腳腕一涼,好像是腳腕被人用手抓住了,一股涼氣進入身體,讓我打了個哆嗦,但我沒在意,就好像行走之間,腳上拖着個人一樣,但我當時也沒怎麼在意。
抱着她一直走了出去,找了一堆乾草,將她放在上面,忽然在微光中看見她對我笑,我頓時感覺不妙,這是被凍死的前兆,以前凍死人的事情我也見過,被凍死之前表情是舒適的,而且看着就像是在微笑,緊接着就會自己把自己的衣服脫了,然後就死了。
她此時對我笑不是別的意思,因為她的意識已經不清晰了,身體本就嬌弱,這麼一下能抗住才是怪事,我不敢耽擱,抱起她直接往她家跑去,還好她家不遠,也就是一兩公里的樣子,沒一會我就敲響了她家的門。
但敲了半天,家裏都沒人,就一腳將門踹開,走了進去,走進去喊了兩聲,沒人答應,才知道家裏一個人也沒有,就將她抱着進了屋裏,一進屋感覺到一股冷氣,比外面還冷,而且爐子也是冰着的,不知道多久沒生火了。
將她塞進被窩,在院子裏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些柴,是砍好的,一節一節的很整齊,聽說這女人勤勞,估計這些柴都是她撿來的。
但就是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一顆碳,連個炭渣子都沒找到,有些不明白這女人這冬天是怎麼過來的。
其實也有些聽聞,她掙的錢基本都被她男人給輸了,她一分錢沒有,就是大棚要用的一些錢她都死四處借的,只要她一還錢,就被她男人打一頓,因為是錢為啥不給他花,還去還別人了。
我用柴火將爐子生起,一會之後,屋裏的溫度才漸漸起來,在屋裏轉了兩圈,沒發現別人,就連她兩個孩子都不在,最後在一個破罐子裏翻出一些藥來,看了一下大致是跌打損傷的藥,也有一點感冒藥,拿了一些感冒藥就過去了。
看着她正在睡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柔柔弱弱的躺在被窩,讓我有些難以自持,咽了一口唾沫,找了些水,上去將她抱起來,一把將藥餵在她的嘴裏,然後給灌了一些開水。
這女人也是配合,看來還是有些意識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出了門,將門關好,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她家,不敢有絲毫停留。
回到我放自行車的地方,重新騎上自行車,向家裏走去,到那腦海中一直出現着他的樣子,趕也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