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出一直存在手機里的一個電話號碼,猶豫了良久,撥打了過去。
一陣鈴聲過後,一個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
「餵。」
我師父是終南山人,那一口終南山話清晰無比,讓人聽一次,就忘不掉,而且很穩,很清晰,一聽就讓我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我本來很猶豫,甚至有些緊張,有點忐忑不安,但聽到他那種平靜的聲音之後,這些不安和緊張就全部消失了,他的聲音好像帶着一種魔性,能將人的心情平復下來,甚至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我說道:「你好,楊師傅,我是張成。」
「張成?」
楊師傅疑惑了一會,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或許是忘了,發出一聲疑惑,然後進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內心有些失望,想着他應該能記得我,因為我一直記得他,但隨後也想到,他一天要接觸好多人,他那裏去的人挺多的,有時間一天幾十人,一年下來不知道能遇到多少人,見過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也不能全部記住,估計早就把我忘了。
我將近兩年沒出過大棚,也沒跟外界的誰聯繫過,好像跟整個社會隔絕了一般,過着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沒人知道我,也沒人能記起我,關係是需要維持的,長期不走動也就淡了,若是突然出現,不是結婚就是生娃了,讓人一看,就有些防備,這個道理我也知道,所以也覺得正常。
但兩年來第一次跟外界聯繫,還是我心中形象很高大的一個人,我內心對神奇世界的期盼就落在了他身上,他早就忘了我是誰,讓我難免有些失落。
本來想自我介紹一下,或者提示一下讓他記起我來,也不至於氣氛尷尬,但緊接着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接下來的話讓我有些感動。
「你家的大棚還好吧。」
我內心甚至有些激動,激動的是他終於想起我來,沒想到還能記得我,這是我兩年來的第一次跟外界通話,我也想有個好的開局,也不敢怠慢,就敢緊說道:「還好還好,大棚產量很高。」
也許是長時間沒怎麼跟人接觸,讓我說話的聲音有些生硬,說完盡然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電話那頭說道:「那就好,好好干。」
我接着說道:「會的,會的。」
電話那頭好似確認了一般,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你今晚打電話來什麼事啊?」
我本來還想着怎麼跟他說呢,沒想到他問了,就說道:「楊師傅,我今晚看到天氣預報,說是有特大暴雪,就想問一下你,今晚會不會下雪?」
我以為楊師傅要掐指一算什麼的,沒想到他直接就說道:「天上下雪,那是老天爺的事,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當時就有點不高興了,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我還是個菜農呢,事關收成,怎能不在意,就說道:「楊師傅,我不是在種大棚嘛,意思就是今晚如果下雪的話我就早些做準備,不要讓雪把大棚給壓了。」
楊師傅說道:「幹什麼就專一的幹什麼,種大棚就好好的中大棚,那你要看好大棚,把心用在上面就行,下雪下雨的你的大棚還不種了?」
我當時真的有些失望,在我內心中唯一的高人形象,就這麼崩塌了,不止是對他失望,而且對神仙的掐指一算也失望了。
或許是對他的話理解錯了,我也自行腦補着,楊師傅的意思是,當菜農就將當菜農的本事完善好,種植技術,養護技術,甚至防災技術都要掌握,只要掌握了這也,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會阻礙我種菜。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不變應萬變就行,不要考慮別的事。
他沒有說明,也沒有解釋,我還是有些不甘心,成仙可是我的夢想,不能就這麼被打擊了,就想聽到他一種確定的話,接着問道:「我剛才搖了一卦,卦象是泰卦,楊師傅你能不能給我解一下。」
楊師傅說道:「這個卦你問了我可以給你說一下,你最近有大的變動,沒什麼要命的事,順其自然,該幹啥就幹啥。」
「好的楊師傅。」
楊師傅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你還是少看些,看的多你思想就亂套了,對你自己不好。」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啥意思,但隱約的覺得是對的,就說道:「我不是對這方面好奇嘛,就想多研究一下。」
楊師傅直接打擊我的說道:「這些你就是學上一輩子,都弄不懂,好好的做你的事就行。」
我還想問一些事情,但楊師傅好像不想跟我多說,直接開始的話題的終結,說道:「以後有事你就到我卦攤上來吧,我每天都在。」
「好的。」
我也聽得出來他不想跟我在電話里閒扯,剛說完就聽到電話中傳來一陣忙音,電話被掛斷了。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楊師傅讓我到掛攤上去的意思,知道後來,我認了他為師父,他才告訴我,算卦中的門門道道,不是拿上兩本書,擺個掛攤就行,而是一套成體系的學問,包含了方方面面。
不光是學上幾道符,能測算出一些事,而是無數的細節,基本就包含了萬物的一切道理,都能用卦解釋的出來。
跟他通完電話好一會,我才回過神來,我回到家種大棚的事我給任何人都沒說過,就是戰友,朋友,甚至有些親戚,都不知道,兩年來,就是有些親戚來我家,也不知道我也在的。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一下子讓我心灰意冷的心又變得活絡了起來,他真的能知道一些事情,竟然能猜測的出我最近在做什麼。
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興奮,我覺得我是見到高人了,他那一成不變的形象,在我內心中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再回想了一下以往見到他的時候,他是我剛退伍那年來我們市的,就在汽車站附近,地上鋪了一張卦布,然後放了一個特殊的簽罐,剛來的時候,連個凳子都沒有,站在那裏給人算卦,我也是那時候跟他認識的。
到他那算了幾卦,剛開始我也不相信,因為這麼多年遇到的騙子太多,以至於後來我壓根就不相信這些,見了幾百個算命的,什麼道士,什麼和尚,什麼巫婆神漢的,我也見得多了,作為一個致力於修仙問道之人,這些神奇肯定不會錯過的,不管是真是假,都會去看看,掏兩個錢,看看算的準不準,買幾道符,試試靈不靈。
但給我的只是失望,還有對修仙問道的心灰意冷,所遇到的盡然沒有一個是真的,全是假的,全是江湖套路騙人的,但我還是不甘心,不甘心一直以來所期盼的神奇就這麼被現實破碎,自我寬慰的想着,是我機緣還不夠,是我運氣還不夠好,沒有遇到會真本事的人。
直到遇到他,才將我已經快死心的心,逐漸變得活絡起來,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讓我不由自主的去向光明走去。
因為他算得很準,准到我覺得有些不現實,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我身邊的人給他說過我的事,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大家都在忙,都在做自己的事,誰有那個閒工夫去操心別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並不會去圍着別人轉』。
我也不例外。
當天晚上,我有些興奮,興奮的連覺都不睡,期盼了已久的神奇出現在我面前,怎麼能不激動,我在想着是不是有時間了去找一下他,看看能不能再次見證一翻,見證一翻我渴望已久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