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棒極為詭異。
看似秦弈說了一整句話還沒劈到的樣子,慢得連凡人都不如,可棒明明還在空中時,那位乾元修士忽然臉色大變,在身後生生凝出了一個龜甲之形。
「鏘」地一聲,龜甲破裂,那乾元修士好歹還算強大,只是受了些輕微震傷,遁出數里駭然轉頭,此時秦弈的「你出局了」正好說完,如同恭送一般。
場面很玄。
很多人都首次開始留意這個天謗子自身的實力。
好強……怪不得圈定南海,此地修士莫能與之爭。
顯然他們誤會了,之前壓根就沒人去跟秦弈爭。
靈雲宗長輩目視自家太朴子,眼裏都是探詢:「此人一擊,觀之緩慢,其實看見的已經是過去的棒子了,而且……是好幾場過去的交疊……」
太朴子面無表情,過去的棒子聽得懂,好幾場過去的交疊就有點玄了……
「這一擊看着簡單,實則兼具時間與空間的變化……還有那息壤……此人到底是誰,你如何認得如此人物?」
太朴子不語,依然一臉基操勿六的平淡。
這廝當年,騰雲幾層來着忘了,反正沒我們強,卻一個人打遍了我們所有,這種事情對他不是很正常的嗎?這事師叔您可能沒聯繫在一起……算了還是別聯繫了,我們還要點顏面。
那乾元修士當然不會被這麼一掃就認輸,戩指怒道:「你們就真認這人的規矩,他說這裏是他的地盤就是他的地盤?」
李斷玄冷冷道:「怎麼,剛才我們公認,你是想掃我們各宗的臉?」
那修士一口氣嗆在喉嚨里差點沒噴出來,你們怎麼回事啊!
卻聽秦弈笑道:「相信很多道友已經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入口屏障,勘破入口流轉的就可以直接進去。而多半誰先進去了,太一生水就是誰的了……」
眾人都看得出這一點,此番暗中在爭的不就是誰能先破解嘛。
秦弈續道:「那位嫌棄我家妖獸騷擾的,說不定是差一點就能破解的了,大家看不出麼?」
咦……這有道理啊!
要不是差一點就能破解,卻被騷擾得沒抓住,他怎麼會那麼暴躁想殺妖怪?
你不出局誰出局?趕緊滾蛋好嗎?
場中所有乾元修士的目光都碧油油地落在那人身上,那倒霉修士半張着嘴巴,發現自己變成了所有人排擠的對象。
天可憐見,他只是脾氣不太好而已啊,根本不是快要破解了啊……
趙無懷在天上暗自搖頭。
這秦弈……這一套下來,也不能說多麼高明,不過因勢利導的本事挺強的,不知道哪來的法衣、疑似和他一條褲子的幾個神州人、他自己的實力也鎮得住,各方條件綜合起來被他善加引導,造就了此番局面。
趙無懷眼角餘光看着流蘇,怪不得她會認為這弟子一個人就能解決問題。這件事上自己是犯了想當然的錯誤了,以為此人既是流蘇的弟子,那就不該有太多其他的背景,流蘇的驕傲會讓自己弟子去別處學藝或者到處訪友問道嗎?她難道不是該說「沒必要」?
看來自己想錯了……也確實是自己其實並不了解流蘇吧,只記得她驕傲的表象,卻忘了太清之意並沒有那麼狹隘淺薄。
如今的表現可以證實此人極可能是出身神州,和不少大宗門有舊。看來此事之後還得再做一番調查,詳細了解一下才是。
但自己犯了錯誤,流蘇這邊也不見得沒犯錯。
自己的佈置,怎麼可能僅僅丟個浴室在這裏引人來了就完事?
難道沒點別的?
他的神念已經感知,一隻小螣蛇帶了幾個傻缺,躲在東邊很遠的地方,悄悄看着這裏沒有過來。
螣蛇出沒於此,從頭到尾他都看在眼中的,小妖女的遮蔽之能,根本躲不過無相的洞察。
他在幾天之前就已經暗中通知了一個叫御獸宗的強大宗門,這個宗門以御妖獸為道,或許不好跟秦弈爭奪「他地盤的妖獸」,但一個妖皇境的妖女蛇,絕對是這個宗門必得之物。
這個宗門早就來了,就在圍觀群眾裏面,等着那隻蛇……他們也有能力逼出那隻蛇。
對場中的其他乾元修士而言,若說海中剛剛妖化的這些算是可馴化的妖獸,別人不會太過仇恨警惕,那麼一隻修煉有成的妖皇蛇女,就百分之百是修士們必殺的對象,連秦弈在其他宗門那裏的面子都不管用,這點「主場面子」就更是毫無意義。
那時候裂谷妖王出不出來?
趙無懷等這這群裂谷妖怪現身,等了好久了。
那時候,這秦弈還控得了節奏?
夜翎躲在雲端,自己設置的螣蛇幻法之中。這是集合了螣蛇的心靈天賦和師父的狐妖之幻而成的,隱蹤能力很強,之前出沒那麼久,除了被秦弈眼睜睜看見殺人之外,她自以為沒人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她這回是出使剛回,龍子囚牛已經去了聖龍峰和師父會晤,她就先巴巴地跑過來找哥哥。結果一來就看見這裏的場面好神奇,小蛇心中轉了轉,也很快把握住了哥哥的思路,便隱藏不出,生怕壞了哥哥的事。
她沒注意到,圍觀人群之中,有人悄悄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摸出了一塊獸骨,念念有詞。
夜翎和親衛們同時陷入了幻景。
說是幻景,當事人是感覺不到的,只會發現天生異象,至寶現世。在遠方的雲霧繚繞中,彩雲翩躚,光華盛放,雲端緩緩出現了一副如玉雕成的龍骨。
龍骨之上還有一對翅膀之形。
「應……龍?」沙雕喃喃自語。
連槓精都沒跟它槓,因為沒法槓。
這不是螣蛇,也不是燭龍……這是確鑿無誤的應龍。
在血脈近似度上,如今身兼螣蛇與燭龍之血的夜翎,本就非常近似於應龍。
連親衛們都感受到了那龍骨上散發着無邊的妖力和源自妖族血脈身處的呼喚。
這是已經祭煉過的,可以讓妖族直接吸取妖力的恐怖造化,只要血脈吃得消的,單是吸收這個骨頭,說不定就能直抵祖聖之能!連沙雕它們血脈差異很離譜的都感受到了血脈的牽引呼喚,那……夜翎呢?
那種發自內心的渴求,靈魂深處的共鳴,大家都覺得換了自己是少主的話,根本不用想,第一時間就會衝上去的。
反正悄悄去拿了,別人也不知道?
陷入幻景的它們並沒有清晰的理智,包括夜翎自己。
夜翎目光里露出掙扎之色,她真的很想衝出去。
讓她直達祖聖的至寶……兼具螣蛇燭龍和應龍綜合的恐怖存在,足夠資格進窺開天的終極誘惑……
好想要啊……
可是……
親衛們發現少主趴在雲端蠕動,蠕動,可半天了都只前進了一兩寸,等於沒動。
沙雕奇道:「少主你怎麼不去拿啊?」
「算了,我已經有兩種血脈了,多吃了一種會不會爆體啊……」夜翎糾結地抱着頭:「還是等會問問哥哥吧,我怕。」
親衛們齊聲道:「果然很少主。」
始終暗自偷聽的趙無懷差點沒摔下去。
堂堂妖城少主,妖皇境的超級大妖,是個連嘗試血脈融合都不敢做的鐵廢物?
這叫什麼?只要你足夠廢物,就沒有人可以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