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北一滔滔不絕地傳來意念,替許易分析着眼下的迷局。
他的分析,許易都認同,任官這麼多年,酷愛閱讀典籍、筆記的許易,對南庭,北庭,邪庭三方體制內的彎彎繞繞弄通了不少。
眼下這個正位大典,從目前看來,已確定無疑是一場刻意針對他的殺局,殺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前途。
賀北一分析得對,但他認為這並不是全部。
人家處心積慮佈局,怎麼可能給他留下進退之地,眼下的難題,絕不是他不接就行的。
畢竟,這是上恩,他若不接,先就是罪過,說不得立時由功轉罪,連這三年辛辛苦苦立下的功勞都得被一併給抹殺了,這卻是他萬萬不允許的。
「許易,還不接旨?」
宋振東笑吟吟盯着許易,眼神中的戲謔肆無忌憚地流露着。
許易忽地拜倒,「許易接旨,謝上帝天恩。」
宋振東皺了皺眉頭,這道旨意出自靈霄省,和上帝有什麼關係?這小子膽子未免太大,是真不知道這裏頭的兇險,還是要玩蠻的,嘿嘿,不管是哪條路,都是死路。
面對許易堅毅的目光,宋振東將那任官金冊遞入許易手中。
許易將金冊接穩,滿場譁然越盛。
「憑什麼,許易入仕才多久,不過二十年吧,從白身而至三品大仙,某翻遍仙史,也不見有誰有此等際遇。」
「不成體統,太不成體統,總不能姓許的仗着上面有人,就為所欲為吧。
什麼時候,領域二境也能成三品大仙了,更何況,他道果不合,不當為大仙。」
「陶兄有所不知,這修為和道果不濟,而為高品仙官的,在中樞也不是沒有前例,至多人家補上就是了。
但我以為中樞是不是應當點明,十年之內,不能進階領域三境,三品道果的,應當自動去職,剝奪官身。」
「不服,中樞不公,某為中樞守琅嬛星喜,防異魔入侵,在那火焰世界凡三百載,功勞如何及不得許易,緣何此番中樞點取的星空宮宮主,某會落選?」
「本座也不服,許易,你來說說,你有什麼資格躍過本座而居三品大仙之職?」
「…………」
一時間,整個泰合殿吵成了菜市場。
許易立在當庭,如松入岩,紋絲不動,金冊已被他收入星空戒了。
他打定主意,不管對方準備了什麼硬骨頭,他便是崩了滿嘴鋼牙,也要啃下。
從三品的大仙,星空宮宮主,嘿嘿,人家已經送過來了,他沒道理再還回去,誰來也不好使。
咚,咚,咚……
「誰,誰敲響了不平鼓。」
「天生不平,聚而鳴之,眼下之事,便是某也有一敲那不平鼓之心。」
伴隨着議論聲,一個高大的聲音,闊步行來,來人滿頭灰發,面目古樸,一雙冰冷的眸子,射出電光,死死剜在許易臉上。
「陳太沖,是陳太沖。」
「坐閉日月玄潭凡三十載的陳太沖。」
「陳家之寶樹,世家之明星的陳太沖。」
「這回有好戲了。」
「…………」
「許兄,這是陳家的陳太沖,建蘭會覆滅,陳家基本全完了,陳太沖有一親兄也歿在星空古道的那場大戰,此人必是來找你尋仇來了。
當心,千萬當心。」
賀北一再度傳來意念。
許易回過一道意念,表示感謝,目光依舊淡然。
局勢演化到這一步,他大概弄清楚了對方的套路,陳太沖的出現才是殺招。
便聽宋振東厲聲喝道,「大膽陳太沖,你有何不平事,敢敲這不平鼓?」
陳太沖聲如金鐵,「陳某為天庭征戰,拋頭顱,灑熱血,立功無數。
一朝出關,至親皆遭小人暗算,陰陽兩隔,宋司使,你說我心中是否不平?」
宋振東冷聲道,「此乃你家和許易的私人恩怨,你們可自決,如何便敢敲擊這不平鼓?」
陳太沖高聲道,「司使說得極是。
陳某縱恨小人入骨,也絕不會亂了我天庭體統。
但陳某記得不錯的話,有人超規而拔擢,中樞是要對外公示此人事跡七日的,若有人指出其中弊病,中樞當取消拔擢。
昔年平路上仙拔擢,便被人指出冒功,雖事後證明平路大仙並無冒功,中樞也進行了查辦,此為先例,不知司使認是不認?」
「看着沒,這雙簧唱的,許兄,你千萬當心啊。」
賀北一再度傳來意念。
許易微微點頭。
宋振東朗聲道,「的確有此先例,卻不知你要指認許易什麼?」
陳太沖朗聲道,「某要指認的是姓許的不堪重任,任此輩為星空宮宮主,必將辱我天庭之威。」
宋振東擰眉道,「此話從何說起?要知此番許易升遷,正是因為功勞卓著,又何來辱我天庭之威一說。」
陳太沖高聲道,「當今星空古道,三方爭雄,北逆寧無憂,號為女聖,一身修為,震驚天下。
邪庭遂傑,深得閆武義真傳,號為巫族絕頂強者,凡此二人領袖一方,許易如此低劣修為,憑什麼和此二人爭鋒?」
宋振東厲聲道,「此乃中樞決斷,豈容你來置喙。」
陳太沖高聲道,「昔年,孔孝義出鎮北海,世人皆言其名聲不彰,難服眾望,上帝下詔,特設此不平鼓,令不平者鳴之。
當時,便有渤海將陳方擊鼓,認定自己乃是比孔孝義更能勝任北海鎮守之職。
孔孝義慷慨出戰,一戰敗陳方。
隨後,其人鎮守北海百年,異魔皆伏,風波平靖。
有先賢美名在前,許易若真有實力,又何必藏頭縮尾。」
宋振東轉視許易道,「許宮主,你意下如何,你若是不敢出戰,某便着人將陳太沖請出。」
場中噓聲如潮。
許易道,「某的官位乃是中樞定下,中樞自有識人之明,旁人不服,與我何干。
還請宋司使將不相干的人請出去吧。」
宋振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姓許的當真一點臉都不要了?他和陳太沖一唱一和早就將場子扇呼熱了,這種情況下,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退縮,許易的反應,令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