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軍人的尊敬,這種東西,不是裝出來的,是甘奇由內而外價值觀,來自一個時代的教育。
甘奇也在想着如何教育這個時代的人,把軍人的地位提升起來。
從小事做起,從我做起。雖然一個稱呼是小事,但是在這等級森嚴的年代,這也是基礎。
糧餉,平常的伙食,衣服被褥的待遇,住宿條件,衛生條件,別說是花公款,就是花自己的錢,甘奇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也是狄青那句話給了甘奇許多震動,來日若是真要上陣,陣前效死之士,那是一定要有的。
三天之後,甘奇派人如約把一摞發票送到了潘家酒樓。
大掌柜潘國,看着櫃枱上這一摞發票,面帶不屑翻看了幾番,這東西倒是簡單,填寫一個開票到位,收費項目,收費金額,如此而已。
身旁還有一個掌柜開口問道:「大掌柜,這發票咱們用嗎?」
潘國答道:「不用。這櫃枱一天到晚忙成什麼樣了,哪裏還有時間填寫這玩意?」
「大掌柜,若是不用,就怕商稅監到時候會來找麻煩,那商稅試行辦法小的看了一遍,可當真是要拿人下獄的。」這掌柜應該就是之前潘國派去商稅學堂敷衍的人,所以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潘國頭一揚:「要拿人,那就讓他甘道堅把我拿去就是。到時候你們把這大門一關,生意不做了。」
潘國說這話不是開玩笑,他是真準備這麼做。他心中也想得明白,自己被抓走了,這麼大的生意,後面那麼多東家,把店一關,看看後面那些人着急不着急,要把要去把他撈出來。
只要他潘國從那個什麼商稅監衙門龍行虎步走出來了,哼哼……以後這商稅監,一年幾萬貫的錢,他甘道堅就別想了,以後收稅的都得繞着潘家酒樓走。
商人重利,這句話在許多時候不假。就是有這麼一部分人,比如潘國,寧願坐幾天牢,也不願乖乖交稅。
做生意,總是會碰到許多麻煩的,潘國處理這些麻煩的手段,也是很熟練的,先被人欺,這就占理了,佔了理,再回頭把別人治得服服帖帖的,面子就豎起來了。
這次對付甘奇,潘國還是這種想法,即便被拿到大牢裏去了,再從大牢大搖大擺走出來,落的不是潘國的面子,落的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狀元甘奇的面子。
潘國此時其實也氣憤不已,頭前還準備一年給甘奇交三千貫錢,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想到甘奇這般欺人太甚,這回潘國是鐵了心了,一毛錢也沒有。
櫃枱里的掌柜聞言也不多言,便也知道自家大掌柜本事大,後面人多,以往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被人欺辱的事情,什麼縣府衙門,什麼皇城司的指揮使,乃至街頭潑皮無賴,每次都能輕鬆解決,這次應當也不例外。
潘國此時還指着那一摞發票說道:「扔到伙房裏去,早上點火用得上。」
這是潘國宣洩之語,哪裏有用紙去點火的,這也太奢侈了一點。
櫃枱內的掌柜點着頭:「得嘞。」
不過這個小掌柜倒是捨不得真把這些紙拿去點火嘍,只是把發票搬了起來,先放在櫃枱裏面。
潘國大搖大擺的走了。
潘國前腳剛走,便有客人結賬,結賬之時自然沒有開發票這回事。
然後立馬有幾個漢子從門口沖了進來,指着櫃枱內的掌柜說道:「我等是商稅監的差人,剛才為何不開發票?」
櫃枱內的掌柜答了一語:「我家大掌柜的不叫開。」
漢子也不多言,只是說道:「此番是口頭警告,下一次可就要罰款了。」
說完漢子又出去了,也不走遠,就站在大門口外盯着櫃枱。連躲都不躲,就這么正大光明盯着。之前結賬的客人也被其他攔住了,問得幾番,然後拿出一個小本本,正在記錄什麼東西。
櫃枱內的掌柜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然後不久,又有人上前結賬,依舊不開發票。
門外幾個漢子又走了進來,問道:「如何又不開發票?商稅之法,你可識得?此番可是要罰款的,如若再犯,就要拿人下獄問罪了。」
櫃枱內的掌柜倒是不疾不徐,慢慢說道:「大掌柜的不叫開。」
漢子也不發怒,拿出三張發票,拿出一支筆放在口中舔了舔,開的是罰單:「拿好,此乃罰單,交稅之時一併帶到商稅監衙門裏支付。此番罰款五貫!」
罰單被放在了櫃枱之上,櫃枱內的掌柜也就抬眼看了一下,結賬的人又來了。
開罰單的漢子倒也不急,又拿出一本東西,翻看第一頁,開始記錄:潘家酒樓,四月十三日午時二刻,收客酒菜款四百六十錢,未開發票,再犯,罰款五貫,已開具罰單。
然後左右漢子還把剛才結完賬正要出門的客人給攔住了,在門口又問了一會兒,一邊問一邊寫。
門口剛忙完,門內櫃枱又在結賬,又沒有開發票。
這回幾個漢子也不進門去質問了,直接在門口攔住結完賬的客人,開口說道:「勞煩一下,我等乃是開封府商稅監的衙差,請問尊姓大名?家住何方?」
客人聞言一愣,不明所以,連忙緊張說道:「我可沒有犯法……」
漢子有禮有節,還拱手作揖,說道:「放心放心,只是記錄一下交易過程而已,可不是尋兄台麻煩,就是問問兄台哪裏人,在此花費多少錢,如此而已。」
「哦,好說好說,在下樑東,家住第一甜水巷與榆林巷的交差路口,就在觀音院西北,與幾個好友在此花費了六百三十錢。」
「剛才潘家酒樓在你結賬之時可有給你開具發票?」
「發票?什麼發票?」
「就是可以給你一個什麼憑證?紙的,上面寫你在此吃飯花了多少錢?」
「吃飯哪裏還要什麼憑證,沒有沒有,給錢就是了,那掌柜的還給我少了十個錢呢,沒有什麼發票……」
「嗯,你說的可都屬實?」
「屬實,這有什麼不屬實的,吃頓好飯,我還能說假?」
「兄台識字吧?」
「識字,一般字都還算認得。」
「你看看我這寫的與你說的是否一樣?」
「我說你們官府也是,還專門派人花費筆墨記一些這般沒有用處的事情,記下來有何用?」
「屬實的話,勞煩兄台簽個字,畫個押。」
「啊?簽字畫押?這般事情,有必要嗎?」
「勞煩一下,字你也認得,可不是亂寫亂記,上官安排的事情,我等也要交差不是?」
「好好好,給你簽個字。」
妥了,筆錄算是做好了。漢子只等這個字一簽下去,轉頭就喊:「妥了,可以抓人了。」
商稅監衙門,第一次抓捕行動,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