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橙尋秘境(下)

    隨着巨大刀鋒從天而降，青鸞周身勁風撲面，腳下的青草花瓣隨風而起，遠遠看去竟然頗有美感.

    但青鸞卻是咯咯一笑，身體瞬間後退百丈有餘，而後看着面前的巨大溝壑和外翻的地面，秀眉一擰.

    怒道：「這裏的花花草草你得一顆一顆的給我鍾回來，要不然我會讓你步你妻兒的後塵。」

    青鸞不說還好，提到妻兒，葉天眼中怒火更甚，仙力凝聚，天空之上再次出現兩把巨大刀鋒，對着青鸞再次斬下，這一次刀身凝如實質，泛着耀眼寒光，毫不掩飾的殺氣破刀而出，將周圍的飛鳥震落無數，撲稜稜掉在地上，掙扎幾下便已死去。

    青鸞看着落下的飛鳥，俏臉鐵青，伸手在臉上一撫，面容巨變，竟然成了素蓉的樣子，身上的服飾也與葉天初次見到素蓉時一模一樣。

    看着面前的人兒，葉天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明知是假，但素蓉眼中的神采還是讓他心神搖曳，脫口道：「素蓉。」

    「還真是郎情妾意呢，可惜我不是素蓉。」青鸞道。

    青鸞的聲音落在葉天耳中，瞳孔中瞬間化為掩飾不住的痛苦，這一刻，葉天的瞳孔如深潭一般，幾乎要將一切都盡數接納。

    青鸞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那是不可思議，那是痛心疾首，那是萬分惶恐，那是傷心欲絕，而後素蓉的面貌消失不見，變成了青鸞本來的面目，但卻不是最初見到的絕色，而是一張清麗脫俗，但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麵，雖然五官仍舊極美。

    葉天不清楚青鸞的臉上為何會出現這麼多種情緒輪番變化，但他知曉，眼前的青鸞才是真實的青鸞，這種劇烈的情緒變化才是青鸞的真身。

    果然，青鸞開口道：「你是第一個讓我以真面目示人的，不得不說，你的實力讓我心動。」

    「看來我應該感到榮幸。」葉天平靜道。

    「你能在我的世界見到我的真面目，那麼你的死期也不會太遠，說不定下一刻我就會像素蓉順從你一樣順從我。」青鸞同樣平靜道。

    「你跟素蓉沒有可比性，你不及她的萬分之一。」葉天說道。

    當下的葉天終於領略到了主導情緒的感覺，甚至在話一出口，他就感知到了青鸞情緒的波動——青鸞在生氣。

    「你不必生氣，這裏是你的世界，我不過是一個過客，也是在你的幻象中過了幾年好日子，你沒什麼損失。」葉天道。

    「可我看上了你的實力，我要你順從我。」青鸞道。

    「你就這麼肯定，收服我不會出什麼問題？」葉天笑道。

    「沒人能在我手裏掙脫，跟沒人會在我的情緒影響下還能翻身，即便是你也不行。」青鸞自信道。

    「當下呢？你還有這個自信麼？」葉天將情緒瞬間轉化為憤怒，但面色平靜道。

    這一次青鸞的面色終於有了變化，深深的看着葉天道：「不可能，這裏的秘密只有我一個人知曉，你不配。」

    青鸞說着大袖揮動，身旁的地面瞬間如兩塊石板，將葉天重重夾在中間。

    嘭的一聲，砂土飛濺，其中有血花迸濺而出，然後滲入泥土之中，骨骼斷裂聲清晰可聞。

    「跟我斗，你不配。」青鸞冷冷道。

    「是麼？」葉天的聲音在青鸞身後出現，笑道。

    青鸞迅速轉身，看到葉天那張臉之後，怒道：「怎麼可能？」然后土石翻飛，再次將葉天蓋在地下，葉天消失不見。

    但被人盯着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青鸞知曉，葉天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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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迅速冷靜下來，看着周圍的一切尋找異常之處，但她失望了，葉天的氣息她沒有捕捉到絲毫。

    焦躁的情緒開始在青鸞的心頭出現，這對她而言絕不是好事，隨着眼瞼的輕輕跳動，青鸞的身形開始一點點消失……

    青鸞再次出現時是在一個山谷之中，泉水淙淙，蝴蝶環繞，各種飛鳥停留在枝頭屋檐，見青鸞出現，眼中異彩連連，紛紛展翅舞蹈。

    不過此刻的青鸞卻臉色鐵青，沒有一絲笑容，站在一座閣樓之上，看着遠處靜靜站立了許久，直到日落西山才傳來一聲濃濃的嘆息。

    就在青鸞轉身之際，眼前的一切讓她呆住了，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場景。

    一位中年婦人正在做着刺繡，渾身上下透着雍容華貴，但眼角的幾條皺紋卻透着無盡滄桑，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個撥浪鼓，紅漆已有些斑駁，不遠處的屋檐下站着一個中年男子，看着婦人，眼中滿是憐色。

    許久之後，婦人許是有些累了，放下手中針線之時扎到了手指，男人連忙幾步走來，將婦人手指拿在手中輕輕吹拂，婦人的耳垂騰的一下紅了，慌忙將手抽了回來，然後輕輕靠在男人懷中。

    「咱們的鸞兒也不知曉怎麼樣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這撥浪鼓得給她換個新的了吧。」婦人說道，聲音中有無限思念。

    「娘！」青鸞再也抑制不住，輕聲喚道。

    但是眼前的中年夫婦卻沒有一絲反應，還在自顧自說話，直到青鸞又喊了一聲，婦人才猛然抬頭，但眼中卻是茫然四顧。

    直到看到走近青鸞，臉上才泛起一陣潮紅，鼻翼煽動，下巴顫抖，眼中含着淚花久久不肯落下。

    婦人身旁的男人看到這一幕也是雙眼發熱，背過身去。

    「想吃什麼，娘去給你做。」婦人看着青鸞道。

    「面，可以麼？」青鸞淚眼婆娑看着婦人道。

    婦人聽後忙不迭的答應着，回身進了屋子，青鸞看着久未相見的父親，卻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父親也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你先玩兒這個，我去幫你娘燒火。」父親說道，然後匆匆進了屋子。

    留下青鸞看着面前的撥浪鼓，心中起伏，心中五味成雜，這樣的場景她在腦海中無數次幻想過，但卻沒有能力造出來，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因為她不能。

    在這片天地之中，她什麼都可以創造，但是唯獨與自己有關的一切她都無能為力。

    當這一切都出當下眼前的時候，青鸞已經顧不上這是幻象還是真實，不過她寧願把這一切都當做真實，這也是她當初眼睜睜看着葉天娶妻生子而未加干涉的原因之一，那樣的場景對她自己而言也算是一種慰藉，那怕是別人的生活，即便羨慕一下也能望梅止渴。

    「謝謝！」青鸞自言自語道。

    青鸞很清楚，這兩個字葉天可以聽得到。

    而看着這一切的葉天，心中的某一處被徹底觸動，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這時的葉天不知曉該不該毀去這一切，但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而後房門洞開，青鸞看着婦人端着一碗麵和幾個小菜放在自己面前，心中像吃了蜜一樣甜。

    拿起筷子對吃了口面，嘟囔道：「娘，我要吃這個。」眼睛看着一盤菜說。

    「好好好，你先把嘴裏的咽下去再吃這個。」婦人寵溺道。

    然後夾了一筷子才餵到青鸞嘴邊，青鸞張嘴吃下，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掉線，儘管嘴邊還有一點菜沒吃進去，已經嚷嚷着要吃另一個菜了。

    婦人只得繼續夾菜餵她，不過臉上卻是笑意滿滿，只是笑着笑着眼中就留下淚來。

    「在外面受苦了，連口菜都出不上麼？」婦人嘴唇哆嗦着道。

    青鸞聽母親一說，心中發堵，母親的容貌也變的模糊起來，不過她伸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微笑道：「怎麼會呢，在外面吃的可好了，我都胖了。」然後大口嚼着嘴裏的飯菜。

    但母親的眼淚卻越發的洶湧起來，不待青鸞吃完，就將她一把拉進懷裏哭了起來，恨聲道：「這麼多年，你到底去哪兒了，也不回來看看我們。」

    青鸞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抱着母親，嗓子眼裏堵着的那口氣當下就像是一塊石頭，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青鸞一度認定自己早已成為了沒有感情的人，但這一刻她終於做回了自己，能哭能笑，會思念，會擔心。

    不過這些東西只存在了一天，然後葉天就出現了。

    看着站在面前的葉天，青鸞抬頭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笑了。

    「我已經知足了，把我留在這裏吧，方寸之間我可以帶你去。」青鸞說道，這一刻她跟普通的鄰家姑娘沒有任何的不同。

    「你毀了我的妻兒。」葉天淡淡道。

    「那只是幻象，她們並不存在，只要我抹去你的記憶就可以了。」青鸞扭頭對葉天道。

    葉天笑了，不過更多的是無法排解的苦澀，輕聲道：「記憶可以抹除，心裏的裂痕怎麼抹除？你能麼？」

    青鸞喉頭滾動，但沒說出一句話來。

    是啊，記憶可以抹除，心中的裂痕該怎麼辦？那是沒法抹除的。

    即便是青鸞是這片天地的掌控者，但這樣的事情她還是沒法做到，但當下她很滿足，不想失去這一切，那怕是一點點的改變她都不能接受。

    然後夜空中出現了素蓉的臉，那是葉天用仙力勾畫出來的，笑的很美，眼中滿是純淨，那是葉天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一直難以忘卻。

    而後隨着葉天屈指一彈，素蓉的臉化成了無數的光點，在夜空中點點消散，青鸞有些難受，但她無能為力，跟不願意說出那句抱歉。

    「找個時間，我會給你個交待，不過在這先前別來打擾我，讓我跟他們在一起待幾天。」青鸞懇求道。

    葉天走了，沒有說一句話，第二天，第三天，葉天都沒有出現，青鸞在心中默默說了聲謝謝。

    而此刻的葉天並不知曉這幻象不能創造心中所想，在一處空地上不斷的嘗試着將自己的妻兒老小創造出來，但一次次的失敗讓他精疲力竭，不是身體，而是心神。

    但葉天沒有放棄，仍舊在堅持，但是整個人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瘦，半個月後，當青鸞再見到葉天之時，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葉天。

    「你做了什麼？」青鸞道。

    「與你無關。」葉天的聲音有些冷。

    「想要將你的妻兒都造出來，那根本不可能，在這裏你可以創造萬物，但卻不能為自己創造任何東西。」青鸞道。

    「我有萬物，萬物皆不為我。」葉天道。

    青鸞驚訝於葉天的悟性，但又悲哀於自己的不得解脫，因此並未接話。

    「那麼萬物於我又有何用？」葉天又道。

    此言一出，青鸞的眼中露出濃濃的恐懼，輕聲道：「我當下就帶你去方寸之間，但你不要毀了這裏。」

    「玩弄人心者，終被人心所困。」葉天平靜道。

    然後抬手將面前的高山夷為平地，而後河流斷絕，寸草不生，但他對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沒有絲毫的欣喜，反而儘是悲哀。

    眼看着這裏的一切都在葉天的翻手之間就要毀滅，青鸞終於坐不住了，伸手握住葉天的手，眼中滿是懇求，但是入手一片冰涼。

    「你求我是為了你自己過得更好，那我當初來到這裏，你為什麼要讓我遭受那樣的痛苦？我與你沒有任何仇恨，來這裏也是迫不得已，你卻不管不顧，只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就要讓他人遭受這樣的苦痛，果然他人即地獄。」葉天說道。

    他的話句句扎心，但青鸞卻沒有絲毫反駁的餘地，這一切她曾經堅信不會再落到自己頭上，但今天葉天實現了她的夙願，那種不舍，那種留戀，那種眼睜睜看着這一切將從自己身邊消失的恐懼讓她心中的那一絲念想越加的期待。

    「你去死吧！」青鸞說道，聲音中帶着少有的瘋狂和尖利。

    「如果要死，那也是我，而不是我的父母，禍不及家人，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難道不懂麼？」青鸞怒道。

    聽到青鸞的話，葉天笑了，淡淡道：「你把這些東西加注在我身上的時候，想過這些麼？你讓我承受這些折磨的時候想過這些麼？禍不及家人，這話說得好，那我的家人呢？」葉天聲音冰冷道。

    「既然如此，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動手吧。」葉天輕聲道。

    然後飛身半空，俯視着青鸞，而青鸞看着葉天，嘆了口氣，身體緩緩升至葉天面前。

    之後便是天昏地暗，雷鳴電閃，大地像是被犁過一樣，到處翻騰的砂石土木將周圍破壞殆盡，但是兩人依舊沒有停手。

    葉天手中的長刀一刀刀猶如鬼哭狼嚎，刀鋒過處，天地色變，極遠處巨大的山峰轟然倒塌，身邊有道道漆黑裂縫此消彼長，身上的衣服有仙力相護，倒是沒有絲毫破損。

    反觀青鸞，髮絲貼臉，長頸之上香汗陣陣，渾身被刀罡所震，有幾處破損尤為顯眼，後背上更是鮮血直流，那是被葉天的刀鋒蹭到所致。

    「天魂為我燃，地魂為我燒，人魂守其中。」青鸞青嘯道，說着咬破嘴唇，一道精血從口中激射而出，灑在半空之中，沒有一滴下落。

    然後高天之上逐漸顯現出一隻巨大的飛鳥，九尾擺動間，天邊如火繚繞，巨翅煽動間，天風暴卷，流雲成絲，直到一聲直灌九天的鳴叫之後，身形徹底凝實，竟然是一隻鳳凰。

    不過此刻的鳳凰渾身浴火，眼中滿是仇恨的盯着葉天，而青鸞看着天上的鳳凰，眼中有悽然流露。

    葉天看到鳳凰之後，二話不說轉身便走，青鸞一見葉天離去的方向，口中一抹殷紅立刻湧出，天上的鳳凰也是一聲淒鳴，雙翅扇動，直追而去。

    不過葉天的速度顯然超出了青鸞的預料，真仙巔峰的葉天幾乎眨眼之間便已到達青鸞的居所，不過此刻這裏的中心是一處小院，院中的一對中年夫婦看着突然出現的葉天，眼中滿是戒備。

    稍後出現的青鸞則讓他們放下了心，招呼道：「鸞兒，是你的朋友麼？快進來，娘今天給你做好吃的。」

    此言一出，青鸞看向葉天，滿眼乞求，清淚瞬間滑落面頰。

    不過此刻的葉天看着面前的一切，腦海中想起的卻是素蓉和兩個孩子，還有無辜的兩位老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身旁的青鸞。

    然後葉天手掌抬起，對着小院狠狠一握，隨着兩聲慘叫傳出，小院也在瞬間化為飛灰。

    青鸞一聲尖叫，滿頭青絲瞬間變為白髮，天上的鳳凰也在這一刻化為無數白色花瓣，飄落而下，而後青鸞撲在那一堆飛灰之上，哭的撕心裂肺，在山谷中傳出很遠很遠。

    「為什麼？為什麼？」青鸞悽厲道。

    「我為了復仇，你也可以找我來復仇。」葉天說道。

    不過葉天的話音剛落，青鸞的身體已經蜷縮成了一團，白光閃過，一個嬰孩出當下一朵巨大的花蕊之中。

    微風吹過，一陣微風吹過，花瓣掉落化為一道窄門，門楣之上四個小字——方寸之間。

    葉天一步踏入，入眼之處卻是一片金黃世界，高天之上溝壑縱橫，一時間竟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