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群臣都不說話,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靜靜的站在那裏,就是岑文本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
「眾卿今日好像很冷靜啊!」李煜笑呵呵的說道:「是不是現在國泰民安,大夏朝海晏河清, 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啊!」
「回陛下的話,臣有話要說,齊王失禮,臣請加以處罰!」魏徵出列說道:「人死為大,不管對方有沒有過錯,攪亂他人葬禮, 不妥。」
「魏卿所言甚是,傳旨, 再罰他三個月俸祿。」李煜點點頭,對身邊的高福說道。
眾人聽了心中一陣苦笑,這麼大的事情,只是罰了三個月俸祿,三個月俸祿有多少錢,對於皇子來說,三個月俸祿根本不算什麼,齊王李景琮可是有門路賺錢,他的商隊跟隨水師運糧隊一起,縱橫大海之上,或是扶桑,或是中南半島,每次回來都能獲得大量的錢財,所以這點俸祿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皇帝此舉分明就是包庇自己的兒子,才會做出這樣的處罰手段來。想到孔穎達好歹也算是一代文宗,只可惜的是自己算計不當,惡了天子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陛下。」魏徵正待說什麼, 卻被李煜阻止了。
「朕記得以前有過案子,兩戶人家互為鄰居, 有一天,鄰居甲侮辱鄰居乙之母,乙怒而持刀,將甲刺殺。朕想問問眾卿,乙當處以何罪?」李煜忽然說道。
「陛下,臣認為,甲有錯在先,乙為其母報仇,無罪,當賞其孝心。」馬周越眾而出大聲說道。
眾人紛紛點頭,且不說甲有錯,而且這是一個講究孝道的年代,歷代皇帝也自稱是以孝道治國。自然是認為乙無罪了。
再聯想到李景琮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可以這麼說呢?只是無人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皇帝可以肆意妄為,但下面的臣子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影響的。
孔穎達身為一代文宗,在士林中還是有影響, 自己這邊還是要注意一些影響的。
「你們都是這麼想,但有的人不會這麼想的。眾卿,等下就有好戲了。」李煜微微一笑,他聲音很平靜,在大殿之中響起。
李煜話音剛落,眾人耳邊就傳來一陣陣轟鳴聲,卻是外面的登聞鼓聲響起,整個皇宮都聽的清清楚楚,更不要說在紫微殿內議事的眾多大臣們。
「快,去看看,是何人敲響了登聞鼓。」岑文本面色一變,對一邊的是侍衛大聲喊道。他面色不好看,在燕京城內,有燕京知府,有刑部、大理寺,都是處理告狀的地方,現在卻來敲響了登聞鼓,這是說明自己自己這些做臣子的無能嗎?
不僅僅是的岑文本,就是魏徵等人臉是也不好,這裏面究竟是什麼冤情,居然敢驚動天子,這讓這些大臣們臉上都沒有光彩。
「臣等無能,驚動了聖駕,還請陛下恕罪。」岑文本拜倒在地。其餘大臣也紛紛山呼,不管心裏面怎麼想,口中還是要表示一番的。
「在這個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將擂鼓的人帶進來,朕倒是想看看,此人有多大的冤屈,燕京府都處置不了,非要朕來處置。」楊廣似笑非笑的看着眾人。
「學生盛懷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半響之後,就見一個白衣書生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了紫微殿中,看着滿朝的朱紫大紅,盛懷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盛懷?今年科舉的士子,對嗎?說吧!你有什麼冤屈,非要鬧到朕面前來,難道燕京府、刑部、大理寺都不能處置你的事情嗎?」李煜聲音平靜,甚至還有悅耳,讓人聽了心裏面很舒服。
「回陛下的話,學生這次告的人,天下之大,只有陛下才能處置,其他的大臣們都不敢處置。」盛懷大聲說道:「學生所告之人有二,其一為當今皇子齊王殿下,孔穎達乃是一代文宗,含冤而死,齊王身為皇子,不為其伸冤也就就算了,還率領麾下在靈前鬧事,有損皇家顏面,還請陛下處置。」
「盛懷,你說孔穎達含冤而死,可有證據?」魏徵冷哼一聲,大聲說道:「據我所知,孔穎達乃是久病之體,醫治無效,才會在絕望之下,自殺身亡。為何到你口中,成了含冤而死?」
「魏大人,你身為大學士,內閣大臣,學生早就聽說大人敢於直言天子的過錯,是一個清官,但現在看來,。恐怕也是假的,孔穎達為何而死,魏大人難道真的不知道嗎?現在坊間都傳遍了,大人難道就不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是坊間傳言,這說明這件事情或許有其他的原因,可是為何到你的口中成了含冤而死呢?」高士廉輕笑道:「讀書人,當明理。但知道這裏面的真相,而不時人云亦云,你只是聽了坊間的傳言,沒有自己的看法,又如何能能做學問呢?」
「身為讀書人,而且還是一個即將參加春闈的讀書人,只知道聽什麼就是什麼,你這樣的士子,日後若是真的做了官之後,恐怕也是一個糊塗官。」凌敬冷笑道。
「陛下,難道滿朝諸公不讓學生說話了嗎?那朝廷設立這個登聞鼓又有什麼用呢?」盛懷聽了卻是毫不畏懼,大聲喊道。
岑文本等人見狀,頓時勃然大怒,甚至連范謹都用憤怒的眼神看着對方。這個傢伙不知好歹,這些大臣都是聰明人,盛懷第一個彈劾的就是齊王,接下來彈劾的是誰,大家不用想都能猜到。
此事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盛懷的下場很悽慘,這些人都是憐憫其膽略,準備阻止一番,但現在看來,盛懷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甚至還認為眾人都是在阻止自己,這如何不讓人生氣。
「盛懷,你可知道,這些大臣們都是在保護你,生怕你接下來說的話,會要了你的性命。」李煜仍然是面帶微笑,看不出任何喜怒。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等讀書人就應該為仁義而死,只要為仁義而死,死得其所。」盛懷大聲說道:「學生相信,此舉必定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盛懷,你可有父母在堂?」岑文本忽然詢問道。
「先父早逝,唯有老母在堂。」
「你可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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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學生一人。」
「你已年長,想必娶親。」
「學生已娶妻張氏。」
「可有子?」
「有子。年方五歲。」
「你可曾想過你的職責,家有老母,尚未送老母歸山,是為不孝;家有賢妻,尚未白頭偕老,家有幼子,尚未撫養長大,你可過,此刻你家中的老母妻兒最想聽到的是什麼?」岑文本雙目中凶光閃爍,恨不得給他幾個耳光。
盛懷沉默了半響,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來,很快就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堅定來,大聲說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學生此舉為了正道,為了大夏,就算是死,也是無怨無悔,相信家母肯定會贊同的。」
「盛懷,不要將事情說的那麼偉大,那麼高尚。」李煜嘆息道:「你放心,今日你敲響了登聞鼓,岑先生,這是我大夏第一次有人敲響登聞鼓吧!朕讓你先說完。」
「謝陛下。」盛懷正容說道:「學生第二個狀告的是當今天子。」
「住口!」
、「大膽!」
群臣聽了勃然變色,雖然早有準備,但現在被對方說了出來,還是十分憤怒的,大夏皇帝缺點很多,但總體上還是很英明的,怎麼可以就這樣被人彈劾呢?而且還是一個沒有功名的讀書人,這個傢伙的膽子是在是太大了。
「你要狀告朕什麼?」楊廣怒極而笑。
「陛下不重文教,不尊先聖。孔子先生教化停下,歷代王朝都曾經追封,就是連偽唐也曾追封,可是陛下卻從來沒有;其二,孔穎達乃是大宗師,死的不明不白,又坊間傳言是被陛下逼死的,學生認為不妥。其三,縱子行兇,齊王乃是陛下之子,咆哮於大宗師靈前,對大宗師不敬,陛下卻沒有處置齊王,有些不妥。」盛懷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聲音很洪亮,但周圍的大臣們聽的卻是面如鍋底,眼前的這個讀書人實在是太猖狂了。
「哦。既然如此,那你認為該怎麼辦?」李煜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笑容來,他猛然之間感覺盛懷還是很天真的。
盛懷見狀,心中大喜,還以為李煜虛懷若谷,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頓時大聲說道:「其一,陛下應該立刻下詔追封孔先師,並且前往曲阜祭拜,此舉必定能贏得天下士子之心;其二,下詔嘉獎大宗師孔穎達,嘉獎其德行操守,此舉必定能夠讓士子們感恩戴德,其三,嚴懲齊王,降其爵位,甚至廢其爵位,貶為庶人,此舉必定能讓大夏法律深入人心,護衛江山萬年。」
盛懷面色潮紅,雙目中透着興奮。他現在已經想着以後的事情了,此事一旦傳之天下,自己的聲望必定暴漲,日後史書上都會記載自己的名聲。
「有點意思。」李煜忽然輕笑道:「盛懷,朕貴為天子,與孔穎達比起來當如何?」
盛懷一愣,很快就說道:「孔先生雖然為一代文宗,桃李滿天下,但陛下一統天下,救民於水火,孔先生不如陛下,而且,陛下為君,孔先生是臣,如何能比?」
「好,有人問你借錢,自己不上門,讓別人上門,你借還是不借?」李煜又問道。
「自然不借,自己不上門,說明沒有誠意,如何借錢?學生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借錢?」盛懷想也不想就說道。
「那就有些意思了,孔穎達自己來到燕京,不來覲見朕,就想着讓朕追封其先祖,盛懷,你認為這合理嗎?是不是朕應該親自上門求見這位所謂的文宗,所謂的大宗師,將追封的聖旨親手交到他的手中,這樣才能顯示朕的虔誠,顯示朕的禮賢下士,朕的寬懷大量。」李煜聲音很平靜,只是平靜之下,卻是充滿着殺機。
盛懷聽了面色大變,他所聽到的消息並不是這樣的。
「陛下,孔穎達有辱陛下威嚴,臣認為當嚴懲。」馬周面色陰沉,雙目中多了些憤怒之色。按照李煜的描述,這個孔穎達是故意陷天子於不義之中,十分可惡。
「陛下,臣認為孔穎達此舉無君無父,當嚴懲。」劉洎大聲說道:「學子盛懷不明事理,不敬君父,當剝奪其科舉資格,以後也不得參與科舉,不得為官,如此不明事理之人,如何為官?就算是當官了,也是昏庸之輩。」
其他的大臣們紛紛開口,或是怒罵孔穎達,或是教訓盛懷。
「好了。盛懷,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李煜擺了擺手,止住了眾人。
「陛下,陛下乃是一代聖君,當胸懷寬廣,學生想,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孔先生和藹可親,經常資助學子,斷不會有陷害陛下之意,還請陛下明察。」盛懷趕緊拜倒在地,大聲說道。只是他並沒有注意到,頭頂上,儘是眾人不屑的目光。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盛懷,你飽讀詩書,應該聽說過這句話吧!」李煜嘆息道:「看來,你的書讀的還不夠,回去多讀書吧!日後回到家中,多讀書,沒事教教書,或許有朝一日,也能桃李滿天下,退朝吧!」
李煜站起來,徑自去了後殿。他也沒有處置對方,在李煜看來,盛懷就是一個不明事理的書呆子,心懷正義是好的,但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被人一忽悠,就熱血上頭,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
大殿內,群臣都已經散盡,范謹看着地上的盛懷一眼,嘆息道:「盛懷,陛下仁慈,饒了你的性命,回家讀書去吧!日後不走科舉這條道,對於你來說,未必是壞事。回家後孝順母親,撫養兒子,安心讀書。」
「謝大人提點。」盛懷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