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聽了似笑非笑的望着崔陽,這是在崔陽的治下,顯然三清觀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良田雖然看上去是在百姓的手中,但實際上,產出已經落入三清觀手中了,可是三清觀手中卻沒有這些田契,就意味着不用交稅。
倒霉的只是朝廷和百姓,最後佔便宜的只能是三清觀這樣的道觀寺廟,李煜相信,除掉三清觀之外,其他地方肯定也是這樣。
「臣立刻去查,一定將這件事情查清楚。」崔陽心中一陣苦笑,這個時候,他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想要解決這樣的問題可不容易,因為不管這些事情是百姓主動或者被動,都是沒有辦法去查的。
所謂民不舉官不究,講的就是這種事情,朝廷沒有辦法查辦這件事情,但若是看着百姓們將自己的土地供奉給寺廟,最後吃虧的是朝廷,總不能將這些寺廟都給廢掉吧!
「傳令崇文殿和鳳衛,遍查此事。」李煜面色不好看,轉身就走,哪裏還有心思遊覽道觀。
「大人,大人,這,這不關小道的事情啊!」清風道人面色焦急,神情慌亂,剛開始他還感到十分高興,畢竟皇帝親臨,這是何等的榮耀,沒想到,轉眼之間就有禍事到來,皇帝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還犯了大忌。
「你們啊,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東西能收嗎?這些東西真是三清道尊收取的嗎?實際上,還不是到了你們的口袋裏嗎?」崔陽怒其不爭。
「大人,這件事情可不是一家為之,前面的天鳴寺不也是如此嗎?」清風道人忍不住反駁道。這件事情的確不是他一個道觀這麼幹,就是其他的道觀、寺廟也都是這麼幹的。
「所以這次你們一個都逃不掉。」崔陽惱羞成怒,這個時候,他知道一場風波即將到來,甚至會席捲大夏所有的寺廟和道觀。
「可是,可是,這些都是信徒們自己為之?與我等有什麼關係?」清風道人感覺到十分悲催,人家送了,你總不能不要啊!這送上門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推出去呢?
「這百姓送燈油,送錢財,你們都可以收,但這土地是你們應該得到的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這天下的土地都是陛下的,你們也能收?」崔陽冷笑道:「那些百姓只能耕種它,但絕對不能買賣它。貪婪已經迷惑你們的眼睛。」
清風道人頓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他也不敢說什麼,一切都來的這麼突然,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來人,將這些東西都取下來,封存。」崔陽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些道觀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可又能如何呢?不也是因為自己的貪婪造成的嗎?
「大人,大人,不可啊!這是獻給三清道尊的,你們這是在褻瀆三清道尊啊!小心,小心,不要打碎了神燈啊!」清風道人看着那些衙役開始拆解神燈上的黃布,頓時大聲驚呼道。
一夜之間,整個隴西都變了模樣,所有的道觀和寺廟都被封了起來,理由都是一樣,大量的土地都被敬奉給了三清道尊或者佛祖,換取虛無縹緲的保佑。
實際上,這些東西最後都落入了寺廟或者道觀之手,老百姓辛苦一年所得,自己落不到分毫,看上去,這些土地還是在自己手中,可真正的主人已經不是自己了。
「一千頃?這麼多?」崔陽看着最後匯總的清單,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驚駭之色,忍不住對身邊的郡丞說道:「居然有怎麼多?」
郡丞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死灰之色,這已經是大事了,弄不好,連自己的性命都很難保住了。他心中十分憋屈,這件事情能怪自己嗎?分明是那些道觀和寺廟太過貪婪,這樣的土地能收嗎?
「一個隴西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其他地方了。」崔陽將手中的清單丟在一邊,臉上露出一絲煞氣,冷笑道:「現在是天下太平了,世人已經不知道大夏律法的厲害之處了。所以才會鋌而走險。」
「那現在該怎麼辦?陛下那邊可不好交差啊!哎,都怪那些傢伙。」郡丞眉宇之間多了一些憤怒,作為一個地方官,最不喜歡的就是在地方上不安穩,被自己的上官發現了問題。
現在不僅僅是上官的問題,而是皇帝陛下發現了問題,這懲罰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甚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會丟掉。
「還能怎麼辦?將隴西所有的寺廟、道觀都給封起來。」崔陽冷哼道:「統計這些年得到的田產,還有裏面的錢財,都要登記在冊,等候陛下的處置。」
「這民不舉,官不究。一直都是如此,那些老百姓是願打願挨,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郡丞低聲說道,他感到十分憋屈,這件事情是很悲催,禍從天降,讓兩人感到十分憋屈。
「還能怎麼辦?陛下都盯着呢!」崔陽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情,你我也沒有辦法,將涉事的道觀、寺廟盡數封存,我可是知道,陛下實際上對這些人沒什麼好感。」
「哼,這些貪婪的傢伙,莫非真的不知道這裏面的情況,我看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些人可是清楚的很,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收了這些土地敬奉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們自認為用這種辦法,可以避免朝廷的追查,看上去是沒有違反大夏的法律,可是他們忘記了,這關下是誰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大夏的法律還不是由陛下說的算。」郡丞雙目中凶光閃爍。
這些傢伙自認為自己很聰明,但實際上卻很愚蠢,忘記了這天下之主到底是誰?在天子面前說法律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抓起來吧!還有追查這些人的錢糧到什麼地方去了?」崔陽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郡丞先是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麼,面色蒼白,他看着崔陽一眼,卻見崔陽面色平靜。
千頃良田產出的糧食有多少,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數字,這些糧食也不知道可以供應多少個和尚、道士食用的,多餘的糧食去了哪裏?
或是去了市面上,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落入敵人之手,比如說吐蕃,更或者說是大唐餘孽,或者說其他人,郡丞想到這裏,頓時不寒而慄。
仔細想想,還真的有可能,那些餘孽們若是在市面上購買糧食,就會引起糧食價格的上漲,糧食價格的上漲肯定會引起朝廷的關注。
可是,這些人從寺廟、道觀中購買糧食,那事情就不一樣了,不會引起朝廷的關注,而那些寺廟或者道觀也能快速的變現,獲得大量的錢財。一舉兩得的事情,對雙方都是有好處的。
「大人,這?」郡丞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事情若是像崔陽所說的那樣,那就更加可怕了。整個方外都會席捲入其中。
「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嗎?」崔陽淡笑道:「我們需要一個理由,而且這個理由光明正大,你還能找到比這個更好的理由嗎?」
郡丞頓時明白崔陽的意思,崔陽也不能確定這一點,但官字兩張口,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最後還不是看他們自己的嗎?
「我這就去辦。」郡丞嘆了口氣,趕緊退了下去,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是一個郡丞,而不是郡守了,論這個無恥的本事,自己就比不了對方。
「傳令下去,讓城中所有的糧商,帶着他們的賬房來府衙,我要見他們。」崔陽大聲下達了命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黑暗之中,隴西郡城西北角的一處小院中,一個中年人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月色,面色凝重。
「二執事。」院門打開,就見一個身材胖胖的商賈走了進來,臉上露出慌亂之色。
「崔陽讓你們帶着賬房去府衙做什麼?」中年人望着是對方詢問道。
「問我們從寺廟中購買了多少糧食?耗費了多少錢財?」商賈趕緊解釋道:「二執事,是不是我們的事情暴露了?」
「可能是暴露了,崔陽已經派人封了隴西各處的道觀和寺廟,裏面的賬冊都被帶走了。」霍執事嘆息道:「那些和尚和道士收了那麼多的糧食,都賣給我們了。這件事情一查就能查的清楚,賬冊都是能找到痕跡的。」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我估計很快就能找到我們身上的。」胖商賈神情慌亂,有些擔心,說道:「今天事情發生的比較倉促,我們的賬冊還沒有被轉移,只要朝廷稍加盤查,就能發現這一點。」
霍執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誰知道皇帝會在這個時候發現了這種事情,更是沒有想到,崔陽原本只是想找藉口,封了道觀和寺廟,猛然之間發現了一種可能。頓時就想着借着機會挖下去。
「暫時不會,隴西那麼多的寺廟和道觀,想查起來沒那麼容易,只是你說的不錯,遲早會查到我們身上的,收拾收拾,離開這裏吧!」霍執事想了想,苦笑道:「這件事情影響很大,恐怕有些事情要重新規劃了,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你我能控制了,去燕京吧!」
「也只能如此了。」商賈聽了心中一陣苦澀,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
李煜是在夜間被驚醒的,他推來身邊的兩女,自己披上一件長袍進了大廳,就見崔陽領着隴西郡丞、郡尉在大廳中等候。
「臣崔陽(孟焦、萬柳)拜見陛下。」三人看見李煜走了進來,趕緊拜道。
「說吧!三更半夜來見朕,發生什麼大事了。」李煜擺了擺手,非大事想來這些人也不會來麻煩自己。
「陛下,臣查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不敢擅專,只能驚擾陛下了。」崔陽苦笑道:「臣查的隴西郡內的寺廟和道觀收取了大量的糧食,而且這些人為了錢財,將糧食又賣了出去,臣等推測,這些糧食恐怕已經進入吐蕃,也有可能進入草原。」
「草原不會有什麼問題,草原的青壯已經被我們收割了好幾回了,我們已經開始在草原修建城池,百年之內不會有太大問題,但你說的前往吐蕃還是真是有可能。」李煜輕笑道:「還真是想不到,蘇勖這些人居然想出這樣的計策,用這種方式收購糧食,不僅僅量大,還不用擔心會引起市場價格波動。好手段,好手段,連朕都沒有想到。」
「積少成多,每年都能得到不少。」崔陽感到慶幸,自己只是想找個藉口,沒想到,仔細一查,事情還真的不一樣,這裏面充斥着一絲詭異。
「是啊!」李煜輕輕的敲了一下几案,說道:「崔卿,你認為這件事情僅僅是在隴西發生,還是全國各地都有?」實際上,佛道兩股力量在地方上還是有很大影響力的。
「臣不敢保證。」崔陽趕緊說道,他臉上露出惶恐之色,有些話一旦開口,那就是決定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尤其是那些方外之人,未必人人都是吐蕃的內奸,都和吐蕃有瓜葛,只能說這些人比較貪婪而已,為吐蕃內奸利用,將那些糧食都賣給了吐蕃。
「陛下,臣認為這恐怕不僅僅是隴西,在其他地方也肯定是存在的。只是隴西比較特殊而已,這裏是隴西李氏的老巢。」萬柳雙目中凶光閃爍,大聲說道:「臣認為已經大索隴西,必定能夠找到李氏餘孽所在的位置,弄不好,還能挖到更多的奸細。」
李煜點點頭,並沒有說話。能在隴西擔任官職,基本上都是和隴西李氏有仇怨的人,就比如眼前的萬柳,他的兄長曾經得罪李氏子弟,被對方找了藉口殺了,可以說是生死仇敵。
「陛下,此事若涉及很廣的話,還是謹慎一些為好。」崔陽趕緊說道。
「在我大夏能發生什麼事情?」李煜言語之中多有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