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連續數日都是在擔心之中,生怕會發生什麼,不過,數日之後,發現邏些城並沒有發生什麼,唯一增多的大概就是城牆下的石塊,大大小小的石塊,就好像是一座小山一樣,堆積在一起,逐漸向城牆垛子靠攏。
「敵人這是在做什麼?眼前這種情況敵人難道還想着用雲梯攻城不成?」蘇勖借着間隙,看着眼前的城牆,頓時遲疑道。
「敵人並不一定用這種方式攻城,也許是有其他的辦法。」李勣聲音嘶啞,雙目赤紅,他已經數日都沒有好好休息了,一天到晚都是在城牆呆着,生怕敵人有什麼陰謀詭計。
不僅僅是李勣,就是其他人也是如此,大家臉上都露出疲憊之色,誰也不能阻擋不了敵人的日夜進攻,不僅僅是有巨石,還有無數利箭,這些都成為守城士兵的夢魔,稍不留意,都會被飛石擊斃,或者是被利箭射殺。
偏偏敵人人數眾多,兵分兩路,殺的李勣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是硬生生的扛着。
「敵人想幹什麼?蘇定方莫非認為用這種辦法,就能解決我們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話?」蘇勖一臉的不屑,冷笑道:「我知道大夏還有火藥,還有一些詭異的火器,但又能怎麼樣?他們的火器難道能開山裂石不成?懋功,我看你是太小心了。」
李勣點點頭,他心裏面並將大夏的火器放在心上,一開始,他認為大夏有可能用火器炸毀城牆,但看了城牆的構造之後,就徹底的放心了,這麼厚重的城牆,敵人想要炸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城牆炸毀了,自己也能率領大軍阻擋。
尤其是現在,敵人到現在都沒有用火器,這或許能說明,對方已經放棄了使用火器來進攻,他現在擔心的是城下的壕溝,此刻壕溝上已經鋪上了木板,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越是如此,他就越擔心,蘇定方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會做無用功的。
「看,蘇定方他們出現了。」蘇勖放下手中的千里鏡,望着遠處,說道:「我想,不僅僅是我們着急,對面的蘇定方也很着急啊!」
李勣用千里鏡發現了城下的蘇定方等人,讓人意外的是,敵人這個時候也在用千里鏡觀看着城牆上的一切,雙方隔着千里鏡看的十分清楚。
「大將軍,我們就這樣進攻,似乎也有些不妥啊!外面的力量還是差了一些,不行的話,用手榴彈吧!強行進攻。」程咬金大聲說道。
「你認為李勣沒有做好準備嗎?而且,敵人城下用的是巨石,想要撼動對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信不信,我們在這邊的行動,敵人很快就會知曉。」蘇定方搖搖頭,說道:「再堅持一段時間,我相信,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我等倒是無所謂,將士們也能等的了,但朝中的文官們就不一樣,為了一座城池,耗費如此長的時間,恐怕這個時候朝中的那些大臣們已經等不及了。」尉遲恭嘆息道:「三十萬大軍,每天消耗的糧草是驚人的,陛下雖然信任我們,可是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該犧牲的還得犧牲。」
從年初到現在,一直是在攻打城池,可是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進展。皇帝雖然知道,蘇定方這麼做的意義,就是避免重大傷亡,可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們明白嗎?不,這些人根本不知道。
他們這些人只是知道,大夏已經損失了不少糧草,前線的將領們都是一群無能之人,大概也就知道這些而已。
這對於將軍們來說,是一件很惱火的事情。
「你們可有什麼好的建議?」蘇定方陰沉着臉詢問道:「強行進攻肯定是不行,畢竟李勣他們已經有決死之心,在李勣和他手下人眼中,他們除非是戰死,一旦落入我大夏手中成為俘虜,將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僅僅是那些吐蕃將領,就是城內的百姓也是這麼想的。」
「我們不是空了一個城門嗎?在那裏挖地道,然後將所有的火藥都放進去,看看成不成。」尉遲恭當然知道李勣等人的心思,當下得意的說道:「三面進攻不成,就四面進攻,我就不相信,對方的城池會如此堅固,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會塌陷。」
蘇定方想了想,他以前也想着用火藥直接炸開眼前的城牆,並且還實驗過,但並沒有什麼作用,敵人的城牆基石實在是太堅固了,連火藥都沒有什麼辦法,所以他就決定,等敵人城牆塌陷之後,在強行進攻的時候,再使用手榴彈等火器,只是現在看來,恐怕要再次實驗一番了,畢竟,大軍進攻的時間太長了,朝中難免有議論。
「好,大將軍英明。」程咬金大喜。
「程處默、尉遲寶慶,你二人領軍兩萬,前往西門駐紮,挖地道,準備炸毀城牆。」蘇定方立刻下達了命令,只是將任務交給了程處默和尉遲寶慶兩人,分明是給兩人送戰功的,也是看在程咬金和尉遲恭的面子上。這種情況在軍中是很常見的,蘇定方也不例外,軍中袍澤不互相照顧,又來照顧誰呢?
李勣很快就察覺到大夏兵馬調動的跡象,當他知道大夏一支兩萬人的大軍前往西門駐紮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一絲陰沉來。
「懋功,這下真的是四面圍困了,我們這邊也要分出一部分兵馬了。」蘇勖也不顧地面骯髒,徑自坐了下來,嘆息道:「大夏這是準備四面進攻了。」
「不,在西門,敵人肯定是用火藥,他們這是想炸毀西面的城牆,然後從西門沖入城內。」李勣冷哼道:「人數少了,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兩萬人剛剛好,足以挖一個地道出來,埋上火藥,雖然不知道敵人火藥有多少,可相信敵人會畢其功於一役,會將所有的火藥都用上來的,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這個時候,就是李勣也不敢保證了,他相信蘇勖對城牆的要求,但他更加相信,大夏對邏些城的決心,大夏君臣絕對會用各種辦法拿下邏些城的,這個時候,對方已經耗費了很長的時間了,在這種情況下,敵人的耐心已經消耗乾淨了。
他相信,敵人的火器若是不能建功,接下來恐怕就是血戰了,這是他最想看到的情況,但同樣,也是他最不想看到事情,大夏的士兵驍勇善戰,自己就算打退了對方的進攻,又能如何?能擊退第一次,難道還能擊退第二次嗎?這是不可能事情。
「無非是血戰到底,同歸於盡而已。」蘇勖臉上露出一絲思索來,目光深邃,他拍了拍李勣的肩膀,徑自下了城牆,背影顯得十分蕭瑟。
李勣看的分明,化成了一聲嘆息聲。
若是不出意外,決戰就會在數日之內爆發,邏些城的命運也會在數日內決定,勝利還能繼續堅持,一旦失敗,自己恐怕只有自殺一途了。
糧倉中,那囊源得知大夏開始佔據西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召集三個百夫長,說道:「三位將軍,我們的機會即將到來,朝廷已經派了兵馬佔據了西門,這是準備強行攻打的節奏了,朝廷已經發起決戰了,我們的機會即將到來。」
「大人,那我們是不是立刻少了糧倉,這段時間,兄弟們都是膽戰心驚,生怕李勣又來殺我們了。」一名百夫長臉上露出喜色,他還真的擔心自己被李勣所殺。
他還知道前面一個百夫長為何被殺,只是因為對方出去迎接李勣,因而被殺。可以想像,若是第一個出去迎接的並非對方,而是自己,那第一個被殺的肯定是自己。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稍不留意,連自己的性命都丟掉了。
「你們手下的兄弟可都說好了,我們這邊燒了糧倉,李勣就會派出兵馬,瘋狂的反撲,你們可都準備好了?」那囊源想了想,詢問道。戰功固然很重要,但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
「都已經說好了,大家先是擔心自己會成為俘虜,現在知道只要建立功勳,就能保住性命,保住富貴,誰還會為李勣賣命?那李勣已經是朝廷必殺榜上,跟在他身後,必死無疑。」一名百夫長不屑的說道。
「是啊!我們本身就沒有過錯,可是李勣是想殺就殺,誰還會為其賣命?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另外一名百夫長更加不屑了。
「我們四百位弟兄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着大人的一聲令下了。」最後一名百夫長大聲說道。
「很好。」那囊源臉上頓時露出喜色,說道:「時間應該就在最近幾天了,讓弟兄們這些天老實一些,這幾天不能讓任何人離開糧倉,至於家中的情況,我會派人安排好的,讓他們不必擔心家人安全,朝廷大軍軍紀嚴明,對待敵人自然是心狠手辣,但對待自己人,卻是秋毫無犯。」
眾人聽了頓時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些人能夠出來征戰疆場,除掉想獲得食物,獲得富貴之外,最重要的不就是自己的家人嗎?若連家人都保不住,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現在聽了那囊源的保證之後,最後一點擔憂都拋之腦後了,一心等待時機的到來,就焚燒糧倉,接應大軍的到來。
那囊源也知道最後時刻即將到來,離開糧倉之後,就來到年格勒府上,只見年格勒坐在椅子上,旁邊的幾桉之上,還放着兩個茶杯,傳來一陣陣清香,顯然對方已經等候多時了。
「倒是我來遲了。」那囊源見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笑呵呵的說道:「正好已經感覺到一絲口渴了。」對方如此模樣,就已經說明其中的問題了。
年格勒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說道:「朝廷大軍已經調整了作戰策略,我就知道,決戰即將到來,你在那邊想來已經安排妥當了。」
「不錯,糧倉那邊是已經安排妥當了,四百將士都已經決定歸順朝廷,哼哼,只要建立功勳,朝廷根本不會找我們的麻煩,李勣為了讓城內的將士同仇敵愾,為其效力,就喜歡使用欺騙這一招,卻不知道,謊言遲早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那囊源放下茶杯,言語之中多有不屑之色。
「是啊!以一城敵一國,結局已經定下來了,可是,有些人還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總是想逆轉乾坤,真是天大的笑話,自己死了不要緊,還會連累一城的百姓。」年格勒嘆息道:「既然如此,也不能怪我等自尋生機了,這一切都是李勣自作孽。」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囊源忽然說道:「不過,一旦城池被攻破,如何保證我們自己人的安全。」他眉宇之間還是有些擔心的,大夏兵馬在吐蕃境內的軍紀早就傳入邏些城,這也是邏些城上下都擁護李勣的原因之一,誰也不想成為俘虜,誰也不想成為苦力。
「大門上懸掛紅布,紅布上寫一個『夏』字,相信朝廷的將士們是不會進入其中的。」年格勒想了想,又說道:「只是此事要在私下裏進行,不能有任何泄露的痕跡。」
「就算泄露了又能如何?難道李勣在這個時候了,還有其他的辦法不成?」那囊源冷笑道:「這城內不乏聰明的人,他們雖然表面上都跟在李勣後面,但真的到了最後關頭,拋棄李勣的就是這些人,你我只要將這件事情放出去,肯定會有很多人都會做準備的。」
年格勒聽了點點頭,糧倉的三個百夫長和四百士兵,為何會聽從年格勒的話,歸順大夏,不僅僅是李勣的威脅,更多還是眼前的局勢,邏些城即將告破,這些人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眼前的局面,只有歸順大夏才能保住性命。
哪怕有一絲可能,這些人都會試試。
城中的百姓也是如此,這就是大勢,可笑的是,李勣還不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