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滑」廣告的拍攝資金大概是六十萬,沒人拿的多,沒人是大佬,也是新人的導演很看好白珂,想留白珂下來吃飯,生生造一個「殺青宴」出來聯絡感情。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白珂一反常態的拒絕了,「殺青宴」上必有柳姓經紀人,他摸不清姓柳的意思和來路,也不想還那兩千塊錢,最好是溜之大吉。
粗略的看,經紀人分三種,一種是親友派,多為成名藝人僱用,此時藝人人脈頗豐,事業心退,只想維持不變,安穩掙錢,一切親力親為;第二種是保姆派,所謂事無巨細,安排妥當,服務型經紀人,無功無過;第三種是爹媽派,也就是經紀大過藝人的強勢經紀,此類經紀往往有不錯人脈,和過分旺盛的控制欲,藝人只是手中商品,重要的是實現個人價值。
顯而易見,胡以梅並不是第三類經紀人,儘管她的初心如此,但她連二三線藝人都管不住,可見其人脈慘澹,手段不精,白珂正喜歡和這種人合作,胡以梅經驗豐富,當他保姆綽綽有餘,當他爹媽,卻壓不住他。
柳真不同,信手一耳光真驚住了白珂,江曉琪此前給他詳解過經紀人行事風格,第三類才是業界主流,但白珂依舊是第一次見,行事毫無下限。
他還玩不轉這種經紀人,玩不轉的,白珂從來不試圖梭哈,他是演員,戲只有一次。
臨近期末,混禮堂的越來越少,大二的忙着複習,白珂卻留上了鬍子,準備帶妝排練,兩周之後公演,假大空看了劇本,開始插手他的排練。
地點從包廂轉移到了禮堂舞台,每天有三個小時,正好兩次排練,練走位,練距離感。
「爸!」
白珂應了聲:「誒!沖兒,你還沒睡。」
「周沖」道:「嗯。」
「找我麼?」
「不,我以為母親在這兒。」
白珂神情沮喪:「哦--你母親在樓上。」
「周沖」:「沒有吧,我在她的門上敲了半天,她的門鎖着。」復道,「……是的,那也許……爸,我走了。」
白珂提腿抬膝,三兩步拉住了「周沖」,「周沖」一個趔趄,白珂喃喃道:「沖兒,不要走。」
他稍微岣嶁着腰,聲帶下壓,弄出嘶啞些的聲音。
用力稍猛。
——假大空坐枱下抿嘴,白珂已經習慣了被叫「爸」,但他這樣一個二十歲的,面如冠玉的年輕人,儘管做了修飾,依舊顯得不倫不類。
白珂是千錘百鍊的戲骨演技,但他一定沒當過糟心老父,沒經歷過的東西,天才也拿不出精髓。
假大空繼續看二人戲。
白珂:「今天--呃,爸爸有一點覺得自己老了……你知道嗎?」
「周沖」冷淡道:「我不知道。」
白珂:「你怕你爸爸有一天死了,沒有人照顧你,你不怕麼?」
「嗯,怕……吧。」
白珂:「你對我說話很少。」
「嗯,我……我說不出,您平時總像不願意見我們似的。」
白珂嘆了口氣道,兩眼都失去了光輝:「嗯,你去吧!」
於是他的小兒子飛快的跑下台。
換下一幕。
換上了李若白。
李若白扮的是白珂的妻子,在白的縮減劇本中,「周朴園」是對妻子有掌控欲,也有確鑿無疑的愛,甚至「周朴園」意識到了這種掌控欲在推離兩者之間的關係,他痛楚而清醒,隱忍又無奈,表現在表演中,便是忽冷忽熱,每一句話都像有潛台詞,每一個眼神都寫了故事。
他見到李若白,就道了一個字:「你?」
然後才壓住痛苦,用粗而低的聲音道:「你上哪兒去了?」
李若白很入戲,冷道:「我出去走走。」
「這樣大的雨,你出去走?」
「嗯,我有神經病。」
白珂立馬憤怒外化,音調提高:「我問你,你剛才在哪兒?」
「你不用管!」
他打量一番,再次壓住憤怒,苦苦道:「你的衣服都濕了,你還不換了它,啊?」
聲音是壓住了的,眼神卻熾熱,李若白被他驚了一跳,明顯失神片刻,才繼續接詞,這次再沒先前的冷漠,反而生出掙扎來。
——這都是劇本中沒有的微妙情緒,白把一個本子演成了自己的戲。
假大空看到這兒,便出去了,排練依舊如此,不擅長的,依舊不擅長,而且在可見的一段時間,無法擅長;擅長的,他想起白珂之前看李若白的那個眼神,寫滿愛意和用情,白現在進入狀態,簡直看一杯白水都是那眼神。
假大空大笑,這說明江曉琪起了作用,他沒請錯人。
江的最大作用,就是讓白珂在這場越來越接近愛情戲的個人秀中,體會到他從未體會到的感情,儘管這還很朦朧,但已經夠了,否則他空有一身武藝,施展不出。
等了半個小時,假大空進來,看見白珂熟門熟路指揮,他拿着劇本,站在高台,另外幾個演員學生一樣聽他批評。
白珂已經摘了鬍子,這讓他顏值從八十存疑升到爆表,公演那天謝幕,演員需要卸下道具致禮,想必台下大佬們會引起極度舒適。
實力派變身超級男神,記者會喜歡這個噱頭。
白珂說「周沖」:「你的口音一直沒有解決,我聽到你的台詞,你咬字是不夠清楚的,舞台沒有字幕,你的必須讓所有人明白……」
說「周萍」:「感情不夠隱忍,掙扎的感覺沒出來,不過你也就那樣了,我不抱希望。」
中途仰起頭問同學:「麻煩拿五瓶水,給賈老師勻一瓶,別擦地……別擦,公演的那天沒人會留乾淨地板。現在就要適應……對,道具也不要管,一切按照實際情況來。」
然後說「四風」:「你只要別忘記台詞。」
無縫銜接,思路很清晰,多線作戰依舊精力充沛,他挺適合干導演。
最後是托腮的李若白,白珂道:「你的角色沒有掙扎,你剛剛看我,明顯動搖了,你不夠冷漠……」
「等等——」假大空打斷白珂,「我覺得她演的不錯,有驚喜,誰說『周』的老婆一定要冷漠無比,有內心掙扎很正常……不過你們都有一個缺點,動作不夠大,我知道表演系的會告訴你們導演不喜歡戲劇演員浮誇的肢體詮釋,所以你們不練,但你們現在還是一名話劇演員,請按照話劇風格演出。」
白珂沒說話,莫名其妙看假大空,在他的理解中,假大空不該插這句話,他不應該有意見。
因為他才是「導演」。
假大空笑道,「你也有問題,你眼神漂亮極了,但只有第一排的能看到其中的深情,這是電影的演法,好在你肢體動作依舊誇張——是因為音樂劇?」他道,「白珂,如果這是一場戲,我就是投資方,我有驗貨的權利,我要知道我的資源沒有被你白用。」
白珂無奈道:「您說了,我是導演。」
假大空道:「資方最大,向來如此,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