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解開顧允文的衣服,用手擦着顧允文的渾身上下,想讓顧允文暖和起來。折騰了大半天,顧允文渾身似要被禁受不住的疼痛和寒冷撕裂。小玉解開自己的衣襟,讓自己的肌膚貼着顧允文的身子,她坐在床上,抱着顧允文。顧允文才鎮靜下來,小玉自己卻渾身打顫,禁不住顧允文的寒氣。小玉看顧允文疼痛稍減了一些,咬牙忍住如貼着冰塊一般切膚的冰冷。這時屋外傳來沈玉芝和沈宗周說話的聲音。
小玉忙放下顧允文,穿好衣服。沈宗周邁步進屋了。
小玉看沈宗周有來意,不是隨意的探視。她忙下床給沈宗周見禮。沈宗周只點點頭,沈玉芝澄澈的大眼睛裏帶着一抹喜色,看看小玉,跟着沈宗周來到床邊。沈宗周探探顧允文的脈息,嘆息着搖搖頭。顧允文掙扎着要坐起來,沈宗周伸手按着顧允文躺下。他還踟躕着,這時屋外傳來田氏嘹亮的說話聲,不幾時田氏甩着手帕進屋了。她大聲說道:「那位公子傷勢好了沒有,我才四處找老爺,得知老爺來這邊了,我也來看看。」小玉見禮說道:「承夫人掛心,顧大哥傷勢愈見沉重了。」田氏到床邊,顧允文口稱夫人。田氏殷勤的扶着顧允文躺下,說道:「你受傷的人,不要亂動。亂動小心牽動傷勢。」顧允文臉上罩着一層淡淡的碧色,倒更增他神情上的沉靜肅穆。沈宗周問顧允文道:「你是錦衣衛的人?」
顧允文屋裏說話,只是點點頭。沈玉芝在旁邊說道:「爹爹,他是臨清派杜老英雄的弟子,暫時在錦衣衛當差。」小玉忙在旁邊說道:「顧大哥是來差魏忠賢之事的,不是查城主的。」沈宗周點點頭,說道:「幾位護法為了給你療傷,真氣大耗,以後不能在給你輸真氣療傷了。」顧允文只說:「多謝幾位護法。」小玉聽了卻似一盆冷水澆到身上一般。這幾位護法內力高強,他們來給顧允文輸過真氣,顧允文才能安穩的睡一會。小玉着急着要和沈宗周辨明詳情,又不敢啟口。沈宗周背着手,在床邊來回走了一會,對顧允文說道:「女真韃子繞過寧遠、山海關,大軍直逼京師,你知道嗎?」
顧允文搖搖頭說道:「晚輩不知。」
沈宗周說道:「眼下各路英雄都去京師勤王,兩江的豪傑們也在太湖邊聚集起來,推舉老夫為盟主,要去京師勤王。」顧允文危在旦夕,小玉看沈宗周只說這些和傷情毫無關聯的話,在一旁暗自着急。沈宗周說道:「幾位護法也要去,你的傷勢要是在這樣拖下去,恐怕終身不能醫治了。」小玉看沈宗周有所鬆動的樣子,忙說道:「沈城主,我師父能治好顧大哥的傷。求城主放我們出去。等到顧大哥傷勢好了,我自會上島來領罪。」沈宗周看一眼小玉,不禁奇道:「你也受傷了嗎?」小玉說話也顫着聲音,吐字不清。小玉低下頭說道:「顧大哥冷的不行,我抱着他給他取暖的。」
沈宗周聽了,長嘆一口氣。田氏在旁邊攛掇沈宗周道:「老爺,你給這位少俠看看,你神通廣大,少俠才吃了你兩粒丹藥,就有好轉了。你隨便看看,他一定能好起來的,也算他救二公子一回。」沈宗周說道:「你婦人家曉得什麼?這傷豈是隨便就能救好的。」小玉看沈宗周有些鬆動,想出言相勸,又怕弄巧成拙。她在旁邊欲言又止。滿臉着急的樣子。沈宗周又看看小玉,從袖子裏拿出一本藍色扉頁的小冊子遞給顧允文說道:「這是我們赤霞城的內功心法,輕易不傳外人的。你救我小兒負傷,無論事成與否,你都是盡了一份心意。這本小冊子是我連夜抄寫出來的,你拿去修煉吧。裏面的內功學會之日,也就是你的內傷復原之時。」小玉幾人一聽,都喜上眉梢。顧允文舉手去拿,去舉不起手來。沈玉芝忙接過小冊子給顧允文。沈宗周說道:「慢着,你修煉裏面的武功之前,得答應老夫幾個條件。」
沈玉芝和小玉才在歡喜間,看事情又有變故,都又驚又怕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緩下語氣說道:「這武功心法是你用來療傷救命的,你練了裏面的武功,只為舊傷。以後這武功你不能在江湖上使用。此其一。其二,這武功一向不傳外人,你為救小兒負傷,我無以為報,特此相傳。我這幾個孩子。」沈宗周指指沈玉芝說道:「也都只是粗粗記得裏面的心法口訣,修為上還沒練到這裏的一成半點。你練了這武功,傷好之後就得將武功忘掉,平素不許用裏面的心法修煉內功,更不能將心法輕易外傳。連這個姑娘也不能看裏面的一個字。不然,本門門規森嚴,不能在老夫手上壞掉。我若知道你將武功外傳,絕不會徇私。此其二。」顧允文一聽,這卻有些為難。好比只能把東西吃到肚子裏,卻不能克化,更不能用它充飢一樣。沈玉芝問道:「顧少俠你能做到這些的是不是?你一定能的。」沈玉芝先好說歹說要將顧允文的傷治好再說。顧允文心想,武功招數不用就不用,這內功心法修煉如何不用,卻沒有辦法做到。顧允文倒遲疑起來,說道:「若是招數,不用倒可。這內功練好了復棄去忘掉,似乎有些難辦。」沈宗周幾人看顧允文對這本心法秘籍沒有半點貪戀之心,沈宗周先甚是滿意。他笑道:「修煉的是為了舊傷,自可成事不論。以後你只能修煉自己的武功,不能修煉我的這心法。再者你是自己照着秘籍上的心法修煉的,不是我親授,你我並無師徒名分。你和本門也自然毫無瓜葛。」
顧允文還在思索這到底是怎麼個做法,小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替顧允文答應下來。沈玉芝也趕緊把秘籍塞進顧允文的手裏,沈宗周說道:「我擅自抄錄本門祖傳秘籍,已經是犯了本門大忌。這本秘籍你練完之後燒掉就好了。——你還交給我。秘籍還是玉芝收着,每天過來給顧少俠傳授,不要放在這裏。」小玉和沈玉芝都替顧允文做擔保。田氏笑道:「我看這顧少俠心地坦蕩、人品端正。要是招他做我們的上門女婿,也不算外人了。那是老爺就不必如此為難了。」沈宗周笑笑,沈玉芝紅了臉嗔道:「二娘,你老沒正經的,只是胡說。」田氏哈哈笑起來,沈玉芝低頭玩弄自己的衣帶。沈宗周笑道:「玉芝年歲還小,過兩年在談婚論嫁吧。我回去了,午後是群雄在筆架上商討勤王之事。裏面的心法玉芝都已經稔熟了。你有不解之處,問她就是了。再有不解之處,玉芝來向我請教就好了。」沈宗周說着要離開,小玉到沈宗周面前,恭恭敬敬的萬福下拜,沈宗周說道:「罷了,也是你們孩兒家交情一場。」田氏在沈宗周身後叨絮道:「老爺,小姐的可不算小的,我在她這個年齡,已經是服侍你兩三年了……」沈宗周說道:「玉芝和你不一樣,她是大家閨秀,要明媒正娶的……」
小玉從顧允文手中接過那本秘籍,放在顧允文眼前給他看。顧允文看去,墨藍色的封面,上面篆字寫着「傳心訣」三個字。小玉問道:「顧大哥,這三個字是什麼字?」顧允文說道:「是《傳心訣》。」小玉樂的歡天喜地,就要打開書籍讓顧允文修煉。她想到自己不能看書里的一個字,把書給了沈玉芝,對沈玉芝說道:「沈姑娘你給他看,咱們這就練起吧?」
沈玉芝看這屋子甚是簡陋寒瘮,她笑道:「這武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練成的,且不急。我去向爹爹請示一下,讓爹爹換間寬敞一些的屋子。」沈玉芝把秘籍放在顧允文懷裏,就要離去。小玉怕出差錯,把秘籍還給沈玉芝。沈玉芝走了。
小玉歡喜無限,她抱着顧允文——顧允文自己做不起來,要起身都是小玉抱他起來的。笑道:「恭喜你,卻因禍得福,眼看就要成為一代大俠了。」顧允文笑道:「我看那八名護法,武功是一路的,招式卻各異。想來這心法別有什麼奧秘,光練着心法,是沒什麼大用的。不然,沈城主也不會把這麼看重的心法輕易傳授與我。」小玉說道:「那倒好,省得你以後學了他的武功,卻不能用他的武功。」小玉側着腦袋想了一會說道:「就像你上了西山島,卻不能做城主的女婿一般。呸,不對。就如同……」小玉想打一個貼切的比方,卻想不出來。她欣喜之極,又俯身吻起顧允文來。小玉吻了一會,說道:「小時候老是折下那些廊檐上的冰塊來吃,現在親你的嘴就像吃那些冰塊一樣。」顧允文笑說:「你終於打了一個貼切的比方。」小玉下床,她抱起顧允文,扶着顧允文轉過去,說道:「我們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小玉背着顧允文來到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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