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在密林中墜落……
嘭——噗通——
姬樂從上空墜落,順着茂密樹冠不斷下落。他不斷抓拿巨樹上的老藤減緩衝擊,最後勉強站在一顆大樹的樹梢。
「這裏……」
姬樂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茂密潮濕的雨林。十數米的高大喬木比比皆是,茂密的樹冠遮蔽天光,使得曙光下的密林顯得有些陰暗。
「等等,太陽!」姬樂趕緊往上爬,觀察天空中的情況。
但在這裏,他並沒有看到太陽。
「果然,並非地表嗎?」扶着粗糙的樹幹,姬樂眺望遠方。密林之外是連綿起伏的青色山巒。
他頭上的社稷冠冕垂下一縷大地神力,黃龍在他身邊飛騰,不時鑽入地下感知地形,可神力映射的地形圖和大地表面迥異,更找不到夏國所在的地界。
「這裏不是地母造化的大地,應該是某個附屬空間?就是不知道,這個空間來自哪位大神。」
姬樂觀察下,這個空間應該是某位神明的造物神域。而有這份能力的,不是主神也相去不遠。
突然,姬樂一陣頭暈目眩。他趕緊坐下來,慢慢調息恢復。
在他體內,晦澀的地母神力堵塞經脈,讓自己體內的力量無法發揮。當然,這股地母神力同樣也封印九面童子凝造的命運箭矢。
「幸好,目前已經隔絕和夏國的聯繫,我體內的命運力量無法影響國民。」
沒錯,在霍去病等人供奉一朵薪火,另一朵薪火力量被創世神血封印後,此刻姬樂已經短暫擺脫國靈的身份。
眼下的姬樂,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伸出手,他手背浮出一枚紅色花紋。這個花紋正是地母神血的精華,對天神們來說,創世神血高貴神聖,是最大的補藥。但對姬樂,僅僅是封印神力的媒介。
當然,他還具備一些力量。
一個響指,微弱的火苗在姬樂指尖迸發:「不得不說,薪火之力的確強大。在創世神血鎮壓下,仍能催發一點微弱的火光。」
火光中,姬樂的疲憊漸漸消失。但可惜的是,創世神血和命運箭矢的雙重壓制下,薪火之力極度削弱,此刻姬樂的力量連普通半神都不如,勉強等同夏國的六鼎實力。
「希望這個空間沒有什麼危險。」盤膝坐在樹梢上,姬樂閉目感應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
他之所以從時空亂流中漂泊到這個空間,是感覺到這個空間的一點同源力量召喚。這裏存在着和薪火類似的力量。
「如果我沒猜錯,這裏應該有諸夏同族。」依姬樂推測,可能就是去年天王和地母較量時,神秘失蹤的第六批先民。
閉目凝神,黑暗中姬樂的感知力量漸漸增幅,意識向遠處散開。
驀地——
黑暗中靈光一閃,姬樂捕捉到一縷血氣。
他猛地睜眼,手指向東方:「這個方向!」
東方,有一座宏偉巍峨的高山,粗略估摸有兩千米。他感知的那一股氣息,就來自那座高山的山頂。
轟隆——轟隆——
大地傳來劇烈的顫動,不遠方有一頭巨大的怪獸緩緩探過來腦袋,對姬樂所在的這顆巨樹不斷咀嚼,吃掉樹冠上的葉子。
陰影籠罩姬樂,他默默打量眼前的巨獸。青色巨獸伸出修長的脖頸,咀嚼的聲音不亞於雷音。
「恐……恐龍?」
映入姬樂眼前的,是一頭身高二十多米的恐龍。從它吃樹冠葉子的行為來看,應該是素食恐龍?
但如果有素食恐龍,那麼也就說明……
天空中,傳來尖利的叫聲,黑色翼龍展翅翱翔,衝着姬樂的方向俯下。
姬樂往下一跳,抓住古樹的藤蔓在密林中遊蕩,以靈巧的身手閃躲翼龍的追蹤。
「該死,元蒙世界居然還有這種附屬空間?這是哪位主神打造的小世界!這些恐龍絕對是神明造物!」
抓着藤蔓遊蕩,好一會兒翼龍才振翅離開。姬樂再度爬上一顆大樹,盤膝打坐:「不行,這裏太危險了,必須提升實力。」
不復國靈之體,對姬樂而言是一種削弱,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沒有國靈的牽絆,姬樂就可以修煉長生,逍遙自在。
「我引導仙道大興,創造諸多仙家功法,沒想到如今居然派上用場。」
姬樂選擇的功法,是自己在冥府身化太乙救苦天尊時,領悟的一篇《青華經》。
他口誦道經,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在頭頂形成玉鐘的虛影。
密林,自不用提,是青木生氣最濃厚的環境。那些生靈之氣順着姬樂的毛孔進入四肢百骸,轉化為仙家真元滋潤身體,修補體內的破損。
這一番修行,便是一日一夜。姬樂以自身吞吐元氣,仿佛和整片密林化作一體。倒也沒有恐龍惡獸出現在周圍,讓他安心轉化法力。
一日之後,姬樂身邊元氣激盪,猶如實質的青光從天靈蓋衝出,凝聚一朵紫青色寶蓮。蓮花上,坐着一尊天尊法相。
仙家元神!
龍吟虎嘯聲響起,元神噴出一道青雷射入長空,交感天地大道。此刻,姬樂肉身骨節作響,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恢復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
仙道駐顏長生,返老還童正是其中一個效果。
但姬樂雖然形象變化為少年,但再度湧現半神級的氣勢,實力有部分恢復。
「神族半神,仙家真人,皆是感應天地,通靈萬象的境界。」
仙道講究「天人合一」,這也是姬樂扶持仙道所立下的根本理念。隨着元神感應天地,漸漸了解這片天地的本質。
這片天地大有數十萬里,穹空之上有渾厚無極的乾陽雲層,大地之下有浩瀚無際的厚土地層。
「此界天地平衡,乾坤陰陽流轉,已然不遜色一方真正的大千世界。」姬樂幽幽一嘆,元神蓮花重歸眉心,捲起密林中的無邊青氣化作體內法力。
「這等龐大的世界足以培養數百位半神和數位天神。然而,這等世界也不過是地母大陸的附庸,宛如巨石之畔的砂礫。」
元蒙世界看似不大,可質量能級遠不是區區一個大千世界可媲美。
如果將元蒙世界的大陸打碎,一位天神截留百里方圓的碎片,就可演化一方真正的大千世界。
「又一次感受到神話時代和後世的鴻溝。」
姬樂隱約有一種感悟,如果自己能在這片空間長久修行,或許能利用眼前的蠻荒古林,一口氣突破天仙層次,成為仙道祖師。因為這個空間本身就是一方大千世界。
但可惜的是,他沒有這個時間。
「雖然我趁勢擺脫束縛,不復國靈之身。但我不可能在這裏久居,如果第六批先民在這個空間,那麼必須趕緊找到他們,並且護送到夏國。」
站起來,姬樂身上浮現一縷玄之又玄的道意。腳下升起青霞,再也不用盪動古藤,而是以仙家騰雲之術在密林穿行,往東方而去。
……
「真有意思,這小子逃入那裏,居然還能轉禍為福?」
天王殿中,九面童子心有所感,目光透過無盡時空,看向密林中的姬樂。
正如姬樂猜測,這片空間是某位大神製作的附屬空間。創造沒多久就被廢棄,在去年天王召喚諸夏先民後,因為跟地母隔空交手,導致那群先民落入這個廢棄空間。
「那些先民曾經出現在地難之母的神殿,或許是憑藉這一縷聯繫,讓他感知空間的坐標?不過這樣就好,那些先民作為勒住他脖頸的鎖鏈,可以將他永遠留在這裏!」
諸夏先民在此,姬樂能不照顧這些人嗎?只要姬樂顧忌同族之情,留在這個空間,就能給九面童子爭取時間。
但僅僅將姬樂留在這裏仍不保險。九面童子扯出兩朵白雲,輕輕一吹,雲霧墜入廢棄之地,化作兩尊真正的雲中天神。
「去,將他和諸夏先民都殺了。」
巨神高有百丈,受到天王驅使,默默點頭,向姬樂追去。
……
廢棄之地,姬樂乘雲駕霧,往東方進發。路上,碰到不少半神級別的恐龍神獸。如果在自己全盛時期,別說這些半神級,就算來幾個真正的天神級神獸,他也怡然不懼!
眼下,他只具備陽神真人的法力,可不敢隨便鬧出動靜,免得引來眾多神獸圍攻。
但姬樂不惹事,不代表那些神獸願意放過他。而且,不僅僅是食肉恐龍,就連素食恐龍也時不時過來驚擾,想要吞掉姬樂。
姬樂修煉的青華妙氣,是一種生靈造化之氣,對任何生靈都是大補。吃他一塊肉,可以延壽百年。整個人囫圇吞掉,能讓一位半神順利成為天神。在素食恐龍眼中,姬樂就好像是一顆會走動的神木,吃他跟吃植物沒區別。
「果然,仙家長生之術也不安穩。」姬樂剛剛凝聚真仙業位,在這方陌生世界運轉法力還有幾分晦澀。
一道數十丈高的青色劍光逼退翼龍後,轉手催動乙木青雷逼退水中浮起的豬婆龍。
想了想,姬樂捏了一個隱身法訣,悄然遁入雲霧,小心往東方走。
就在這時,背後白雲形成兩尊巨大的神人,將他從藏匿狀態擠出。
本來,天空飛行的翼龍們聞到姬樂身上的青華妙氣,打算過來吃人。可看到雲霧顯化的巨人,果斷掉頭就跑。
「天神?」姬樂神情劇變,趕忙駕馭青光折返向大地遁去。
但身後雲神速度更快,這兩尊天神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天神,而是九面童子以神力點化的雲中之精。
天神胸口,有明滅不定的神力雲團。通過雲團模擬的「神格」,兩尊天神擁有操控天穹之力的神通。
其中一位天神握手成拳,對下方狠狠一砸。整個雲海翻滾的茫茫雲霧形成白色雲錘,將姬樂的遁光砸碎。
這一擊,猶如乾陽雲層的無盡乾陽之力同時壓下,姬樂身子一震,大口大口吐血,搖晃間栽倒在地。
可兩位天神見此,並沒有放棄攻勢。另一位天神抓向雲海,從雲霧中抽出一根千丈鐵根對姬樂抽取。
轟隆——
大地在這一擊中徹底翻覆,一座巨峰轟然倒塌,大地斷裂成深谷,差點讓姬樂甩入大地深處。
姬樂心念飛轉,暗中施展仙術化作青光再度遁開,逃入密林中。
「密林中木氣濃厚,最方便我恢復法力。而且,或許能用禍水東引之策——」
看到密林中的神獸紛紛逃向遠方,根本不敢靠近兩位天神,姬樂神情無奈。
沒辦法,雲神不僅擁有天神之力,更有九面童子加持的神威。那堪比主神,甚至達到創世神級的威壓,足以讓普通半神倒頭叩拜。
望着巨神一步步靠近密林,姬樂默默拿出時序之輪:「既然如此,只能拼一把了!」
對付創世神的神威,只能利用創世神的造物!
薪火在眉心升起,姬樂小心翼翼控制這僅存的一點力量,妄圖引發時光古蛇的注意,接引夏國的同源火種。
「時序之**控時間,雖然這只是一個附屬世界,但應該也能勾連時光長河吧?」時序之力的金色輝光徐徐升起,在姬樂身邊形成一條夢幻飄渺的古蛇虛影。
「想要召喚古蛇?」九面童子察覺時光之力變化,冷冷一笑後,雲神核心的那一團本源冒出神威,升起千丈雲靄裹住姬樂和整座密林,打斷他召喚時光古蛇的動作。
白茫茫的霧靄中,甚至夾雜着天之神力,抹除一切異種力量。密林間的古樹藤蔓在這股神力腐蝕下紛紛毀滅。而那些奔走的神獸也沒有逃脫神力的吞噬。
雲靄所過,瘴氣瀰漫,一切盡數歸於虛無。唯獨中央閃耀一團朦朧的火星,支撐着姬樂的身體。
「糟糕!」火光越發黯淡,天神霧瘴的範圍漸漸擴張,擠壓姬樂的存身之地。
此情此景,姬樂面沉如水,思忖道:「看來,只能放棄這道薪火。索性用這股同源的天神力量,把我體內的命運箭矢一併磨滅。然後在夏國通過另一朵薪火復生——」
呲呲——呲呲——
霧氣靠近,姬樂的皮膚已經開始腐蝕,出現淡淡的斑點。
仿佛感應到姬樂的危機,黑色霹靂在薪火中成型。
嗖的一聲,凜冽殺意從薪火冒出。寒光乍現,迷霧在一瞬間撕碎。而前方佇立的天神,被殺意凝聚的劍芒砍下頭顱。
霧氣中,姬樂模糊看到前方出現的男子。
「唔……有點意外呢,原來是這個情況嗎?」男子打量眼前的天神。雖然被砍下頭顱,但云氣糾纏在天神脖頸處,再度凝聚全新的頭顱。
「雲氣無盡,生生不滅?有點麻煩,但還在解決範圍內。」
男子看看四周,九面童子召喚的霧氣又進一步逼近姬樂。他屈指為劍,對四下一揮,那霧氣悉數散盡,露出朗朗晴空。
「你——」姬樂看着眼前站立的男子,他穿着一襲白衣,和自己記憶中的身影重合。
冥府之戰中出現的那位未來強者?
少年看着對方,男子也在打量少年。
忽然,男子露出爽朗的笑容:「現在應當稱呼『殿下』?」
他對姬樂躬身行禮:「在下公孫起,一介莽夫,只有些許武力堪堪入眼……」
身後,雲神修復頭顱,再度撲向姬樂和公孫起。男子頭也不回,揮袖一震,赤光沖霄迎上雲神,再度打散雲神的神軀。
「如果殿下看得上,這具殘破之軀便交由殿下驅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