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自繆星正文卷第1109章輪迴帝國西線邊境,風景如畫的山溝中露出了平房的一角,這是一個綠色原生態村落,但同時也意味着這是一個貧窮落後的村落。
丁蒙靜靜的走在僻靜的山道上,腳下的枯葉被他踩得格格作響,已是深秋的季節,卻不見豐收的景象,因為來的路上連一個村民都看不到。
村口一幢破舊二層平屋的院子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在低頭縫補一件粗布衣服,深藍色的衣服都已經洗得發白了,而且還縫上去好幾個補丁,但老人家還是捨不得丟掉。
這些窮人家的生活一向如此,節約得不能夠再節約了,丁蒙對此深有感受。
忽然間老婦人停下了手中的針線,因為她看到了院門口的丁蒙,老人的相貌其實並不顯老,可能是因為過去貧苦的生活與坎坷的經歷使得頭髮白了、皺紋深了,所以看起來像個老年村婦。
「小伙子,你是外面來的嗎?」老婦人顯得很慈祥。
丁蒙也感受到了善意:「老人家,我是過路的,準備去西線的夕陽鎮。」
老婦人道:「天色不早了,山那邊野獸多不安全,小伙子要不在我這歇一晚吧,明一早再出發?」
有什麼野獸能是丁蒙搞不定的?就連星際老怪都隨手可以毀滅,不過老婦人的慈祥善良讓丁蒙無法拒絕,他還是走了進去:「老人家謝謝你了,我叫丁蒙,我就在你這院中借宿一晚吧,我會付錢的。」
老婦人笑道:「小伙子你客氣了,看你也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是去夕陽鎮那邊探親嗎?」
丁蒙只好答應道:「是的,我是去找遠門親戚的。」
老婦人又道:「小伙子你跟我家小子差不多大,稍微歇會,他去隔壁了,這會也該回來了。」
丁蒙點點頭,看來老人不是孤寡,應該有一個兒子,那麼生活還是可以保障的。
傍晚時分,一個身穿麻衣、個頭偏高的年輕男子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腰間別着一把柴刀,穿戴雖然破爛,可他面目英俊、身材壯實,一看就知道是這村子裏的獵戶。
只不過他神態有些沮喪、而且還有些生氣,也不顧丁蒙在場,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凳上。
「阿陽,你回來了,事情說成了嗎?」老婦人關切的問道。
阿陽拿起木桌上的瓢瓜,一口氣喝了大半瓢水才道:「沒有說成。」
老婦人疑惑道:「怎麼了?是不是你脾氣太沖了,把桂叔給說惱了?」
阿陽顯得很煩躁:「我沒有沖,桂叔說了,咱家只要能拿出二十頭牛、三十頭豬、十五匹上好的緞子,再蓋一間新房子,桂叔就答應把阿敏嫁到咱家來。」
老婦人沒有說話,儘管沒什麼表情,但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這一瞬間她看起來似乎更加蒼老。
阿陽道:「桂叔還說了,他也考慮了咱家的情況,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要不阿敏就得嫁到隔壁村的王家去,他家和王家把日子都定下來了,下個月初八就辦喜事……」
說這些話時,阿陽的眼睛紅紅,很難想像這麼一個壯實憨厚的農家小子流淚是個什麼樣子,也看得出他對口中所謂的那個「阿敏」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
可是他家太窮了,拿不出財力,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姑娘嫁給別人,這樣的事情別說在邊境,即便是在聯邦帝國的那些大都市,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千古以來的悲劇,從來都不會因為時空的不同而發生改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婦人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顫巍巍的說道:「阿陽啊,咱們家可拿不出這些東西來,可能這就是命吧……」
看着母親難過的神態,阿陽也不沮喪了,反而耐心的勸道:「娘,我不難過,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阿敏是個好姑娘,是咱們沒那個命,咱們不能娶她進門……」
氣氛忽然沉寂了下來,空氣中瀰漫着一層看不見的壓抑。
忽然間阿陽的神態變了,他整個人似乎有了一絲光彩,但又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可是他的目光卻十分心痛:「娘,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老婦人嘆道:「阿陽,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別憋在心裏自個兒難受。」
阿陽慢慢站起身,口氣既沉重又堅定:「娘,我想走!」
老婦人有些驚詫:「你想去哪兒?」
阿陽咬牙道:「我想離開這夕陽村,到鎮上去,然後再去帝國境內,我想趁着自己年輕,去諾星帝國闖蕩一番,將來等我有出息了,我再回來,再把娘你和阿敏一起接走,可是……」
他又低下了頭,不敢面對母親的眼睛。
老婦人已是風燭殘年,他這一走的話,也就沒人能夠照顧母親了,就算等着他出息了再回來,老婦人還在不在都是個未知數。
可是不走的話,他的一生就這麼註定了,註定與這山林為伍、註定以砍柴為生、註定這麼窮一輩子,一輩子被人嫌棄、被人輕賤、被人瞧不起,連最心愛的姑娘都保不住,或許不需要一輩子,說不定某天遭遇野獸就喪生在荒郊中了……
他不想碌碌無為的度過這一生,他想站起來,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板,對所有瞧不起他的人說一聲:沒有人能夠拒絕我!
這真是天底下年輕男人們最艱難的一道選擇題。
他滿以為母親不會同意的,可老婦人卻顫巍巍的站起來,望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慈祥、也充滿了關愛:「阿陽啊,你去吧!」
阿陽錯愕萬分:「娘,你怎麼……」
老婦人打斷了他:「阿陽,你的祖祖輩輩都在這山溝里,一輩子都在辛苦,一輩子都在受氣,我也希望你出去,去外界的世界看一看、走一走,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你別再被人看不起,我不希望你也跟你爹他們一樣,連一份財力都出不起……」
阿陽道:「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誰來照顧你?」
老婦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傻孩子,我自己就能照顧自己,你將來要是出息了,我可是比什麼都高興,我就在這等你回來接我去城裏享福,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的……」
「通」的一聲,阿陽單膝跪地,跪在了母親的面前。
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為此她們什麼委屈都可以承受,什麼苦難都願意接受。
阿陽低着頭,他不再多說什麼,誰也看不清楚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他的淚珠子卻是一顆一顆灑落下來,浸濕了這一片故鄉的土地……
丁蒙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着,他沒有開口說話,因為他知道後來所發生的事情,眼前這個貧困落魄的農家少年,真的離開了夕陽村,他前往諾星帝國,他默默的奮發努力、默默的辛苦耕耘,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成為了這個帝國的最高統領,他名動四方、縱橫天下,他就是後來那位既睿智又可怕、既陽光又複雜、既博愛仁慈又冷酷無情的文陽元首。
眼前的老婦人,就是文陽的母親,眼前的這一幕,正是文陽元首當年辭別孤苦的老母親,獨身一人前往帝國的臨行辭別畫面。
丁蒙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就這樣讓文陽上路的話,將來聯邦帝國會掀起多大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多少無辜的人會因他而喪命,多少個家庭會因他慘遭橫禍,南方天際的戰爭、沃堊星系的戰爭,打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再後來連那些高手強者統統都會被卷進來,鍾雅琳、宮平、林飛、官琳、醜女、鍾林飛、官新慶、紀塵雪、紀塵語……
如果不讓文陽離開的話,就沒有後來那些事情的發生,可眼前母子離別的畫面,讓丁蒙就是硬不起那顆心阻止他們,因為他也窮過、也落魄過,也被人輕賤侮辱、被人出售販賣,被當作牲口一樣使喚,所以他懂得親情的彌足珍貴、懂得奮鬥的艱辛快樂、更懂得一個男人要肩負起來的責任和使命……
所以他現在進退兩難、猶豫不決,如果說命運輪迴是再來一次的話,他也不希望一些悲慘的故事再度發生,縱然他是這一宇宙的造物主創世神,他也無權干涉個人的意願和抉擇,因為這本身就是他這個造物主賦予人類的權利。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大門口風風火火的跑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的年輕兄妹。
丁蒙再度驚訝了,這赫然是古子和依子,這一世他們居然沒有在千帆星,而是變成了文陽家的鄰居。
古子還是那麼樸實真誠,一進來都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文陽大哥,桂叔為難你了?」
文陽驚訝的起身:「古子,你啥時候知道的?」
古子個頭和文陽差不多,他一臉的執着:「不就是蓋個新房子嗎,文陽大哥你放心,古子我有的是力氣,房子活我最擅長了,我保證半個月就給弄個新家。」
看着略顯稚氣又固執的古子,文陽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你們兩兄妹不打魚了?」
依子手上提着一個大竹簍,裏面裝着十多條五彩斑斕的鮮魚,她開心的笑了:「文陽大哥,咱們打到了好魚,咱還給村裏的吳老先生看了,吳老說這魚要是弄到鎮上去,可以賣大價錢哩,我有錢了就給文陽大哥湊財力,文陽大哥你說好不好,將來我要是嫁人,文陽大哥能不能幫我也湊湊財力……」
她還年幼,也很天真,對很多人情世故還不懂,這些魚真弄到鎮上去未必也能賣得幾個錢,可是兩兄妹內心的真誠和淳樸,卻讓文陽一下子感受到了親情的存在,這就是每天一同與他上山下山的夥伴,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他,任何困難都會伸出援手。
丁蒙也被他們感染了,上一世文陽和古子兄妹八竿子打不着,而這一世文陽和古子兄妹雖談不上同生共死,但卻是不離不棄,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大家的命運都得以了改變?
丁蒙還在出神,院子裏又進來人了,仔細一看他再度震驚,來的人赫然是老於和於蔓,老於還是那鄉下老農的裝束,但於蔓卻是打扮時尚。
裝扮是變了,可人卻並沒有變,於蔓滿面春風:「文陽大哥,水雪阿姨,我們來了,我們來看你們啦……」
老於笑呵呵的說道:「別擔心,我家今年收成好,氂牛和肉豬我都有,阿陽啊,這份財力叔給你出了,你可是叔看着長大的,跟阿蔓一樣都是我的孩子,叔怎麼能讓你受委屈呢?」
「於叔……」文陽的眼睛再度紅了,聲音也哽咽了。
他現在才明白,原來比起所謂的「有出息」,親情友情則顯得更為珍貴,兩家鄰居都在他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他最溫暖的支持。
丁蒙也在暗暗嘆息,儘管上一世的文陽元首名利雙收、權傾天下,幾乎任何物事都可以予與予求,可這些底層草根人群的情感和溫暖,那是他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這才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外面又有聲響,眾人扭頭一看,一台長長的晶動力貨車停在了大門口,駕駛位上一個身穿物流工裝的俏姑娘正探頭探腦的朝裏面張望:「喂,那位小伙子,這是你家嗎?」
文陽有些意外,主動上前:「你好姑娘,又見到你了!」
俏姑娘甜甜一笑:「對了,上次在後山碰到你,都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我都是找隔壁村的劉芷豪才知道你住這兒。」
文陽有些不好意思,搔頭道:「這位姑娘,我叫文陽,上次太匆忙了,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家的地址。」
俏姑娘眼睛很大,還閃動着迷人的光彩:「我叫韓煙,是夕陽城天宇公司的收購員,對了文陽,你上次砍到的那種晶彩楠木木材還有嗎?能不能賣我一點?」
文陽趕緊點頭:「有的有的,你要多少?」
韓煙笑了:「有多少我要多少,1星幣1棵怎麼樣?只要品質好,我全要了,喏,這不我臉車都開來了。」
她要的木材文陽家後院早就堆滿了,而且以星幣結賬,這簡直對文陽家來說如同天降橫財,文陽慌不跌地的點頭:「韓姑娘你先坐,先喝點水,我這就去後面為你搬。」
古子舉手:「文陽大哥我去幫你搬。」
依子放下了魚簍:「等等我,我來幫忙!」
於蔓也在朝後院跑:「我也去!」
看着幾個年輕人爭先恐後的去搬材,老於笑了、文陽母親也笑了,丁蒙更是笑得無比欣慰,因為他知道這一世不會再有那個複雜可怕的文陽元首出現,只有一個生活得幸福無憂的獵戶人家。
第二天夜間,一個打扮樸實、長相端正的農家姑娘被擁簇着走進了文家院子,她就是文陽口中的阿敏,財力和錢幣在白天就已湊齊,阿敏家直接就讓阿敏來文家作客。
院子裏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大家席地圍成了一圈,文陽罕見的烤起了野兔肉,從田地里挖出了埋藏很久的美酒,每個人都發了一份端在手裏,對辛勞的獵戶人家來說,這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享受了。
丁蒙不但留了下來,就連韓煙都被熱情的留下,共同享受這愉悅的夜晚。
文陽端着溢滿了美酒的土碗,望着眾人動情的說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之我謝謝大家,這一碗酒敬大家,我先干為敬。」
言畢他仰頭一口而盡,眾人也歡呼着飲下了美酒,阿敏則站在文陽的身邊,微笑着注視着大家,她的臉被篝火映得分外的紅,那是甜蜜的顏色、也是幸福的光澤。
深夜,丁蒙沒有選擇留宿,他要搭乘韓煙的貨車離開。
文陽自然要挽留他:「丁兄弟,不是說好了明早出發的嗎?怎麼這麼晚還要走?明早我護送你過後山啊。」
丁蒙意味深長的笑了:「不用了,你好好的活着,就是對大家的慰藉。」
這句話文陽肯定是不懂的,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能真誠的道謝:「丁兄弟,本來今天是樁苦惱的事情,結果你一來,好運就跟着來了,肯定是你給我帶來了好運氣,無論如何我也要謝謝你!」
丁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嗎?外面的世界未必有你想像中那麼精彩,你其實更適合這個地方,這裏才是你真正的歸宿。」
文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丁兄弟說的是!」
丁蒙道:「將來等我返回的時候,我還會來看你的,謝謝你今天的款待,這是我的小小心意,就當作是我給你和阿敏的賀禮,收下吧!」
文陽手中忽然多了一個包袱,打開之後就是一條黑色的披風。
這不是神光披風,但卻暗藏了覺醒的源力能量,將來會幫助文陽、古子、依子、於蔓、韓煙成為源能者的,至少讓他們在這個村落會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一生。
丁蒙把這件裝備送給他,就像他當年在5號星把神光披風送給丁蒙一樣,當年是複雜陰謀的開始,如今則是彼此友情的紀念。
文陽撫着輕柔的披風,感受着披風中湧來的絲絲能量,感覺全身從未如此這般舒服暢快過,他再一抬頭,丁蒙的身影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依子拿着烤串從後面跑了出來:「文陽大哥,那位丁蒙哥哥走了嗎?我哥哥還想和他喝兩碗酒呢?」
文陽望向丁蒙離開的方向,神情變得若有所思:「好像是走了,可是我有一種感覺,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依子點頭道:「是啊,我也這種感覺,他看起來很安靜,可是就像我們的親人一樣,文陽大哥你說丁蒙哥哥還會不會回來看我們啊?」
文陽目光堅定:「一定會的,他一定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