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狗吠聲,李大壯心道要糟,再沒有任何遲疑的叫道:「動手!」大叫同時,李大壯一個飛躍落入院中,向院中壯漢撲去,而張青,火頭趙和楚昊宇三人分別沖向一間屋子。
楚昊宇去的是廚房,有一少婦正在燒火做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雜念,楚昊宇揮手一刀斬了出去。
疾快的速度,瞬息之間橫刀已然斬上少婦的咽喉,然而看到少婦臉上的憤怒和不甘,楚昊宇一顆心竟控制不住的顫動起來,橫刀就這麼貼在少婦咽喉上。
望着少婦的眼神,楚昊宇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宋玥的身影,想到那個為自己擋下暗器的妻子,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堅定如此無奈。突然間,楚發宇竟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痛得讓他顫抖,身體、手臂、橫刀,頓時,一道血線浮現在少婦的脖頸上。
此刻,院中已經有打鬥聲響起,以楚昊宇的武道修為,能夠清晰察覺到所有人的動作,腦海中更是浮現出一幅清晰畫面:李大壯揮動長刀劈向一壯漢,火頭趙揮刀斬向一老者胸膛,張青一腳將獵狗踹飛同時用匕首划過小孩的咽喉。
所有一切都如此清晰,清晰的仿佛楚昊宇就站在一側,楚昊宇甚至看到了小孩大張着嘴邊似想叫喊可卻沒有任何聲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更有着痛苦,眼淚已不自覺的流出。而且,流淚的不止一人。
或是母子連心,少婦剛才還充滿不屈的眼中竟是有淚水流下。流淌的熱淚,滴在冰冷的橫刀上,發出一聲脆響,清脆的仿若楚昊宇怦怦的心跳聲。
「啊!」忍不住的叫喊聲中,楚昊宇手腕揮動,疾快的速度仿若一道閃電,橫刀斬過後竟是不沾絲毫血跡,而少婦臉上的表情更不曾有任何變化。
緩緩中,少婦臉上的表情凝固,可是,為何她那一雙眼眸中還有淚水滴下?
緩步走出廚房,楚昊宇的臉色冰冷沒有一絲顏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整個人就似他手中橫刀,冰冷中又給人以無比凌厲的感覺。沖天的氣勢,竟是讓在遠處觀看的古樸壯漢一眾面面相覷。
察覺到楚昊宇的氣勢,正在生死相搏的李大壯和壯漢兩人竟是分開且望了過來,而隨着楚昊宇的腳步,兩人的心神更是為其所奪,以致心神都隨着楚昊宇的腳步而動。
一步走到壯漢身邊,楚昊宇揮刀收刀,然後繼續向外走去,而當楚昊宇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後,一切都似靜止了一般。李大壯長刀頓在半空,壯漢手持一根木棍,兩眼目視前方,甚至,眼中還有憤怒以及殺意。
將屋中老者斬殺後,走到院中看着這一幅如此怪異的景象,火頭趙不由開口問道:「李頭,你怎麼了?」叫喊聲中,火頭趙更是提刀撲向壯漢,帶起一股凌厲勁風。
刀未至,壯漢卻是轟然倒地,項上人頭更是在地上滾動起來,看得火頭趙心中直發憷,好半天才清醒過來。看看那顆腦袋,再看看李大壯,火頭趙滿是疑惑的問道:「頭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被火頭趙驚醒,李大壯望着那一顆腦袋也是一陣發憷,好半天才搖頭說道:「我哪有這樣的本事,是小宋。」話到最後,望着楚昊宇消失的方向,李大壯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沉聲說道:「記住,不許說出去,再去檢查一遍。」
雖有疑惑,火頭趙還是點了點頭,提着刀子又進了屋子。
當楚昊宇走出小山村,古樸老者已出現在他身前,靜靜望着他。面對古樸老者,楚昊宇周身氣勢更盛,整個人猶若一柄出鞘寶劍散出無上威勢,直逼古樸老者而去。
對於楚昊宇的威壓,老者仿若未聞,只是靜靜站在哪裏,如同一塊千古恆立的巨石散落天地之間。突然,古樸老者自顧一笑仿若山中青松抖落厚厚白雪露出蒼翠容顏,氣定神閒的說道:「公子,接我一招如何?」
雖是在問楚昊宇,然而開口同時,古樸老者揮手拍出一掌。緩緩的掌勢,仿若隨風而動的樹枝,讓人難以察覺究竟是老者出手,亦或楚昊宇心亂了。
確實如此,望着老者,楚昊宇突然生出一種錯覺,對面就是一長者想要拍拍自己的肩膀,又或是情人的撫摸,讓楚昊宇生不出任何抵擋之意。
終是練武多年,楚昊宇在片刻的失神後猛然爆射出兩道寒光,人隨刀走自下而上挑向古樸老者手掌。凌厲的氣勢中卻又帶着一種玄異,還有一絲飄渺莫測的氣息。
看楚昊宇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神智,古樸壯漢頷首微笑,不過掌勢卻是絲毫未變,拍向楚昊宇的長刀。
兩人都選擇了硬碰,瞬息之間,楚昊宇的長刀已然斬在古樸壯漢的肉掌上,不過硬碰之下,握刀的楚昊宇卻是感到一陣大力襲來,控制不住身軀退後數步,同時間,人也清醒過來,直直盯着古樸壯漢。
剛才一掌看似簡單,卻是古樸老者將精氣神提至巔峰傑作,古樸壯漢先是以身合道將楚昊宇心神所奪,再憑藉着苦修近一甲子的渾厚內功擋下楚昊宇的橫刀,最後以柔勁將他逼退卻又不傷他絲毫。
負手而立,古樸老者淡然一笑,張口問道:「公子,如何?」
盯着古樸老者,楚昊宇靜想片刻卻不知該如何作答,而且,此刻,楚昊宇竟是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沉默片刻,楚昊宇並不回答反而沉聲說道:「剛才斬殺之人與宋玥有幾分相似,所以沒能控制住心神,不過,我從來沒曾想到我楚昊宇竟會對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出手,真是好笑。」話到最後,楚昊宇冰冷的臉龐上更是浮現起一絲冷笑。
望着楚昊宇,古樸壯漢心道不愧是皇家驕子,竟然在瞬間脫離自己的氣勢恢復神智。要知道剛才一問乃是他全力出手之後的一記後招,雖無形卻直指內心,可楚昊宇竟不為所動,更能順着自己的心意說出心中所想,武道一途確是不可限量,不愧先帝多年教誨。
點點頭,古樸壯漢非但沒有失望反而露出欣慰神情,道:「這便是戰爭,沒有是非對錯,只有生死成敗。」
「沒有是非對錯,只有生死成敗。」心中默念了遍,楚昊宇更是靜靜品味着這一句話。片刻工夫,楚昊宇收起長刀沖古樸壯漢行了一禮,道:「小子受教了,謝過……」說到這裏,楚昊宇臉上有過一絲尷尬,開口問道:「對了,還不知前輩貴姓?」
古樸老者又是一笑,道:「莫凡。」
點點頭,楚昊宇開口說道:「小子記下了。只是,勞累前輩隨小子跑到漠北受這些苦楚,他日回京,楚昊宇一定登門道歉。」
莫凡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道:「公子嚴重了,老夫可擔當不起。只要公子平安,老夫也就安心了。好了,回去吧,想來公子也不想引人矚目。」
點點頭,楚昊宇再次抱拳沖莫凡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去。
就是這數個呼吸的工夫,村中的血腥也已結束,幾隊人馬開始匯聚。
除去在村外警戒的幾人,其他人都聚集在了村子中間。看到李大壯和趙鐵頭,銀甲小將露出一絲苦笑,尤其是看他一個個乾淨而自己卻是搞的滿身鮮血,臉上苦笑更甚,張口說道:「趙哥、李哥,真不好意思,兄弟笨手笨腳差點誤了大事,這就給兩位賠罪了!」話到最後,銀甲小將抱拳沖兩人行了一禮,而跟在他身後的三名軍士,也抱拳行了一禮。
揮揮手,趙鐵頭不以為意的說道:「無妨,下次注意些就行,沒有活口吧?」
沒有任何猶豫,銀甲小將立馬點頭說道:「這點趙哥儘管放心,絕對沒有。」
看到趙鐵頭望來的目光,李大壯憨厚一笑,道:「放心好了,我這邊都仔細檢查過了。對了,狗頭找到一鍋骨頭湯,咱們都喝些,下午還要趕路。」
步入院子,聞着濃郁的血腥味,尤其是看到那張小小的臉龐,楚昊宇剛平靜下來的心境又是一顫,眉頭不由皺了下。
端起一碗熱湯,楚昊宇突然生出一種錯覺,碗中鮮湯變成血紅,冒着熱氣的鮮血,而且,鮮血如同一面鏡子中又倒影出剛被他斬殺女子的面容。恍惚中,碗中之人又變成了宋玥、郭穎,而且她們一個個都用那種眼神望着自己,痛苦、無奈,還有一絲憐憫。
此刻,楚昊宇再不敢看下去,閉上眼睛一口將熱湯灌下,滾燙,就似一滴熱淚滑落心底。
看到楚昊宇的表情,楊廣端着碗湊了過來,張口問道:「小宋,第一次殺人?」
半天不見楚昊宇回答,楊廣嘿嘿一笑後接着說道:「沒事,人嗎,都有一次,適應就好了。記得我第一次殺人之後,苦水都吐出來了,整整兩天沒敢吃飯,而且,只要閉眼就能看到那傢伙,就跟鬼魂似的纏住我,當時我都快被他逼瘋了。」
說到這裏稍頓,楊廣又是一笑,道:「不過,你看現在沒一點反應了。那個小孩是我殺的,真可惜,那么小,生錯地方了。」說話間,楊廣更是搖搖頭,一副嘆息模樣,同時又道:「不過,小宋,你可比我強多了。等你殺的人多了,就沒感覺了,再後來,就跟張青和尚一樣,變成享受了。」
聽到楊廣的話,李大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叫道:「楊廣,說什麼呢?吃飽了是吧,去把瘦猴換回來。」
楊廣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臉苦笑,道:「知道了,頭兒!」放下碗筷,楊廣沖楚昊宇笑了笑才轉身離去。
將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李大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小宋,不用聽他胡說,什麼鬼魂,就是嚇唬你的。」
看着李大壯臉上的和善笑容,楚昊宇冰冷着臉龐說:「沒事。」
口中如此說着,然而夜深人靜時候,楚昊宇依舊沒能睡個安穩覺,就似楊廣所說,仿若有鬼魂纏着他,而且不止被他斬殺的村婦,還有宋玥、郭穎。
猛然驚醒的一刻,楚昊宇整張臉龐已扭曲到一起,然而猛然睜開的雙眼卻如同天生寒星般明亮。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波動,楚昊宇起身走向黑暗。
儘管楚昊宇的動作很輕不曾有絲毫聲響發出,可當他消失在黑暗之中還是有人睜開了眼睛,而且不止一人,更有人起身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