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振做 新民初到馬家店
趁着學校還沒有正式開學,新民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家裏。白天都忙着在地里幹活兒,這樣年底結算的時候可以多分一點兒工分,下了地回家還搶着幫娘做飯,家裏壓水,推碾盤,新民能幹的都會主動去做。月娥心疼兒子,見新民這個樣子,不免會躲到沒人的地方抹眼淚。柳玉石也看出了大小子的心思,可除了嘴上說兩句兒,也真的沒啥辦法,不過又想過來,這一個大小伙子,磨練磨練也不是啥壞事兒!農村的活有的是,不是地里的就是家裏的,這要是幹起來能連上手兒不說,還能累個半死,像新民這麼拼命地乾的還真是不多見,這樣一來可就跟春花見面兒的時間都沒有了。春花到是很理解,新民沒時間見她,她就主動去找新民,要是新民不在家,春花就去地里,幫着新民一起勞動。春花也不忘給新民家裏帶點兒餑餑,捎點兒青菜啥的,有時候也把為民不穿的舊衣服鞋子啥的拿來給新強和新富。柳家的小哥倆見有衣服穿了,都高興壞了,還沒等娘給改一改,就都穿上身兒了,屋裏屋外地到處溜達,還覺得挺美。
楊茂才看見閨女和這柳新民還沒怎麼着呢,就開始往外倒騰東西,直嚷嚷着養閨女都沒用,長大了都是賊,就知道偷家裏的東西!不管爹咋說,春花還是該咋地咋地,楊茂才見自己說不動閨女,就怪起了老伴兒沒有把閨女教育好,這麼大了也不注意影響,還見天兒地跟柳新民混在一起,也不怕村子裏人說閒話,到時候再壞了春花的名聲。老伴兒知道閨女的心思,也跟着春花一起糊弄楊茂才,這叫老楊支書更為惱火。
不管人們有什麼樣的喜怒哀樂,日子還是要一天天地過。這天楊茂才來到了地里,朝着幹活的月娥就一個勁兒地叫。
「新民他娘啊!新民他娘!」楊茂才站在地頭兒邊說邊朝月娥招呼手兒。
「他楊叔!啥事啊?」月娥正在地里除草,抬起頭見是楊茂才,放下了手裏的鋤頭,朝地頭走來。
「明天該到你家派飯了,我來只會你一聲。」看着月娥走近了,楊茂才喊道。
一聽到工作組要去自家派飯,月娥立馬停住了腳步犯起了難。這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自己家的乾糧都不夠吃,哪兒還有好的做給他們啊!
「這隊上能佘點兒小米兒啥的不啊?我家這吃食兒實在是沒啥啦!」月娥往前挪了幾步到了楊茂才的近前低聲地問。
「佘啥啊佘,有啥吃啥!」楊茂才見月娥還要借糧給工作組吃,瞪了她一眼。
「啊?!」月娥沒太聽懂楊茂才的意思,張了嘴問。
「家裏有啥就做啥,總不能去偷去搶吧!吃不好他們就不吃!」楊茂才甩下了幾句話背着手走開了。
站在原地的月娥仔細地琢磨着楊茂才的話,她似乎是明白了楊茂才話里的意思,可自己還是有些擔心,他楊茂才這麼做可以,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招惹上啥麻煩呢?
嘀咕歸嘀咕,可這家裏實在沒啥也真就不能去偷去搶!轉天中午月娥早早地從地里回了家,她要去給工作組那幾個人準備飯。她把家裏的一碗小米兒就着苣苣菜下了鍋,開鍋的時候添了把鹽。在園子裏掐了幾把蔥葉子,這個季節蔥也都老了,月娥是左挑右選的也沒見幾根兒嫩超兒的,索性就連着大蔥棒子一起掐了回來,洗完放在了桌兒上,碗櫃裏的醬是現成的,正好端上了桌兒,一切擺放整齊就等着人來吃飯了。
不大會兒工夫柳玉石領着孩子們從地里回來了,新強和新富一進門兒就跑到大鍋旁邊看今天要吃的伙食
「別動啊!一會兒工作隊兒的人來了叫他們先吃!」月娥把新強和新富扒拉到了一邊兒。
聽到還不能馬上開飯,兩個小傢伙撅起了嘴兒。新民和爹到是沒那麼着急,放下手裏的鋤頭,新民去打了點兒水,爺倆輪着洗了把臉,新強和新富也被招呼着把手洗乾淨。不大會兒功夫工作組的人也到了柳玉石家。
「馮幹事!家裏沒啥好吃食兒,你可千萬別嫌棄啊!」見第一個走進來的馮子材,柳玉石滿臉堆笑。
「我們是來幹革命的,不是來享樂的!」馮子材一臉地嚴肅,還在極力地唱着高調。
「對對對!」柳玉石不住地點頭兒。
「他娘啊!開飯吧!」陪着工作隊兒的人落座後,柳玉石朝月娥喊道。
「這就好啊!」大鍋旁的月娥回聽到柳玉石叫開飯,立馬掀起了鍋蓋,一大鍋的野菜粥冒着熱氣直撲臉。
月娥在鍋邊兒上負責盛飯,新民和倆弟弟一一地把飯端到桌子上來。
「先吃着啊!鍋里還有吶!」月娥朝飯桌的方向跟馮子材他們客氣到。
「老柳家的啊!你這是啥玩意啊?」馮子材看見新民端上來的一大碗綠了吧唧的東西問。
「這是小米兒,我兌了點兒苣苣菜。」月娥聽到馮子材的話頭兒不對,緊張地趕緊過來解釋。
「你這是小米兌苣苣菜啊,還是苣苣菜兌小米啊!」馮子材吃了一口,立馬皺起了眉頭子。
「家裏的米不夠了,實在是沒辦法啦!」月娥看到馮子材直咧嘴,自己也不自覺地跟着一起咧起了嘴兒。
「你們咋不吃呢?」工作組的小李問柳玉石爺幾個。
「你們吃,我們等會兒吃!」柳玉石吧嗒着嘴兒看着大傢伙。
「沒事沒事兒,一起來吧!」看樣子這飯實在是不合馮子材的胃口,他也叫着新強新富他們。
「不行吃啊!」看新強和新富站在牆根兒要往前挪步兒,月娥在一旁喝着兩個小的。
「你們大人能扛着時候,小的可不行,快過來吧!」馮子材仍舊招呼着。
新強和新富看了看娘,搖了搖頭,沒敢動地方。看這樣子,這個飯菜在老柳家還算是好伙食,馮子材也沒了話說。工作隊的人草草地喝了一碗,當月娥還要給他們再添點兒的時候,嚇得幾個人忙說飽了飽了的,拿起東西都撤了。看見他們啥也沒說,也沒發脾氣地走了,月娥這提着的心是終於放下了。新強和新富見客人走了,趕忙跑到桌子上,抓起碗到鍋里舀滿了幾口就喝光了。
「慢點兒!這兒還有餑餑吶!」月娥招呼着倆小的,從廚房裏端出了半盆大餅子。
「吃飯嘍!」柳玉石嘴角掛着笑招呼新民,哥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嗤地笑了。
這以後,馮子材他們平常再也不到柳玉石家來吃飯了,他們知道這家真的是沒啥好吃喝,除非趕上剛發糧食,偶爾來這家吃上一頓半頓的。
經過了一夏繁忙的楊柳灣迎來了她的豐收季節,地里金黃色的麥浪連成了片,看來今年楊柳灣又是一個豐收年。每每這個時候村里不論是幹部還是普通的社員,只要沒有什麼毛病的都要去田裏忙活秋收,這可是楊柳灣人一年的盼頭兒,要是打的多,家家戶戶就能多分點兒,也就在今後的一年中多吃上幾回烙餅,過年的時候多包上兩回餃子。平時在地里上工,偷奸耍滑的人也都收斂起來,趁着老天爺賞賜的好天氣撒開膀子趕緊搶收。要是趕上兩場秋雨,那這麥子可就要受潮發霉了,到時候吃在自己嘴裏的可就是帶着霉味兒的餑餑了。人們都明白這個理兒,所以此刻的楊柳灣田地里到處都是人們彎腰割麥子的場景:一個人負責幾根兒壟,將小麥用鐮刀貼根兒割起,一把兒一把兒地放在手裏,拿不下了就撂在地上擺成堆兒,等湊成一捆的時候再用麥子擰個腰子把一大捆麥子打成捆戳在麥田裏,待到滿地的麥子收割完用車拉回去放在長垣上晾乾打粒兒。大傢伙比着看誰快,你領先一步,他趕緊追上,有誰實在是割的慢的,領先的人割完幾根兒壟就回來接一下慢的人。年紀太小的也會在這個時候放棄了玩耍,來到地里,可以給上工的人送送水,當個小跑腿兒,也可以學着大人的樣子弄弄捆麥子的腰子。
趁着在家,柳新民也帶着倆弟弟在田裏忙活。新強新富雖然小,割麥子不是很熟練,可打個捆兒戳個堆兒啥的還是沒問題。在割麥子休息的空當兒,有的小孩子開始捉蟈蟈,這個時候地里的蟈蟈正是個頭兒最大的時候,數量也多,金黃的麥田裏一點點綠在麥稈兒上蹦來蹦去,容易逮極了。休息的時候,新強和新富也不會閒着,哥倆捉蟈蟈是個好手,新民就抓兩把麥稈給倆弟弟編蟈蟈籠子,新強和新富把抓來的蟈蟈放在籠子裏,等收工的時候提拉着回家。在沒有大哥給編籠子的時候,哥倆也會把抓來的蟈蟈卷在褲腿兒里,幹活的時候還時不時地用手摸一摸,看裏面的蟈蟈是不是還在,等一收工,馬上就打開褲腿看一眼。不過這樣裝着的蟈蟈十有**不是掉腿就是悶死的,看到死去的蟈蟈,小哥倆都會惋惜一小下,不過眨眼功夫就好。有時候也會抓螞蚱,把大一點兒的螞蚱用麥稈穿起來,等攢多了就用火烤着吃,要是能逮到只麻雀,這可給小哥倆改善了伙食了,可麻雀這傢伙太賊了不那麼好逮,一年到頭也逮不到幾次。每每這個時候是小哥倆最為高興的時候,也是楊柳灣最有生氣的時候。
可馮占輝卻並不高興,因為這個時候他不能再在隊上待着了,也要跟着大傢伙一起勞動了。別人眼裏這繁忙意味着希望,可這個人卻不捨得自己的力氣,干起活來偷奸耍滑不說,還總是落後,村里人誰也不願意挨着他一起割!馮占輝到不稀得抓麻雀,更不屑抓螞蚱,更別說編籠子抓蟈蟈了,在閒着的時候他總把眼睛盯在春花的身上。看着春花給柳新民又是送水又是擦汗的,馮占輝氣得是直咬牙!為民總是攛掇馮占輝對柳新民採取點兒啥措施,不能叫他這麼便宜,可看着馮占輝只顧說着大話,一點兒實際行動也沒有,還在這大傢伙都忙活的時候老請假,這也叫為民多少有些失望了,雖然他仍然覺得姐姐和新民在一起很不順眼,但是在他的心裏馮占輝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分量了。陳球子也會沒事兒去春花那裏獻獻殷勤,每每遭遇一鼻子灰的時候,他到也不惱,只是在心裏覺得能和春花搭上個話兒心裏竟然也挺高興的!
「你這個當娘的那眼睛是幹啥使的啊!」這天楊茂才跟着老伴兒屁股後面埋怨到。
「你這冷不丁的說的是啥意思啊?」老伴兒把手裏的一撮兒麥子放下,回頭兒問。
「還啥意思?你沒看見你那大閨女一個勁兒地往那柳新民身邊兒湊啊!」楊茂才邊說邊用眼睛朝春花和新民方向斜。
「那我咋說啊?」老伴兒知道楊茂才說話的意思了,壓低了聲音。
「還咋說,你等着全村子人都開始說的時候就晚了!」楊茂才一甩胳膊生氣地走了,看見當家的生氣了,老伴兒也不敢怠慢,假裝着喝水,拿着暖壺到了楊茂才的身邊兒,
「這話也得回家跟閨女說去啊,你在這兒這麼多人,你說這事兒也不怕別人聽見了笑話?」老伴兒把到了一茶缸子水遞給了楊茂才。
「你看你閨女那樣,就不怕別人笑話啦?」楊茂才又不自覺地看了一眼。
「你就性子急,咋的都是你!」老伴兒也喝了一口水,接着幹活去了。
等到了收工的時候,春花娘和楊茂才一起回家了,老伴兒看了看左右沒有啥人問楊茂才,
「我說當家的,我這下午割麥子還在心裏畫魂兒呢,你說你這前陣子還給新民辦學醫的事兒了呢,這咋現在又這樣了呢?你到底鬧得是哪出啊?」春花娘小聲地問。
「你這腦袋是白長的啊!一天到晚啥事兒也不裝!」聽到老伴兒問,楊茂才倒有些急了。
「你也別一天到晚地急赤白臉的,有啥話你能不能明着說啊!見天兒地整那啞謎,誰猜得懂!」老伴兒也是一臉的不高興。
「我這也看出來了,這麼多年啊,無論我咋護着他們老柳家,到關鍵時候還是有人揪住柳玉石的身份問題不放,要一直這麼下去啊,新民這孩子也難有啥大的發展!你說我能放心把閨女嫁給這樣的人家嗎?這不是把春花給害了嘛!」楊茂才跟老伴兒嘀咕着自己的心事兒。
「這可難辦了!你那閨女啥脾氣你不知道啊!你早都不攔着,現在整這齣兒,你不怕你閨女反了庭嘍!」聽到楊茂才這個時候說這個,老伴兒很擔心也很犯難。
「咋的也不能由着她了,回家以後你跟她說說,叫她知道點兒害臊!離那個新民遠點兒,等新民上了鎮上上學去了,咱們再想辦法。」楊茂才回頭見後面有人趕了過來,快走了幾步離開了老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