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是貴人,所以才能坐在一起。
不同的是,剛才說話這位,脾氣爽直,在宮裏雖也沒什麼後台,平時也不是大家可以隨意惹的主,所以另外兩人聽了此話就住了嘴。
但是看她的目光卻不善。
米月清淺淺飲了一口杯中的酒 ,索然無味,便起身離席了。
這宮裏女人壞事就壞在嘴上,本來她也不想多說的,但是那兩個隔着她,不停的說婉妃的長短,鬧的她連一點音律都聽不到,就有些鬱悶了。
出了皇極殿,外面的冷空氣一下子襲到身上。
米月清就把披風裹了一點,抬頭看看夜空,自語道:「且鬧着呢,真不想進去啊。」
「是吧?我也是這麼覺得。」有人回應她。
米月清轉頭,看到莊思顏就站在離她不遠的燈光下。
暈黃的光從她的頭頂泄下來,暈染開小小的一片光輝,她的眉目就在那光芒里散發出一片譎艷的光。
「給婉妃娘娘請安。」米月清曲身行禮。
莊思顏向她走近,扶住她的手說:「客氣什麼,都是姐妹出來說說話而已。」
米月清就淺笑了一下。
莊思顏也笑笑說:「站在這裏往外看,還挺漂亮的,到處都是燈,把那些沒清理的雪和冰都照成了彩的。」
米月清回:「可不是嗎?冬日裡冷是冷了點,但是乾淨又漂亮,還是很好的。」
「嗯,是呀,不過這乾淨二字怎麼說?」
米月清指着遠處沒化盡的雪給她看:「姐姐您看,那些雪是不是很白?它們從天而降,把這塵間所有的骯髒和不堪,全部都蓋住了,整片大地都是乾淨的。」
莊思顏聽到這裏,就多看了米月清一眼。
「有道理,但是妹妹有沒有想過,這些雪化了以後,該髒的還是會髒的,所以雪並不是讓大地乾淨的主因,它只是粉飾了太平而已。」
米月清沒想到,莊思顏會如此回她的話,更沒想到人人嘴裏粗俗不堪的婉妃,竟然會有如此領悟,竟然有種遇到知音之感。
「姐姐說的對,妹妹受教了。」
莊思顏也笑着說:「閒聊而已,你不會煩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在宮裏也見到很多人,似乎很少看到你。」
米月清連忙又行一禮:「妹妹位份低,母家也不得勢,所以人雖在宮裏,卻鮮少到處行走。」
「哦,了解,不出門便少生事,倒是自保的一種好方法,你很聰明的。」
米月清忙說:「姐姐謬讚了。」
兩人說話間,有宮人過來喊他們,說是裏面妙貴妃要彈琴了。
莊思顏馬上拉了米月清說:「走走走,咱們趕緊去看看,這位神仙姐姐,長的美,琴又彈的好,我一看到她就迷。」
米月清竟然沒覺得她的動作突兀,反而還有種親切之感,便隨她而去。
正殿上,妙貴妃的琴已經架好了,她一身仙衣,往中間一坐,在場諸位頓時就失了顏色。
連自詡只愛莊思顏一人的凌天成,都不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妙貴妃先往凌天成那邊看一眼,然後才去看安太后,然後纖纖玉手,往琴弦上一搭。
清悅如流瀑的琴聲就傳了出來,叮咚做響,時而如山間小溪般婉轉,時而又如瀑布般奔騰。
連一點音律不懂的莊思顏都聽的呆了,眼睛死死看着她,心裏一直在喊:「不行了不行了,老子今天要彎了,一會兒就把這仙女姐姐劫到宮裏去,好好看看她。」
然而一曲結束,眾人還沒有回神,妙貴妃已經起身:「祝太后誕辰喜樂,長壽安康,千歲千歲千千歲。妙兒今日略有疲乏,先行告退了。」
話說完,人已經揮袖而去,像一隻纖塵不染的蝴蝶,就這樣飛走了。
莊思顏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跟着她就往外面走。
卻在門口處被蘭欣和平兒攔住。
莊思顏的眼睛還巴着遠去的妙貴妃,着急地說:「你們兩個幹嗎?不要攔我,我要去看仙女姐姐。」
蘭欣壓低聲音說:「娘娘,你冷靜一下。」
「這怎麼冷靜的下來?這麼好看的人,難得一見呀,你說皇上為什麼不讓我去找她呢,我真的想跟她住在一個宮裏啊,最後是睡在一張床上……。」
蘭欣使勁咽了下口水,加重聲音:「娘娘,你往後看看好嗎?」
莊思顏:「為什麼往後看,後面的雖然也都是美女,可是跟仙女姐姐一比就都成白菜了,我才不要看她們的……。」
話是這麼說,但還是把頭轉過去了一點。
然後她就看到滿殿的宮女,太監,嬪妃,皇上,包括太后,都往她這邊看着,並且一臉古怪的神色。
莊思顏立刻把臉轉回來,怪蘭欣:「怎麼回事,他們都在看什麼?」
蘭欣:「娘娘,他們在看你。」
「胡說,我有什麼好看的?」
莊思顏說着話,已經把臉上的笑容調出來,回頭跟眾人打着招呼說:「呵呵,呵呵,都在看妙姐姐呢,她可真是好看,就是這麼早就走了,有些可惜了,可惜了……。」
話說的很不對味,可再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當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凌天成的眼睛都瞪直了,又不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她難看,就朝場上說:「別愣着了,榮嬪的箏彈的最好,朕很喜歡。」
榮嬪聽到這話,哪還有心思再去看莊思顏,趕緊起身,同樣給上首的人行禮後,拿了自己的箏彈了起來。
被解了圍的莊思顏,在自己的位置上喘了口氣。
到底是心裏還想着妙貴妃的氣質,不時會往門口看一眼,連榮嬪彈的什麼她都沒聽見。
但是別的宮妃可是聽的一清二楚,而且還在觀察着凌天成的臉色。
暗搓搓的猜着,原來皇上喜歡箏,那以後自己也得去學學,雖然彈的不一定有榮嬪好,但這東西是練了就會的。
然後又有些不服,也不怎麼樣嗎?先不說與比之前妙貴妃無法比,就是比自己也還差一截呢?
榮嬪還真是吃虧不小,其實她的箏彈的算不錯了,只是被凌天成臨時叫起來,放在了妙貴妃的後面。
這種弦技的,就怕自己的前後出現超級好的,那自己的瞬間就會被秒成渣。
榮嬪剛起身時,還覺得皇上器重她,可是彈着彈着,就發現不太對勁,尤其是看到別的嬪妃那種鄙視的眼神。
她的心也跟着亂了,所以後半部分就彈的更是不盡人意。
一曲結束,榮嬪起身,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臉色也不太好看。
然而凌天成卻在此時開口:「果然榮嬪最得朕心,只是今日的曲子彈的急了點,晚些時候,朕去你的宮裏,再單獨彈一曲如何?」
榮嬪眼裏的淚都要出來了,釋釋然跪下去,話說的柔情萬千:「皇上想聽,臣妾自然恭候,別說是一曲,既是彈到天亮,臣妾也是願意的。」
凌天成給她解圍,她還是看得出來的,只是這一份心,別管皇上是不是還去她宮裏,都讓榮嬪感激不盡。
其實凌天成的想法很簡單。
這些后妃的後面,每個都掛着一個朝臣,凌天成的態度就是不怕不寵也不打壓。
他現在的大部分精力都在治天下上,朝中有些大臣做事也確實可以,不能因為某一個后妃,就影響了前朝的事。
輕重他拎得清,所以這些妃子們,如果不是犯到他的頭上,他一般都不會太計較,甚至會刻意地給她們顏面。
反正他也不會跟她們發生關係,大家相安無事就挺好的。
後面又有宮妃上去表演,不管好歹,凌天成都還是給予誇獎的,甚至賞了一些東西。
夜漸漸深了,寒意也越來越重,安太后已經有些困意,就想早些結束,而莊思顏的法寶還沒耍起來。
她倒也不着急,大不了回去單獨表演給凌天成一個人看。
然而,還是有人記着她的,而且記着她的還是一個老熟人,嫻嬪。
她從門口而來,身上的衣服不厚,凍的嘴唇都發紫了,跪下去給凌天成請安時,還咳了幾聲。
凌天成就沒有怪她私自出冷宮,只說:「天氣寒冷,何必出來,李貴,把朕的披風給嫻嬪拿過去。」
雨露均沾就是這種境界,眾嬪妃的眼睛都瞪圓了,而嫻嬪感動到當場落淚。
又怕畫了妝,忙着用帕子拭去說:「皇上,臣妾本來應遵守宮規,守在啟祥宮裏,但今日是太后的誕辰,太后又一向疼愛臣妾,所以才冒昧前來,望皇上恕罪。」
「有什麼罪?愛妃一片孝心,太后知曉,朕更知曉,起來吧。」
嫻嬪一從地上爬起來,目光就轉到了莊思顏的身上:「皇上,臣妾也想彈一曲,為太后祝興。」
「愛妃,你身體不好,似有風寒,還是歇着吧!」凌天成語氣已經有些冷了。
從她剛才看莊思顏那一眼,他已經猜到這個女人今天來的意圖。
然而嫻妃今天好不容易出來,就是要讓莊思顏出醜,她哪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再次請求:「臣妾無礙,就是臣妾只彈曲有些單調,聽說婉妃娘娘的舞姿驚人,不知可否共同獻技?」
凌天成不說話,面上掛着寒霜,眸光也變的犀利了,遠遠地睨着嫻嬪。
莊思顏也看着她,不過一臉好笑。
原來她準備了半天,就是想拉自己下水啊,還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