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的回答也是絕了:「他病了,今兒忘吃藥。」
青然:「……」
算了,上司們的話他是聽不懂了,只能先回了自己的事,這才一頭霧水地退了出來。
且說溫青風風火火地衝到偏院,轉了一圈,竟然沒找到米月清,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在何處,於是胸口的氣團又大了一圈。
他站在院子中間,找人問也不好,不問也不好,直覺是被莊思顏氣到頭暈,又覺得米月清也沒有眼力勁。
這個時候她那個不知道哪兒蹦出來的姐姐都要去出征了,她就不能出來送送,幫着打理一下行李什麼的?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米月清,這會兒還真沒在偏院,她一大早出府去了。
她知道莊思顏要出遠門,也是一萬個捨不得,所以就出去給她買一些京城中的特色吃食,準備讓她帶着好路上吃。
所有的東西都為她準備好了,米月清怕漏了任何細節,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今日是突然想起,她很喜歡吃宮裏糕點,所以她想弄一些來。
但是外面的鋪面里,想找到跟宮中一樣的甜點不太容易,米月清沒有辦法,只能找味道接近的,所以邊嘗邊買了一些,還買了一些材料回來,終是怕自己做好的時間趕不上,沒敢多備。
她回來後,令丫鬟把手裏的東西先放下,就想回屋去換衣服,抓緊時間先做一些出來,結果一進偏院,就看到溫青在那裏。
米月清平時走路是很輕的,就算是在自己的房裏,她也保持着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絲毫不會像莊思顏那樣,到處弄出聲響。
而溫青是一直心急,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東西,就沒發有人進來。
當米月清乍一看到他在偏院,心跟着就提了起來,腳也停了,就那麼呆呆地站着,沒有再往前走,只剩觀望了。
看的太久,溫青終於有所察覺,他轉過身來,目光剎那與盯着他的米月清相撞。
米月清是馬上把頭垂下去,避開他的眼神。
而他卻成了長時間盯着她望的那一個。
時間至此好像靜止了,在他們身邊沒有產生一點流動,連空氣都是安靜的,四周的聲音全部迴避,只留他們。
溫青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麼回事,沒見到她時,拼命的想看到她,這會兒見到了,腦子裏又冒出一些嫌棄來。
她有什麼好看的,長的一般,說是大家閨秀,也沒有生在那樣一個富貴的人家裏,甚至現在連家都沒有,不過是流連於別人的屋檐下而已。
連小家碧玉都算不是,小家碧玉出來的女兒家,個個都是古靈精怪的,三兩句話就賣個萌出來,能把人瞬間逗開心。
而米月清又刻板,又沒勁,真是沒什麼好看,沒什麼好看的。
溫青都開始搖頭了,覺得自己就是沒事找事,竟然還莊思顏吵了一架,這會兒連他自己都想不起理由,直想馬上消失 。
他錯開米月清目光,往前走了兩步,胡亂說了一句:「找人呢,走錯地方了?」
米月清頓了一下,接了他的話說:「你找我姐姐的吧,她在前院呢,我帶你過去吧。」
溫青的胸口就更堵了。
她是瞎嗎?看不出來他是剛從前院過來嗎?他在這裏等了她大半天,扯個謊說不是找她的,她就信了,她腦子裏到底是裝的豆漿還是進了水?
然而米月清已經先他一步轉身,輕步往前院移去。
溫青走在她後面一點,看着前頭苗頭曼妙的身姿,突然又嫌棄起自己來了。
溫青啊溫青,你可真是一個棒槌,你當你還是當年大盛朝的太子爺嗎?
早不是了,你現在最多算一個混混頭子,甚至這個都算不上,因為一個女流之輩莊思顏都比你混的好。
而且你還怕出門,怕見人,明明沒有龍袍加身,卻又怕出去別人把你認出來,整日裏都想耗子一樣躲在那一方宅子裏。
朋友沒有,親戚沒有,好不容易有一個這麼好的姑娘多看但你兩眼,你還長了脾性,跟人家耍起橫來了。
你覺得人家樣樣不好,你又哪一樣比得上人家了?
這麼一樣,氣「嗖」地一下又上來,路也不想走了,本來已經快出偏院的門,他索性就靠着牆邊一張平時用歇腳的石椅坐了下來,跟自己生一頓悶去。
米月清在前面走着,心裏也是忐忑不安。
她知道溫青對自己的態度,也知道他來這裏多半是找莊思顏有事,所以作為一個通情達理的姑娘,她不會主動去煩他。
可是就這麼走着,聽着他在自己身後的聲音,心跳就特別厲害,厲害到米月清覺得一不小心,心都要跳出來一樣。
她悄悄拿手撫了撫胸口,試着緩了一口氣。
這一緩氣,卻一下子發現跟在身後的腳步聲不見。
米月清慢慢轉過身,就見溫青不知何時已經拉出她好幾步,人就坐在牆邊的石椅上,身子毫不講究地靠在牆上。
有些濃烈的陽光穿過樹的縫隙,把斑點撒到他的身上,也撒到他的臉上,給這樣一幅畫面平添了幾分安靜。
他微閉着眼睛,本來就長的很俊秀的眉目這個時候散發柔和的光,與樹蔭外面太陽的光,形成了反差,讓米月清再次看呆了。
溫青沒有睜眼,但是感覺到前面的人停了下來,並且應該是在看他。
他有些無奈地開口問:「有茶水嗎,我喝了。」
這句話說的像是賭氣的小孩子,因為跟大人鬧了不開心,自己想冷戰下去表表決心,可是又怕大人們真的把他冷掉,從此再也不受寵,所以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但小孩子氣還在裏面,總是不想服輸,又想求和。
米月清輕「嗯」一聲,轉身就回了屋,很快沏了一壺茶出來,她一手提着茶壺,一手拿着一隻杯子,到了溫青面前,很麻利地倒了杯遞給他。
溫青嘴賤了,看着她的動作問:「以前在宮裏都是別人照顧你,現在出來了,倒是伺候別人長出了經驗,這倒茶的水平都高了不少。」
米月清的臉有些發燙,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看他一口把杯里茶水喝完,馬上又給他續了一杯。
溫青帶着刺的話跟扎在棉花包子上似的,一點水花也沒激起來,他心裏那股隱隱的氣就又漲了。
眼看着溫青要把杯子續滿,他竟然故意把手一歪,我半杯的茶水就那一下子傾到了他的身上。
米月清當時就嚇着了,她的臉瞬時變的煞白,手甚至還抖了一下,差點連茶壺也扔了。
但良好的教育和這些年學的規矩救了她,她曲膝蹲下,先把茶壺放下,然後忙着抽出胸前的帕子,就去沾溫青衣服上的水。
那帕子在胸前暖了很久,無意間撫過溫青手背的時候,帶着一些溫暖之氣,還是屬於她的香味。
溫青呆呆地看着,目光停駐在她的臉上,心口處突然像莫名其妙開了一朵花似,撐滿了他整個胸腔。
沒待米月清擦完,他的手已經搭在她的手臂上,略微用了些力就把她盈盈一握的身軀扶了起來。
「好了,別擦了,不礙事的。」
這麼說了一句後,又突然尷尬一笑:「我剛是故意的。」
米月清掀眸看他,一時大概沒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眼底都是帶着水氣的迷茫。
溫青是徹底沒脾氣了,又無比怨恨自己。
遇到嘴毒的莊思顏,他是吵不贏,每次都是自己吃虧,真正遇到一個不吭聲,任他罵了,他又無比愧疚,當真是不成氣候啊。
這麼一想,又嘆了口氣,拍拍身邊另一個石凳說:「說下來吧,我有話要對你說。」
米月清依言,把茶壺挪了個位置,放在自己隨手能拎到的地方,就在他身邊的另一個椅子上坐下來。
溫青開口:「她走了你怎麼辦?」
米月清就又抬眼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我還住在這裏,姐姐都安排好了,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正在跟府里的人說這事。」
溫青腹語,倒真是對這個姐姐信任有加啊。
轉而自己開口的時候,又換成了另外一句話:「我知道,但是這裏終非你長久之地,她的性子野慣了,天天都是往外面跑,你以後都打算住在這裏嗎?」
米月清就沒說話。
溫青有些煩亂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終還把橫在胸口的氣給順了:「她說給你安排了親事,可是真的?」
這次米月清的頭抬起的更快,眼裏的迷惑也更多,她看了溫青許久,都好像沒弄明白他的意思一樣,所以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溫青鬱悶,只能解釋:「我剛在前廳見過她,她也知道把你放在這裏不行,所以說給你安排了親事,說她走之前要把你嫁出去。」
此話一出,米月清就覺得溫青今天來的好生奇怪。
莊思顏再有一天就出征了,現在全軍戰士都把行囊備好,就等着出城了。
這個是全城百姓都知道的事,難道他沒有聽說嗎?
說莊思顏要把她嫁出去,就這兩天時間,她能把自己嫁到哪兒去,就算是想,那也得是回來才能說的事吧?
而且,他開始問的話跟現在也是自相矛盾的。
他一開始問莊思顏走了她怎麼辦,又不能一直住在這裏,這會兒又來問她是不是要嫁人了?似乎對她家人的事還挺大意見。
那她不能住在這裏,又不能嫁人,她能去哪兒?
他總不至於還想把她送回宮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