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姓華的是怎麼認識的啊?我想想看……」馮教授閉了閉眼睛,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半響他才慢吞吞的說,「現如今的華老闆,當年的境遇還不如我。他空有一身才華,卻出身寒門,連個機遇都沒有。日子過的苦倒不算什麼,主要是精神上太苦了。我今年五十六,華老闆比我年長三歲。二十多年前他都已經年過三旬,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可他事業無成,連家室都沒有。太窮了,誰願意嫁給一個窮小子啊?倒是有姑娘喜歡他,可他卻瞧不上喜歡他的姑娘。後來我才知道,華老闆心裏早就有個姑娘了。」
即便馮教授根本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但陸越川還是十分認真的『哦』了一聲兒,問道:「應該就是華老闆已經過世的妻子吧。」
「不是她。」馮教授搖搖頭,「姓華的心裏一直藏着的姑娘,人家早就結婚生子了。華老闆過世的妻子,是他的摯愛。但他心裏……我猜一直有一個位置是留給那個姑娘的。那姑娘是誰,我不曉得,估計也沒人曉得。他藏的深,從來又不願意跟旁人聊他自己的事情。我也是跟他剛認識的時候,才聽他講起過的。哦對了,你剛才問我是怎麼跟華老闆認識的?我們倆是被那些人軟禁在豪華的別墅里認識的。」
「哦?」陸越川有點驚訝,「那些人,不但把你軟禁在了別墅之中,同樣也把華老闆軟禁起來了?」
「我剛才跟你說過了,姓華的當年境遇還不如我。我雖然在仕途上受到了挫折,心灰意冷之下回到學校里教書。可我怎麼說也有一份正經的工作,這工作在外人的眼中,還算是個相當不錯的工作。可姓華的,他當年連一份穩定的工作都沒有。他有才華,腦袋更是聰明。他一心想要成功,想要位極人臣。他的野心和**太強烈了,強烈到了被人利用的地步。」
陸越川想了想那個看起來仙風道骨,可實際上大權在握,且一點都不肯放權給下屬的華老闆,連連點頭,「華老闆對權利的**,的確很強烈。哪怕是他的義子,他也不肯把自己的大權下放。所有的權利,他都要牢牢地捏在他的手心兒中。」
「所以啊,姓華的當年就成了人家的幕僚。跟你陸師爺的性質差不多,乾的活兒也一樣。可他不像你,如此得到權煜皇的信任。人家只是把他當做一個用起來順手又方便的工具。吃喝是不愁了,但他想要位極人臣,簡直就是個笑話。人啊,**一旦太強烈,就容易被人利用。姓華的太想表現自己了,他給人家出謀劃策起來是不余遺力,可問題是,人家壓根沒把他當人看,他就算再有能力又如何?人家不會給他機會的。」
「華老闆一直說自己受到過權先生的恩情,可到現在也沒人知道權先生當年幫了華老闆什麼呢。」
「幫他什麼?天大的恩情!姓華的太想表現自己,太想成功。他就被人家給利用了唄。結果出現了差錯,人家把他就給推出去,讓他當替罪羊了。棄車保帥唄,多簡單的道理啊。那些人,才不會管你幫了他們多少,他們只在乎自己的權利和羽毛。權先生曉得他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更覺得他蠻可惜的。本質不壞,就是太想成功,被人給利用了。權先生在他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時候,幫了他一把。」
「怎麼幫的啊?」
「就給了他一個機會,他能不能鯉魚龍門,就看他自個兒的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姓華的很少跟旁人談起他自己的事情。我也只是大概聽他說起過幾句。好像是他當時在京城都已經混不下去了,檔案上還被記了一筆。不管是入仕還是從軍,他的檔案不乾淨,都是甭想。權先生似乎幫他把檔案上的不乾淨給抹去了,又出資送他去了北方的陸軍學院學習。有才華的人啊,你只要給他一點點的機會,他就能抓住這個機會,然後像野草一樣的瘋狂的生長。」
「這事兒,是……?」
「距離權家被陷害,沒有幾年的時間。」馮教授擺擺手,似乎是有些累了,他說:「姓華的說過,他就是一顆野草。你只要給他一點點的陽光,一點點的水分,他就能長成蒼天大樹。姓華的是有能耐有本事的人,他從陸軍學院畢業,才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大概是不到三年的時間吧,姓華的就以北方某xx軍的軍官身份回到了京城。」
「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吧。」陸越川說道。
人人都知道華老闆是在北方發家的,可從沒人知道,在華老闆的身上居然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何止是衣錦還鄉,簡直是考了狀元回家,光耀門楣的事兒。對了,他過世的妻子,就是在北方某省認識的。」馮教授繼續說道,「他雖然是衣錦還鄉了,可他之前幫了那些人做了多少骯髒的事兒?都是些見不得光的。那些人心裏邊心虛,看見姓華的就想到自己做過的骯髒事兒。他回來之後,發展也還是很不順。但至少,他也算是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姓華的不怕困難,他有本事,遲早有一天他會成功的。權先生看到他衣錦還鄉,也很高興。不過權先生在那之後,也沒有再幫過姓華的什麼。機會已經給了,姓華的也抓住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個兒的了。」
「可對華老闆來說,權先生的恩情,已經大過天了。如果沒有權先生的幫助,他檔案不乾淨,這輩子都別想入仕從軍了。哪裏還有能在陸軍學院上學的機會啊。」
「我瞧不上姓華的,但有一點,我佩服他。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能當時所有人都只利用他,唯獨權先生是不求回報的在幫他,所以他特別銘記於心吧。儘管在姓華的回到京城之後,他跟權先生就再也沒有了交集,但逢年過節,姓華的都會精心挑選一件禮物,給權先生送過去。禮物沒有多貴重,權先生當時是全國的首富吧?他不差錢。姓華的送給權先生的禮物,不貴重,但都特別有心意。大部分都是姓華的在各個城市公幹的時候,買來的有趣兒的小東西。」
陸越川附和,「華老闆也很有心了。」
「誰說不是呢?姓華的跟我講,權先生說他是個有心的人。姓華的回到京城沒兩年時間,權家就被陷害了。權先生從首富,一夜之間變成了……」馮教授搖搖頭,「姓華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聰明,猜到這是有人就是要讓權先生死。他不敢公開營救權先生,可他私底下,也做了很多的努力。但事情你們也曉得,姓華的怎麼可能跟那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相抗衡?權先生跟幫助營救他的人都說了,別再想辦法幫他了,沒人幫得了他。明擺着有人要整死他,做什麼都是沒用。姓華的私自跟權先生做了承諾,說不管權先生的結果如何,他都會盡力幫助權先生的孩子。」
「這事兒,權先生曉得嗎?」
「權先生怎麼會曉得這件事情。自從權先生被逮捕之後,姓華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可連權先生一面都沒能見上。這是他自己私自跟權先生做的承諾。姓華的就沒有再想辦法給權先生洗刷冤屈。他只是在暗中觀察着,保護着權家三姐弟。可那些人,太狠了……他們找到了姓華的,讓姓華的給他們做幫凶。讓姓華的上庭指證權先生。姓華的不肯,就被他們也軟禁起來了。我們兩個人當時就被軟禁在一棟別墅。就這樣兒,我跟姓華的就認識了。」
陸越川疏離了一下時間線,「華老闆被軟禁起來,也已經是權家被陷害之後兩年的事情了啊。」
「陸越川,你跟我裝什麼傻?」馮教授斜斜的看了一眼陸越川,「權家的案子,從開始到結束,用了多少年的時間,你不曉得?權先生可是首富,又是京城商界的掌舵人。想要給權先生定罪,哪兒那麼容易?受到過權先生恩惠,追隨權先生,想要幫權先生翻案的人,何止一兩個?那些人也不敢輕易就定了權先生的罪。哪怕是偽造的證據,至少也要把場面做的讓人看得過去。」
陸越川暗暗點頭,「所以,華老闆就進入了那些人的視線當中。」
「姓華的沒什麼權利,也沒什麼地位。偏偏他又受到了權先生恩惠。如果能讓姓華的出面指證權先生,對那些人來說,就是一個突破口。他們威逼利誘,可姓華的都沒有答應他們。那些人見姓華的如此不知好歹,一氣之下就將他也軟禁起來了。我跟姓華的,就是被那些人軟禁起來的時候才認識的。」
募地,馮教授輕蔑的笑了一聲兒,「想想看,我跟姓華的,也算是一起蹲過大牢的難兄難弟了。」
他們倆這是獄友。
陸越川也笑了笑,「華老闆最後還是沒答應那些人?」
「答應了。」馮教授垂下眼皮,「那種情況,沒有辦法不答應他們。不答應他們,自己的小命就要丟掉了。姓華的吃了多少苦頭和委屈才有了當時的地位,他怎麼可能捨得自己就這麼死了。權先生被陷害,已經是事實。姓華的再不願意,也只能給那些人當幫凶。」
那群人,什麼時候給過他們選擇的機會?在那些人的眼睛裏,不管是老安還是他,又或者是華老闆,他們都沒有被當做是一個人看待。
在那些人的眼睛裏,他們就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用完隨意就能丟棄的工具。連一堆垃圾,都還不如。
他們能有什麼選擇呢?他們根本就沒有選擇。
要麼,助紂為虐當幫凶。
要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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