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笑,「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姐妹情深了。」
她會在乎麼?
她啊,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孫香雅,更不會去在乎孫香雅在心裏怎麼想她了。她是不太清楚孫香雅是怎麼看待她的了,可她看待孫香雅就一個態度——
陌生人。
誰會為了一個陌生人生那麼大的氣?生那麼多的氣?讓自己的心情變得不美麗?
反正她可不會。
那也太給陌生人長臉兒了。
孫香雅抬頭,泫然欲泣的盯着她。
可安寧沒有忽略掉孫香雅眼底深處的嫉妒與憎恨。
她笑了。
孫香雅,一個餵不熟的白眼狼。
「安寧。」
「哦?」
這孩子,現在連姐姐都不叫她咯?
臉皮撕的夠快啊。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安寧。」誰知道,孫香雅話鋒一轉,畫風也變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姐姐,我的親姐姐。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別這樣。」安寧冷漠疏離的笑着,「孫香雅,做人不要太不知道感恩。你來我這裏,我會收留你,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孫香雅愣了愣,「因為李惠秋阿姨……」
「是了。因為我那個母親讓你來找我,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肯收留你幫你找個安身之處的。如果沒有我母親的那句話,我是肯定不會收留你的。所以對你,我沒有多少感情。你要謝的人,實在不該是我。」
而應該是李惠秋。
其實對於李惠秋,她也是沒有多少感情在的。
她雖然從來沒有憎恨過那個為了好生活就拋棄自己親生女兒的女人,但她到底是埋怨過李惠秋的。時至今日,她對李惠秋也依舊是有埋怨。
只不過……她已經成年了,那些事情也都已經過去了。她不想去計較,更不願意再去想了,僅此而已。
有句老話說的特別好。
去其糟粕,留其精華。
現在能留在她身邊的,都是值得她珍惜且真心去對待的人。
比如,蔣大小姐,比如,馮教授那小老頭兒。田姑娘……她勉強算半個吧。
太多的人際關係會很複雜,她又實在是一個怕麻煩的人。這樣簡簡單單的身邊就這麼三五個人,真的挺好的。反正她覺得這樣兒特別好。
「姐姐,你真的就不能接納我嗎?我知道我以前做了特別多不好的事情,可我當時年紀小啊,我什麼也不懂。爸爸那樣對你,我也就那樣對你了。我現在知道了誰是真心對我好,姐姐,你真的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麼?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啊!」
瞥着眼淚就充盈在眼眶打轉兒,那晶瑩的眼淚兒要掉卻不掉的孫香雅,安寧在心裏輕輕的滋兒了一聲。
這樣泫然欲泣又委屈可憐的小模樣兒,不知道該多招男人稀罕了。
可惜了,她不是男人,她就算是男人也不是會憐香惜玉的男人。這一點,倒是跟那陰狠玩意兒——
等等,她怎麼又想起來那陰狠玩意兒了?
真是要死了!
冷笑一聲兒,安寧語氣平靜的很,臉上還掛着淺淺的笑意,「孫香雅,不要打親情牌。你要知道,我見過的世面雖然不多。但我不到十歲就一個人生活了,人情冷暖我清楚的厲害。你覺得你會騙得了誰?你不覺得這種時候打親情牌,很讓自己難堪,也很讓我尷尬嗎?」
她這話,雖然不如之前蔣欣然的那麼難聽鋒利,可……卻更扎人心。
蔣大小姐在旁邊默默的給安律師比了個大拇指。
罵人不吐髒字兒,這才是最高的境界。安律師這樣兒簡直比她剛才罵罵咧咧的級別顯然要高多了呀!
她哥說的就是從來都沒錯過,她以後啊,可真得跟安律師多學學呢。
孫香雅死死的咬住下嘴唇,真得,要哭出來了。
「姐姐……」
安寧眼皮一掀,直接懶得再跟孫香雅糾纏不清。
「你叫我一聲姐姐是吧?」
「是、是……」
「那就乖乖在客廳等着,我收拾好東西送你去工廠。」
孫香雅一聽安寧柴米油鹽都不進,徹底的慌了,也急了。
她是真的不想去什麼工廠工作自食其力!她從小到大就沒有辛苦過!
以前爸爸還沒有破產的時候,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就算爸爸破產了,家裏一窮二白了,因為家裏有李惠秋那個女人在,所有的家務事以及賺錢的工作都落在了李惠秋的身上該,她還是什麼都不用做。
這樣的她,怎麼能夠去工作?!
簡直荒唐!
「安姐姐!」
蔣欣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明知道自己應該乖乖的站在一邊看安律師處理,安律師也肯定能處理好,但她就是忍不住——
「孫香雅你真的是一點臉皮都不要了!人話你聽不懂是不是?非要別人對你說些難聽話,你才肯知道……」
「蔣大小姐。」安寧伸手拉了拉好友的手腕,沖蔣欣然輕輕的搖搖頭,「孫香雅,你叫什麼都沒用。我們之前就說好了的,一周時間,我給你找到安身之處,你要麼去,要麼不去,隨便你。但我,只收留你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時間到了,就這樣。」
孫香雅都快把嘴唇咬破了,「安姐姐,你可真狠心吶!」
伸出自己柔軟細嫩的雙手放在安寧的眼皮子底下,孫香雅咬着嘴唇委屈的哭訴,「姐姐,我連碗筷都沒有洗過,你叫我怎麼去工廠工作?那麼大的工作量,你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麼?」
安寧樂了,是徹底的樂了。
終於說出來實話咯?孫香雅這小丫頭。她就是被人伺候慣了,一點都不想靠自己的勞動獲得什麼罷了。
「孫香雅,你生來仙胎,不用修煉便是仙女,可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就算你真是仙女好了,那你下凡歷劫也是宿命。」
「我擦——」蔣欣然在旁邊連連咂舌,「安律師,你一個理科生哪兒來這麼好的文采?」
「網上的段子,抄來用用。」
蔣欣然:「……」
看着眼前身高才到自己的肩膀,卻已經遭遇了那樣非人待遇的孫香雅。安寧的心,到沒有軟,但多少有些不忍。
孫香雅今年才不過剛剛十八歲罷了,什么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她不想說這些。但十八歲,本應該是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也是要上學且無憂無慮的年紀,這點肯定是沒錯的吧?
然而孫陽山都對孫香雅做了什麼事情?
那個老男人,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成是一隻雞送出去給男人肆意的凌辱!
當然了,那是孫香雅的親生父親,孫陽山要怎麼對待孫香雅,也實在輪不到她插手去管。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這種事情無動於衷。
她,也不會例外。
輕嘆一口氣,安寧本想伸手去摸一摸孫香雅的腦袋,手都已經伸出去了,覺得不太合適,於是放在孫香雅的肩膀上拍了拍。
「萬事開頭難,我知道我這些話,你肯定聽不進去。但就算再怎麼不愛聽也聽不進去,你也聽聽吧,這對你沒有壞處的。孫香雅,從今天起,你什麼都得靠自己,明白嗎?沒有人會平白無故不求回報的幫你,就算有,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我。你就是吃喝都靠你的親生父親,才會在他對你施暴的時候,你沒有任何反抗的辦法。如果你自食其力,誰也無法強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
「姐姐?」
孫香雅睜了睜眼睛,望着她。
眼底的情緒,似乎有些什麼鬆動跟若有所思。
安寧也不管孫香雅能否聽懂她這番掏心窩子的話,徑自繼續說道,「我給你找的這個工作,肯定是會辛苦一些。但畢竟是蔣大小姐自己家的工廠,她會跟流水線的女工隊長打個招呼,稍微的照顧一下你。給你足夠的適應的時間。一開始,並不會給你安排什麼過分辛苦的工作。」
「但是,你也千萬不要以為這就萬事大吉了。」蔣欣然在旁邊冷冷的補充,「你也別想打着我的旗號在工廠里作威作福。我已經提前說過了,可以照顧你,但你如果不思上進,只想在工廠混吃等死,那工廠開除你也絕對不會手軟。孫香雅,算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萬千萬不要想打着我的旗號做點什麼事兒。那樣只會讓你失去最後一個棲身之地。」
「都聽懂——」安寧擺擺手,「你能不能聽懂不重要。把這些話記在心裏,回去了慢慢琢磨就好。現在,你該出去乖乖等我了。」
事已至此,孫香雅已經明白。
不管她再怎麼撒嬌怎麼委屈,這個狠心腸的安律師都不會再幫她什麼。
安寧,是一定要讓她去那個什麼破工廠活受罪!
心裏的忿恨與嫉妒羨慕交織在一起,升騰出了一種不知道的什麼情緒。
化學作用,很要命。
「好。」
孫香雅捏了捏拳頭,垂下眼皮,將眼底的情緒全部的隱藏起來。
至少安寧有一句話她聽懂了。
她想要什麼,就得自己去爭取。想要等着安寧送給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明明安寧已經嫁給了——
咬了咬牙根,孫香雅在這一刻,小小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仇恨與嫉妒的種子。
等這顆種子發芽破土,成長為蒼天大樹的那一天,將會十分的可怕。
可現在,安寧並不知道,其實就連孫香雅自己,她也不清楚。
未來的事兒,誰能預知的到呢?
如果真的能夠預知到未來的事兒,那人人都可以去買彩.票一夜暴富了不是?
轉過頭,安寧沖蔣欣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丫頭,你得讓流水線上的線長好好盯着。」
蔣大小姐什麼不明白?她什麼都明白!
「放心吧,不會讓孫香雅整出什麼么蛾子的。安律師你也知道了,別看我這樣兒,可那工廠怎麼說也是我家自己的產業。我不可能讓一個孫香雅一顆老鼠屎毀了一鍋湯。如果真這樣兒的話,我哥都得愁死我。」
「你哥哥那裏捨得抽你了。」
「那倒是!」蔣欣然特別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別的不敢說,我哥寵我吶,那絕對是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好哥哥!」
「所以啊,你多幸福。」
「安律師……你接下來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不想聽任何有關明淮安的話。」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