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寧趕去醫務室的時候,戰狼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權煜皇面對着手術室的門,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強烈的怒氣與殺意。
或許是怕被權煜皇的怒火兒波及,郝亦花站的離他遠遠兒的。
看到安寧過來,郝亦花明顯是鬆了口氣兒的吐出一口濁氣,他不敢說話,只是沖安寧輕輕搖頭,示意戰狼的情況並不好。權五爺此刻心情十分糟糕。
安寧點點頭,示意郝亦花可以先離開了。這裏,有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得到了安寧的首肯,郝亦花逃也似的就跑了。
再在權五爺身邊多待一秒鐘,他真怕自己被那衝破天際的怒火兒焚燒殆盡。連骨頭渣都不剩。
輕輕的走到權煜皇的身邊,安寧只是挽住他的手臂,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並不說話。
她就陪着他,注視着手術室上方那『手術中』三個紅色的大字。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安寧站的雙腿都有點發麻了,權煜皇低低的開口了。
他說:「化工廠又發生了一次小爆炸,戰狼躲避不及,碎片就在他的心臟不足一厘米的距離、」
安寧輕輕的『哦』了一聲兒。她知道,這時候權煜皇根本不需要安慰,他在任何時候都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留在這兒,陪着他就好。
「毒蛇乾的。我們交手這麼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對方。他太清楚我的行事風格,知道爆炸發生之後,我一定會全力撲滅爆炸帶來的影響,把他策劃的爆炸定義成化工廠操作不當的事故。毒蛇事先就讓人在化工廠埋好了炸藥,不多,足夠炸死前去化工廠善後的人。」
捏緊了他的手臂,安寧輕輕的說,「如果不是京城這邊的局勢刻不容緩,去化工廠善後的人,一定會是你,對吧。毒蛇事前一定不會知道京城的局勢會發展成如今這個模樣。按照正常情況推論的話,爆炸一旦發生,影響極其惡劣。善後爆炸案的人,除了你就是陸師爺。而陸師爺需要去本部官場周旋應付,怎麼想都會是你親自去化工廠善後。毒蛇要殺的人不是戰狼,其實是你。」
戰狼,戰狼他是給權煜皇當了替死鬼啊!現在原本應該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權煜皇,而不是戰狼。
這話安寧沒有敢說出口。她只怕自己一說出來,權煜皇的情緒……就無法控制了。
毒蛇要殺的人是他,戰狼卻成了他的替死鬼,權煜皇心性如此高傲的男人,哪裏受得了?
權煜皇沒有說話。可他的沉默,已經證明了安寧的猜測,沒有錯。
「換而言之,就算你沒有去化工廠善後。你也會派你最得力的心腹去化工廠。就算炸不死你,能炸死你的左膀右臂,毒蛇也賺了。怎麼想,毒蛇都是穩賺不賠的。」安寧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只能把自己的猜測給說出來了,「毒蛇就是要先削了你的左膀右臂,然後再慢慢對付你。權煜皇,你可不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你得想想看,怎麼反擊。九處不能挨了打,連手也不還。總要反擊回去才好。你……有對策了沒有?」
「安小妖,江湖規矩,血債血償。毒蛇已經死了,這筆血債,五爺該找誰償?」權煜皇這才低下頭,看着她,「毒蛇死了。五爺親自驗的屍。」
毒蛇……死了?!
這個消息,安寧是真的沒有想到了!
她飛快的眨了眨狐狸眼兒,「這……這……」
「毒蛇,就是明淮九。」權煜皇慢條斯理的吐出這句話。
安寧震驚的連驚呼都卡在嗓子眼兒,發不出來。
穩了穩情緒,安寧無頭蒼蠅似得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可……可你不是去抓毒蛇了嗎?就是就是……就是小少爺現在去幹的事情啊!咱們家小少爺不是代替你去全權指揮抓捕毒蛇了嗎?毒蛇怎麼會死呢?那小少爺現在去抓捕的人,又是誰呢?還有……明九爺怎麼可能是毒蛇呢?他可是明氏集團的掌舵人!他怎麼可能是國際頭號間諜毒蛇啊!他他他……他沒必要去當間諜的呀!他出身名門望族,又有明氏集團這個龐大的造錢機器,他幹嘛要去當間諜!他他沒理由的啊!」
她說的話,已經語無倫次了。
「明淮九是毒蛇,他身邊的劉大管家絕對不會幹淨。明淮九死了,劉大管家卻跑了。老六去圍捕的人,就是劉大管家。姓劉的瘸腿老東西跟在明淮九身邊將近三十年,毒蛇乾的什麼事,姓劉的都一清二楚。抓住了姓劉的,等同於是抓住了毒蛇。」
安寧胡亂的晃了晃腦袋,「可……明九爺怎麼可能會是毒蛇呢!」
這個消息,比她師父參與到了二十多年前陷害權家的陰謀當中,更讓她不可置信!這讓她怎麼相信啊!
「如果明淮九不是毒蛇,他在明家的奪權中就活不下來。只有當了毒蛇,明淮九才能殺了他的競爭對手,拿到明氏集團。而明氏集團,又是為毒蛇掩護身份的最好面具。」權煜皇語氣平靜,不沾染一絲情緒,「明淮九在國外療養了長達十幾年的時間,這十幾年他的履歷就是一片空白,誰也不知道這十幾年的時間他幹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如果說明淮九在國外療養的期間,與間諜組織勾搭在一起,這不是沒有可能。」
關鍵的幾個節點,權煜皇一點,安寧就通透。
她雖然震驚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可她的腦袋卻依然好用,運轉正常。
「明淮九他……他在國外療養的期間,成為了間諜組織的人。間諜組織幫他掃清了明家內部的競爭者,也就是明淮九的哥哥們。明淮九順利的繼承了明氏集團,而成為毒蛇,潛入京城替間諜組織辦事兒,就是明淮九對間諜組織的回報,對麼?」
「明淮九回京城之前,毒蛇就已經在京城暗中活動。跟五爺也交手過許多次,五爺甚至還有一次差點就抓住了毒蛇。那次毒蛇雖然僥倖逃脫,可也受了重傷。從那次之後,毒蛇就銷聲匿跡了好幾年的時間。這條毒蛇,與明淮九不是一個人。」頓了頓,權煜皇說出了一個目前連陸越川都不知道的真相,「差點被五爺抓住的那條毒蛇,是明淮九的義父。毒蛇這個名號,也是明淮九從他義父的手中繼承來的。當毒蛇重新再在京城暗中活動的時候,這時候才是明淮九。」
毒蛇受傷蟄伏,再重新有所活動的時間點,與明淮九回到京城的時間點,一一對應。
「五爺派人在歐洲查驗過了,明淮九最開始是被明老爺子送到了斯德哥爾摩的療養院,三年後,明淮九病情嚴重,又被送去了德國柏林的某生物製藥公司下屬的療養院,在那裏,明淮九一待就是十年的時間。這期間,明淮九就經常與某些身份不明的人來往過分密切。毒蛇所在間諜組織的大本營,就隱藏在柏林。五爺有情報人員在柏林暗中偵查。這消息,情報人員也上報回了九處。但——」
「但明淮九是個病秧子,誰都不知道他還能活幾天。情報傳回了九處,可九處並未重視,對麼?」
權煜皇咬了咬牙根,臉上的咬肌清晰可見,額頭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見。
他的沉默,也已經證明了安寧的話是正確的。
有關明淮九身份模糊的情報,早就傳回到了九處,可九處並未重視,甚至都沒有把這份情報上報給權煜皇或者是陸越川。
明淮九的身份才一直沒有被揭穿,他平靜又順利的成為了間諜組織的人,後來又堂而皇之的回到了京城,連出場都是那樣的萬眾矚目。誰能想得到,明氏集團的病秧子小少爺,居然會是間諜組織的核心成員呢?這件事情,就是放在現在,安寧都是難以置信的。更何況是在這之前的其他人。
「九處早就調查出來,明淮九回到京城的時間,與毒蛇重新在京城頻繁活動的時間節點,恰好對應。也有情報指出,毒蛇就是隱藏在明淮九的身邊。五爺派人暗中將明淮九身邊的人都摸查了個遍,但都沒有摸查出問題。五爺只以為是毒蛇隱藏的太深,五爺都沒有想過明淮九就是毒蛇。」
「權煜皇……」安寧輕輕的晃了晃他的手臂,「這件事情誰都不會往明淮九的身上去想。你不要太自責了,你不是神,你做不到料事如神。你看你也說了,毒蛇僥倖在你手裏逃脫那次,他受了傷,蟄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毒蛇死了,你並不知道啊!在那條毒蛇與你交手的時候,明淮九還在國外的療養院苟活着,是個人都不會把明淮九跟毒蛇聯繫在一起。如果你知道那條毒蛇死了,你肯定會懷疑明淮九。可你並不知道上一條毒蛇死了。所以權煜皇,這件事情不怪你。你真的不是神。」
「五爺沒有自責。」權煜皇搖頭,語氣還是那樣的斬釘截鐵,透着強大的自信與氣場,「安小妖,五爺就是想跟你說說話兒。」
「好啊,我陪你說說話兒。你想說什麼,我都陪你。」
「明淮九身邊的人,九處都已經摸查過,可什麼都沒有摸查出來。五爺沒有懷疑過明淮九就是毒蛇,但情報又準確無誤的指出了毒蛇就隱藏在明淮九的身邊。五爺放心不下,還是派人去歐洲又甄別了一遍。明淮九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療養院,在德國柏林療養院,這些都有據可查。甚至明淮九從德國柏林的療養院又輾轉換了好幾個療養院,這些都有清楚的記錄。九處的情報人員,被迷惑了。」
「怎麼說?」
「在德國的時候,明淮九輾轉換了好幾個療養院,他的身邊更是更換了許多個二十四小時貼身監護的私人醫生。九處的情報人員,被明淮九輾轉更換的療養院所迷惑,卻忽略了明淮九身邊走馬觀花更換的私人醫生。」
「更換了那麼多個療養院,其實就是一個煙霧.彈。真正有問題的,是明淮九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私人醫生,對麼?」
權煜皇輕蔑的拉開唇線,「安小妖,你也這樣認為?」
「有、有問題嗎?」
「更換的療養院,是煙霧.彈。更換的私人醫生,是雙重煙霧.彈。真正有問題的,是明淮九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