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點頭,隨後又看向我,意味深長地問:「很不開心吧?」
「嗯?」
「任何人聽到有人說自己活不久了,都會不開心的。」她淡淡的笑着說:「但這對你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你會因此而獲得真正的解脫,達到新生。」
我笑笑說:「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笑了一下,伸出了手,說:「我叫藍仙兒。幸會。」
我說:「我叫宋佳音。」
她又去握了吳霽朗的手,眨了眨眼睛,道:「以後承蒙關照。」
吳霽朗微微的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城西的一間餐館,裏面的東西十分好吃,餐館不大,安全方面也早有人安排好。
到地方之後,藍仙兒顯得十分滿意,微笑着四處看着,說:「這裏看上去是個常有福運的地方呢,生意一定很好吧?」
我說:「這我不太清楚,實話實說,我是第一次來。」
藍仙兒瞟了我一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得並不准?」
我想了一下,說:「就目前為止,我還尚不覺得有什麼理由需要信任您。」
她一笑,落了座。
比起我的尖銳,吳霽朗倒是顯得非常溫柔,不過他也不怎麼與藍仙兒說話。我認為他和我想得一樣,都覺得這女人說話極不靠譜,恐怕是個江湖騙子。
但這畢竟是李暖暖找來的人,如果真的只是騙子,那李暖暖也太不濟了。
酒菜上了,藍仙兒表示自己可以喝酒,我也正要喝,吳霽朗卻說:「她身體不好,我代她喝吧。」
藍仙兒卻又露出那種故作深沉的微笑,說:「她喝一點沒事的,反正喝不喝都是一樣的結果。」
吳霽朗沒有理會她,拿走我的酒杯給自己倒上了酒。
我說:「請問李小姐有將我們的目的告訴你嗎?」
「你老公被人上身了。」藍仙兒道:「要我來請那東西走。」
我問:「那你做得到嗎?」
「不一定,得看對方是什麼。」藍仙兒微微一笑,「但我至少可以辨別一下那是什麼。」
這話題我還是感興趣的,便追問道:「難道除了鬼還有其他東西能上身?」
「當然,世間萬物有靈,有靈即可脫離原體,進入其他主體。」藍仙兒說:「只不過有人掌握了這項方法,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會。」
我說:「你的意思是,那人是用這種方法脫離原體,進入我老公的身體?」
「我說了,」藍仙兒說:「要看過才知道。」
我說:「我的意思是,是否會存在死去的人,他的靈魂進入我老公的身體?」
藍仙兒搖頭,「世間萬物都有其運轉法則,死去的就是死去了,但強行改命也不是不行,你不就是這樣的產物麼?」
我不由得一愣,「我沒聽懂你的話。」
「李虞的事要見到他才知道,但我卻已經見到了你。」藍仙兒看着我說:「想必你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以至於我剛剛說你時日無多,你雖然不高興,卻也不覺得哪裏有問題。」
我說:「差不多吧。」
「不想知道為什麼麼?」藍仙兒問。
我下意識地問:「你能解煞?」
藍仙兒以手掩口,發出了笑聲,「看來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我說:「的確不知道。」
「既然有人可以脫離原體,進入其他身體,那我們藍家,就專門負責撥亂反正,讓他回去,」她果然這麼說了,「畢竟世間萬物,相生相剋。」
我大喜:「這麼說你能解決我老公的事?」
「我說了,得見過才知道。」她說到這裏,略微一頓,似乎陷入了糾結,之後臉頰微紅,道:「其實李暖暖邀請的原本是我父母,但我父母大限已至,上周雙雙去世,我哥哥在外遊歷,我找不到他。這個預約是我父母留下的,所以我就來了。」
我呆了,扭頭與吳霽朗對視一眼,心裏轉着同樣的念頭。老半天,我才傻兮兮地開了口,「上周……這,節哀啊。」
藍仙兒卻搖頭,說:「不必節哀,我們藍家人都了解自己的壽數,壽數到了,這一世也就結束了,在塵世間的責任也就了了,人生疲累,對死者自己來說,是讓靈魂得到休息。對親人來說,死亡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每個人終將都會過去,最終還是會在一起。」
我說:「這真是很好的角度呢……」
我的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此刻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傷心,一絲都沒有,如果不是有極高的演技,那就是她真的如此通透。
如果在我決定報復之前,與她聊聊,搞不好也會打消報復的念頭呢。
吳霽朗問:「藍家人之所以有這樣的能耐,是天生的嗎?」
藍仙兒說:「絕大多數是通過後天學習的。」
我問:「這要怎麼學習?你們看向有什麼秘訣?」
她一來什麼也不做,只分別看看我們,便得出了許多結論,我自然覺得這大概和看相是一樣的。
誰知藍仙兒把眉頭一皺,「誰告訴你我們藍家人是通過看相的?我們可不是那些以算命為由行騙的混混!」
我說:「可你剛剛明明只是看了看我們呀。」
「藍家人並不是看看而已,他們需要通過觸摸、嗅聞等手段來確定對方的情況。因為人身上,骨為基,所以我們也看得最多,這在我們藍家被稱為『看骨』」她說到這裏微微一笑,下巴略抬起,露出一絲驕傲,「而我,看得是魂。」
我問:「那你是屬於……天生的?」
她點點頭,但隨即又道:「不過我年齡太小,如果不是因為我父母特地在自己大限之前將這單接給我,我還需要學習,不能夠出來做事。」
我問:「你的意思是,令尊令堂特地將這單生意接下,是為了給你?」
她點頭。
我問:「可恕我直言,我們的敵人非常強大,而你說你還需要學習,你……不會太危險嗎?」
藍仙兒說:「我剛剛說了,你口中的『你的敵人』掌握了如何將靈從一個人的身上取走挪到另一個人身上的技術,而我,則會通過看魂的方式,發現它,並進行撥亂反正。」
她說到這裏,陷入停頓,問:「你們不相信我麼?」
我和吳霽朗對視一眼,我明白,他和我想得是一樣的。我說:「我們當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怕你不太清楚實際情況。對方很強大……真的很強大。」
似是而非的話但凡是一個算命的都能說上一車,藍仙兒雖是李暖暖請來的,也得有真本事才行,畢竟這件事非同小可。
藍仙兒則笑了,說:「你們之所以覺得對方強大,是因為對方能做你們所不能理解的事,就如那隻倉鼠。」
在她手指的方向是距離我們不遠的另一桌客人,分別是母親帶着兩個孩子,其中大一點的孩子正將一個裝着倉鼠的籠子放在桌上看着,看樣子是得到的新寵物。她所坐的位置靠牆,那裏有一組包在木板之中的暖氣,暖氣上站着店主家的貓,它正饞兮兮地盯着那隻倉鼠。
「在鼠的眼中,貓是何等地強大?如果將它們角色對調,那麼……」她說着忽然將雙手抬起,對着貓鼠那一桌做了一個交叉的手勢,「易!」
奇怪的事發生了,籠子裏的鼠仍舊瑟瑟發抖,貓的表情卻完全變了,不再一臉垂涎地盯着老鼠,而是驚恐地看着小女孩,並不斷地用自己的爪子摸自己的臉,然後便跳上桌子,在手機的面前探頭探腦,仿佛是在照鏡子一般。
貓一跳上桌子邊打翻了桌上的飲料,那一家人紛紛站起來,店主也趕來處理,在這紛亂之中,小女孩顯得格外冷靜,她弓起了背,目光灼灼地盯着籠中的老鼠,就如剛剛那隻貓一般。
我和吳霽朗看呆了,並且聽到藍仙兒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句,「怎麼又弄錯了……」
經過一番折騰,店主終於捉住了貓,卻正在這時,小女孩的身體突然開始向上躥,她又不是貓,自然無法靈活地躥上來,下巴磕在了桌子上,疼的「喵」了一聲。
店主懷裏的貓則掙扎地非常厲害,不斷地發出各種不屬於貓卻又由於生理限制也不是人語的奇怪聲音。
店主見到小女孩如此,顯得很緊張,可能是害怕對方把這情況賴到自己身上,抱着貓就要溜之大吉。
我連忙示意坐得離她最近的吳霽朗,吳霽朗會意,剛一站起身,女店主便發現了,轉身就要跑。吳霽朗乾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忙扭頭催藍仙兒:「快換回來啊!」
藍仙兒卻微皺眉,小聲說:「等一下……」
「等一下她把貓藏起來了怎麼辦?」我催促道:「你看那個小女孩,她都……」
在場只有我們幾個是說漢語的,因此其他人全都聽不懂,而且小女孩的樣子特別像電視中的貓妖,雙手屈成爪撓個不停,並且不說人語,表情猙獰。她媽媽與另一位客人共同制止了她,其他人有的幫忙,有的報警,有的圍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