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他說:「對不起,我今天沒辦法回去,你又得自己在家了。」
「哦,」我問:「你的事很棘手嗎?」
「並不是很棘手,」他頗為不屑地哼道:「但我想是有人不希望我回家,總找些我不得不出面的小麻煩。」
我假裝什麼都沒聽懂,說:「那真是糟糕,不過你不要擔心,我一個人沒關係的。」
「我知道你只是故意逞強而已,你從小就膽子小,」他說到這裏,突然沉默了一下,繼而靈光一閃似的說:「不然你來找我好嗎?雖然有點遠,但我的飛機還算舒服,也不至於讓你太累。」
我忙說:「不用了,你專心工作要緊,而且我喜歡在家裏呆着,比較自由。」
他愉悅地笑了,問:「是怕吃不飽麼?」
「嗯?」
「管家說你讓她買了許多奇怪的東西吃。」他笑着說。
「那些不是奇怪的東西,是正常生存所需要的食物,」我說:「你可以靠吃草活着,我可不能。」
「你可以吃你喜歡的東西,」他說:「如果有你非常喜歡的,我也願意試試。」
我的內心頓時生出一陣感慨,想起小時候遲風珉總逼我和他一樣吃飯的事。看來即便偏執如他,也難免被歲月所改變。
我說:「但我還是覺得我就在你家等你回來就好。」
他不說話了。
我便開始有點緊張。
稍久,遲風珉嘆了一口氣,道:「你總是說我強迫你,那你倒是說說看,現在這樣,我該如何讓你答應?」
我為他強大的邏輯感到窒息,「我都說我不答應了。」
「可是我很想你,」他嘆了一口氣,說:「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很多遍。」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可我沒有好的說辭,只好道:「但我的身體不舒服,我走不了那麼遠。」
「別擔心,一路上都有人照顧你,」他鐵了心地說:「我這就安排這件事。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你。」
掛了這通電話沒多久,管家就來了,說得就是這件事。就這麼一會兒,他們已經迅速備好了車,也將飛機安排妥當,還說隨行的醫生已經出發,會跟我們同一時間到機場。
我當然只得先跟上,因為出去還有逃走的可能,呆在這棟房子裏只能乖乖被安排。
沒錯,我既不想在李虞身邊,也不想陪遲風珉,他們兩個在我看來都非常討厭。
接下來,我先順從地上了車,不過一路上都沒什麼機會。我知道機場肯定有機會,一下車便四處看着,在腦海中構思合適的逃跑路線。
很快,機會便來了。
是有個小孩子飛奔了過來,砰的撞到了我前面保鏢的身上。保鏢還沒說什麼,小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小孩子的父母立刻就趕來,不由分說地開始指責保鏢。遲風珉的保鏢當然不會用強,立即就被糾纏住,我知道機會稍縱即逝,連忙推開正叫喚的孩子的母親,朝着最近的通道飛奔而去。
我本來的目的是跑到計程車上,先離開機場再做打算,但顯然這個想法過於幼稚了,我的體力比我以為的還要羸弱,跑了沒多久便開始心悸。
跑出通道口時,身後清楚地傳來腳步追逐的聲音,而我已經到達了極限,眼看前面正巧停來一輛轎車。我一定是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七地撲向那輛車子,雖看不到裏面,卻還是拍着車窗求救。
其實我也沒抱有太大希望,如果有一個陌生人表情猙獰地拍然拍我的車窗,想必我的第一反應會是報警。但這車門竟開了,我連忙鑽進去,車門火速地關上,門外,遲風珉的保鏢將將來到這裏。
我捂着胸口,因為心悸而感到眼前發黑,只聽到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先離開這裏。」
汽車火速地啟動,駛出了機場。
許久,我想眼前才恢復清明,擦着額頭上的冷汗,扭過頭,眼前是一個陌生男人,年齡目測約莫三十歲上下,模樣標緻,眉眼端正,不怒自威,一眼望去,就令人倍感信服。
許是因為我盯着他看的樣子太冒犯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讓他看上去有些嚴厲,問:「你還好麼?小姐。」
我方才回神,忙說:「謝謝您救我。您不要擔心,我沒有犯罪,但請您不要送我去警察局,只要在方便停車的地方把我放在路邊就好。」
他神態微微放柔,但依舊沒有笑,說:「不要緊張,那些人為什麼追你?」
他救了我,我似乎就應該告訴他實情,可我畢竟不認識他,我要怎麼說呢?說有個男人想抓我去跟他發生關係,我不願意?他如果覺得我是故意騙他還好,萬一他相信了,覺得事情嚴重極了,把我送去警察局,那事情就麻煩了。因為最後總要有人把我從警察局裏接出來,那個人不是李虞就是遲風珉,我都不希望。
基於這樣的考慮,我決定撒個謊:「我跟家裏人鬧了一點矛盾,所以……」
他頓時一笑,道:「你的家人,是指你老公麼?」
我愣住。
「很高興見到你,李太太,」他朝我伸出手,勾起了嘴角,「我姓段,叫段莫修。」
我呆了半晌,才回過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問:「您……您認識段菲菲麼?」
段莫修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正是舍妹。」
我頓時陷入無語。
他又微微地笑了:「怎麼?」
「還是很謝謝您,」我說:「您可以在前面就把我放下。」
他朝後瞟了一眼,微微一笑,說:「這可不太好,他們還在後面跟着呢。」
我也看向後擋風玻璃,果然,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一輛車。
我陷入糾結,段家給我介紹了范老頭,可見他們是非常恨我的。這個段莫修是段菲菲的哥哥,十有**也是恨我的,我可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我沒了主意,卻聽到段莫修說:「這樣,咱們先甩掉他們,在這期間,你先認真考慮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我說:「好。」
然而,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
一籌莫展之際,段莫修開了口,「甩掉他們需要花點功夫,你不想趁現在跟我聊幾句麼?」
我說:「看樣子您很想跟我聊幾句。」
「被你看穿了,」他笑了,「我妹妹常常提起你,她把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在乎你甚至比李先生更多。」
他的直白嚇了我一跳,不禁想轉移一下話題,「你妹妹她的性取向是……」
「是男人,」段莫修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說:「只是她認為她的男人愛着你,你認為呢?」
我認為?我怎麼可能把我真正的「認為」告訴他,他又不是我哥。
我說:「恕我直言,那個男人到現在為止還是我的。」
「一直婚姻而已,」段莫修說:「可有可無。」
「那就把這可有可無的一紙婚姻留給我吧,」我說:「畢竟段小姐並不需要它。」
他頓時笑了,似乎並不意外,也並不惱火,「你就是這樣欺負我妹妹的吧?」
我心想,這怎麼可能?分明是段菲菲在欺負我,不過想想李虞那天差點把她拖走殺了的事,我又覺得,大概真的是我在「欺負」她吧。
我說:「我無意冒犯段小姐,只是我跟她所處立場不同,都得為自己做事。」
段莫修笑着說:「這是當然,你放心,我只是找你閒聊幾句,並沒有惡意,你無需緊張。」
「這是當然,」我說:「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怎麼可能認為您有惡意呢?」
他微微點頭,「那就好。」似乎還有話要說,然而他的手機卻響了。
他接了起來,神態恢復了端莊和冷淡,打了一聲招呼,便不再說話
電話那邊說了挺長時間,段莫修才笑了,說:「不要緊張,這只是一點小狀況,你處理得很好,我不認為它會影響到競選。」
競選?
難道這段莫修還是個政治人物?
我平時絲毫不關心政治,完全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他說完這句後,接下來便是哼哼哈哈一些聽不出意思的內容,而後便掛了電話。
司機說:「段先生,甩掉了。」
他打電話的期間我一直看向身後,的確已經甩掉了。
段莫修便問:「把你放到哪裏合適呢?你想好了麼?」
我說:「就最近的巴士站就好。」
巴士站就在前面,他讓司機停下車,隨後問:「你還需要其他幫助麼?」
我問:「您為什麼這麼問?」
「你看起來很茫然,好像無處可去。」他說:「如果的確是這樣,那希望你能夠告訴我。」
這麼問純屬好奇:「告訴您,然後呢?」
他認真地說:「我正要去見李先生,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我忙說:「我有地方可去,謝謝你的好意了。」
我的運氣還不錯,一下車,就有巴士停到了跟前,我徑直上去,在車裏發現這趟線路正好路過我的一位朋友的住處,而且這位朋友是我在上大學期間認識的,遲風珉和李虞都不認得,我便決定就在那裏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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