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白骨,亦或是狼毛,都不是此時穆白關注的重點。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一種液體從淚腺分泌出來。
他想起三歲那年,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像是小孩一樣爬上那棵梧桐樹,給他抓下來的那隻蟬。
想起六歲那年,同那個男人一起去的那家遊樂園,天空很藍、雲很輕。
想起九歲那年,教他騎單車的那個男人,儘管總是摔倒,但男人也仍然耐心地告訴他如何控制平衡。
想起十二歲那年,男人因為某種原因出國了一段時間,男人回來之後,他第一次嘗到了國內超市買不到的巧克力。
想起十四歲那年,他拿着一張滿分考卷回家,等着那個男人誇讚他,可回家後卻看到男人對着一張黑白照片像個孩子一樣哭泣着,但看到他回家,男人馬上停止了哭泣。他看得出來,男人在強忍着某種傷痛。
明明那麼傷心,為什麼要強忍着哭泣呢?
他後來明白過來,男人是在教他堅強,儘管男人自己都做不到。
那天,是母親離開的日子。
穆白的嘴唇抽搐着。
「什麼狗屁玩意拯救世界啊!你肚子都大得跟孕婦似的了,這個世界怎麼可能需要三高肥胖人群去拯救世界?用脂肪拯救世界嗎?」
「爸,你腦子瓦特了吧?你拯救個屁世界啊……」
「救世主不都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嗎?就是那種一擱哪兒就渾身散發王霸之氣的那種……眼睛一瞪都能殺人的那種……」
「爸……」
「你只是個胖子……你只是同樣廢物的我的父親……怎麼可能有人讓你去拯救世界?」
「這個世界究竟得多麼不堪,才會讓卑微到塵埃里的你、天天倒騰二手手機的你、見到客戶瞬間變成孫子的你、看到老人摔倒都得思索再三才敢去扶的你……」
「去拯救世界啊?」
「您不會真的以為您叫穆劍來,就真的天不生你穆劍來,劍道萬古如長夜了吧?」
穆白用力捶着水泥地面,直至拳頭出現淤青,才停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眼淚。
一束月光傾瀉進入了巷口。
他緩緩的起身。
「爸。」
「無論你在哪裏。」
「我都會找到你的……」
「小時候不懂事,老去黑網吧玩那什麼流星蝴蝶劍……」
「您不是每次都找到我了嗎?不是每次都讓我屁股開花了嗎?」
「我也肯定能找到您的。」
看着天上的一輪滿月,穆白的右手顫巍巍地從褲兜掏出心相印。
取出一張紙,將眼淚擦乾。
緩緩地,他走出了巷子。
……
「已經失聯五分鐘了!再拖下去,他極有可能出事!4組、5組、8組!讓分局放出鷹隼在玖眼橋區域地毯式搜索!」
某處高樓,柳小煙站在天台的邊緣,一面極目遠眺,一面急切地衝着耳麥喊話着。
月光皎潔,但她卻無心賞月。
眼裏滿是擔憂的她,迅速朝着天台的邊緣跳躍着。
本來想着借力從排水管道直接下樓,但走到邊緣時,腳下卻是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為了完成「爆血」而劃開的傷口,已經癒合。
「爆血」狀態,即將結束。
一種無力感突然從她身上生出,似乎每一個細胞都在嚷嚷着「休息」。
她的面上,已經毫無血色。
但饒是如此,她也硬生生地爬了起來。
「咳咳……」
一口鮮血咳出。
重新站起的她,卻連嘴邊的血跡也無暇顧及。
「穆白……」
「你現在究竟在哪?」
誠然。
無比想要救下穆白的心態,有一定原因,是因為穆白本身對於人類覺醒者而言的重要性。
但如果僅僅是如此原因,並不能讓已經力竭且遭到反噬的柳小煙重新站起。
就連她自己也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着她站起。
她只是覺得,穆白是她一手引薦進入執夜局的,是她將對方拉入這個真實殘酷的世界之中的。
她不能容忍穆白出任何事故。
「你真的是個傻子!明明親口答應我晚上不會亂跑,明明說好這段時間三點一線等待覺醒……」
「為什麼要跑到這些地方瞎晃啊?」
「吳永處這個人也是個傻子!讓他保護你的安全,可這貨保護的又是什麼安全?」
語氣已經極為微弱的柳小煙,強撐着自己的身體,走到了排水管道的旁邊。
如果是平時,一百米的高樓,數秒鐘她便可以下地,但現在,卻足足用了近半分鐘的時間。
而下樓後的她,也已經奄奄一息。
她單手撐地半跪着,使盡全力,也很難成功站起。
耳麥中,響起了執夜者的聲音。
「報告柳處!剛剛收到了分局的回覆,分局已在得知案情後的第一時間釋放鷹隼,但並未偵測到玖眼橋區域內有任何妖氣。」
柳小煙剛想說話,餘光之中,路燈的照耀下,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抬頭一看。
穆白一臉懵逼,似乎是剛巧路過的樣子。
只是……為什麼他的眼眶紅紅的?
「咦?柳小煙?我終於找到組織了……媽誒,我手機被那狼人扯着跑的時候弄掉了……我跟你說,剛才可把我嚇死了……」
耳中傳來穆白的聲音,柳小煙鬆了一口氣,隨即,暈厥過去。
穆白愣了一瞬。
意識到不對勁的他,急忙衝上前去,在柳小煙的身上翻出了對講機。
瞎按一通後,他總算接入到了對應通訊頻道。
「尼瑪!來人啊!咱處長暈倒了!」
「你誰啊?」
「我特麼!我是穆白啊!」
「啥?」
「我是艾克斯!!!」
「臥槽!穆白!你現在在哪?」
救援人員半分鐘之內趕到了現場,柳小煙被直接送往了總局接受救治。
穆白直到被接回分局時,才從同事口中得知了為什麼柳小煙會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為了救他的柳小煙,透支了自身的覺醒之力,強行提高純度,換來了遠高平時的力量,也付出了三月內無法動用原本a級覺醒之力純度的代價。
得知此事之後,穆白心中十分感動。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進入了一種神遊的狀態,莫名其妙去到了一個狹小偏僻的巷子中,那麼救下他的人,應該是柳小煙。
在分局醫療部門中接受檢查的他,默默將這個人情記了下來。
一通檢查結束之後,已經是凌晨四點過。
「穆白,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但是你真的……毫髮無損,呃……除了你雙手上的那點淤青。」
白大褂有些懵逼地看着穆白:「你不是……被狼人扯在天上飛來着嗎?為啥……連胳膊脫臼的痕跡都沒有?」
「我咋知道……」
「對了……還有件事……」
「穆白……為啥剛才我給你檢查的時候……我從你嘴裏聞到了一股怪味啊?」
「我沒口臭這毛病啊……」
白大褂陷入了沉思,隨即緩緩道:「不是口臭來着……我感覺……好像是……狼人的體味?」
「你瞎說啥呢……難道我還有機會跟狼人來個舌吻嗎?」
白大褂連忙道着歉。
穆白心裏卻十分難受起來。
那一堆白骨跟一地狼毛分明是自己在神遊狀態之下的傑作。
就跟做了個夢似的,做夢之前他還在天上飛,做完夢之後……狼人似乎……
就跑他肚子裏去了……
反正,直到現在,他也沒有一點飢餓的感覺。
至於過程之中……
穆白慢慢地朝醫療部的大廳走着。
「只剩了一堆骨頭,那說明整個狼人都是被自己活吞了的吧?」
「這樣說的話……」
「狼人的舌頭,也被自己吃掉了……」
「那麼問題來了……」
「吃舌頭的時候,肯定是要跟自己舌頭接觸的吧?」
「這算是舌吻嗎?」
穆白皺着眉,呆立在原地,陷入了某種深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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