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風情畫 151、觀影如潮

    「你想什麼時候去台島？」陳維雲問她：「你定時間，我訂機票！」

    林清霞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老家，她在那邊的知名度太高，媒體無孔不入全面監視，她呆在家裏，狗崽蹲點守候，她出家門，狗崽驅車追蹤，只為收集有關她的新聞。

    無論她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會被媒體無端擴大製造八卦，她對此深惡痛絕，跑去美國息影未嘗沒有躲避的意思，若非逼不得已，她不願再回去。

    「我來定？」林清霞不理解的說：「你在台島沒有制定宣傳計劃嗎？」

    「台島影市爛到家，已經徹底衰敗，今年上映過的華語電影，票房最高才2400萬台幣，折算港幣也就00萬左右，再與台島院線分一下賬，根本賺不到錢。」這種局面會一直持續到80年代末，直至進入九十年代，台島影市才會有所起色，

    「所以沒有計劃，清霞姐，我的打算是先看看那邊的觀眾反應，假如票房有井噴的跡象，到時再過去宣傳。」

    「你怎麼打算，就怎麼做嘍。」林清霞只想和陳維雲聊天，她並不關心台島影市爛到什麼程度，

    「阿雲，今天在戲院看電影，感覺特別好，觀眾發瘋一樣叫我名字，我拍了十幾年戲，第一次遇見這種場面。」

    「這不是最後一次。」陳維雲能從她聲音里聽出來，她很快樂，「我保證你以後出演的每一部電影，觀眾都會簇擁你，我手上已經寫好新劇本，只要你願意拍，我隨時籌備。」

    陳維雲忽然湧出找她的衝動，但是葉玉情在浴室里，他不能離開。

    「你安排啦。」林清霞的主見性非常弱，她性格里有猶豫的毛病，當初陳維雲不給她考慮的時間，直接讓她簽約《我和殭屍有個約會》，那時她有些抗拒陳維雲的擅作主張，但是現在她喜歡陳維雲替她拿主意，她開始依賴這個男人。

    「我的新戲什麼時候拍，你到時通知我。」

    兩人講到這裏，葉玉情從浴室走出來，喊了一聲：「雲哥，你在和誰聊天？」

    林清霞聽到了這句話，忙說：「阿雲，我掛了。」

    放下話筒，林清霞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她想起第一次與陳維雲見面的情景，那時陳維雲剛剛抵港，還一無所有，最先接觸她，或許也最先追求她，陳維雲給過她很多劇本，她全部拒絕，在她離開香江時，陳維雲依舊沒有放棄，又去機場送行，但她錯失了兩人交往的機會。

    她覺得這樣的機會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她對此很煩惱。

    夜已經很深了。

    她孤零零蜷曲在沙發上，寂寞悄悄侵佔全身，她厭惡這種感覺，馬上開了一瓶酒，逼着自己喝下去，腦子立刻天暈地轉。

    她癱在沙發上睡了一宿。

    醒來時天色已經發亮，她吸了吸鼻子，像是着涼了，她揉着隱隱生疼的腦袋，吃力的從沙發上坐起來，睜眼一瞧，發現茶几上的咖啡杯在冒着熱氣，杯子旁邊的花瓶里插着新鮮的香水百合花。

    起先她以為是保姆過來了，正要喊話的時候，廚房傳來腳步聲，她扭頭望過去，看見陳維雲端着餐盤走過來，擺上茶几，然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

    「我絕對不是來偷東西！」陳維雲專注的打量她，

    「我也知道擅闖你的閨房是對你的冒犯，但我不是故意非禮你，我在樓下給你打電話，打了五次都無人接，我聯繫了你的保姆，讓她先進來，確定你沒有春光外泄，然後我才進了門，你又睡的太熟，我實在不忍心叫醒你，請你不要介意。」

    林清霞抿着嘴，盈盈凝望着他，心裏愉快極了，卻沒有在他面前表露太多。

    她從餐盤上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才說：「你是十幾億的大富豪，做飯這種粗活你竟然也會幹？」

    「那要看對誰？」陳維雲起身打開電視機，調着台，邊說：「給你準備早餐是一種樂趣，給其他人準備早餐是一種受罪。」

    「以前都沒有發現，你也會花言巧語呀！」林清霞笑着揶揄他。

    「那是因為我們以前沒有單獨相處過。」陳維雲調到亞視中文台，目前正在播放娛樂新聞。

    他站在一邊兒觀看起來。

    畫面上

    記者舉着話筒，她身後是倫敦戲院售票廳的長龍盛況。

    「從早上七點開始，夢工廠旗下十座戲院全部出現排隊奇觀，昨晚這裏上映一部動作電影《我和殭屍有個約會》，觀眾反應十分熱烈，他們應該是為了這部電影而來，讓我們一塊去聽聽他們的感想。」

    鏡頭隨即一轉，切入隊伍當中。

    記者首先詢問一對情侶，「請問，你們是來購買《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的電影票嗎？」

    「當然啦，昨晚我們已經看過一場，但是不盡興，今天專門過來買票重看第二場。」

    「這部電影究竟有什麼吸引力，讓你們一大早過來排隊？」記者又問。

    「幾句話怎麼講的清楚，反正誰看誰過癮。」情侶一臉得意，旋即又沮喪，

    「但是電影票不好買，兩天內的場次已經全部售空，假如我們晚一點排隊，可能三四天後才能再看第二場，你是亞視記者嗎？明天《夢工廠追蹤》開播，你能不能轉告阿雲哥，讓他多開幾家戲院，不然我們想捧場都找不到地方。」

    「放心，我一定轉告他，說不定他現在就在看節目！」

    隨後記者又採訪一群學生仔，問了同樣的問題。

    「我們不止要看電影，還要購買唱片和紀念品！」學生們嘰嘰喳喳的回答，

    「今天《星島日報》刊登了新聞，夢工廠的直營店正式發售原音大碟，電影裏的插曲特別好聽，我最中意阿芳姐的《鬼新娘》。」

    「我中意片尾曲《真永遠》！」

    「我要買清霞姐的鞭子，那條鞭子會發光，比《星球大戰》的激光劍都犀利，清霞姐一鞭下去，把一輛寶馬車給切成兩半，哇，超威風的，等我買了這件兵器，看以後誰敢欺負我。」

    「我要買況復生的飛刀！『嗖！』百發百中，見誰扁誰！」

    記者發現學生們都是話嘮，她有點吃不消，趕緊遠遠走開。

    等採訪結束後，記者對着電視屏幕說：

    「我只採訪了短短二十幾分鐘，排隊人數竟然增加了驚人的一倍，隊伍越來越長，已經堵住了柯士甸道。

    這部電影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有多麼強烈，觀影如潮已經不足以形容它的規模，這部電影究竟會造成多大的轟動，請關注本台後續報道！」

    ……

    陳維雲非常滿意觀眾的反應，今天唱片與紀念品的銷量應該不會差。

    林清霞見他把視線轉到自己身上，笑着問：「阿雲，電影票預售這麼火爆，說明缺少戲院，為什麼不多租賃幾座？」

    「租賃的話，需要給獨立戲院分賬，至少也要五五分，我不想把利潤讓出去，其實嘉禾的十座戲院我也不想租，但我今年沒有時間增開戲院。」陳維雲走到她面前，挑頭說：

    「你感冒了，快些吃早餐，我帶你去看醫生。」

    「有點吃不下。」林清霞只喝了一杯牛奶，「你今天不用工作嗎？我自己可以的。」

    「我是老闆，工作時間自由安排。」陳維雲笑道：「只要我自己願意，常年休假都無關係。」

    「那你等我一會兒。」林清霞聽他這麼講，起身去了臥室，快速打扮一番，跟着他出門。

    到了車上，她拿起今天的報紙翻看，娛樂版頭條全與《我和殭屍有個約會》有關，而且口徑統一，全是讚美之詞。

    「開頭驚艷一彈！炸出一場無與倫比的視覺盛宴！」——《明報》

    「媲美荷里活的特效技術讓這部電影的每一個鏡頭都充滿了震撼！」——《商報》

    「動作設計乾淨利落又冷酷炫目，爽快的一塌糊塗，槍法如神，劍如流星，飛刀例無虛發，打鬥方式新穎多變，完成了一次對陳舊老邁武打戲的徹底超越！」——《星島日報》

    「這是動作電影領域的巔峰之作！註定要成為香江影史里程碑式的經典作品，或許也是世界影史！」這是《東方日報》的影評，林清霞發現影評人竟然《電影雙周刊》的陳柏森，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的製作手法超越了這個時代，卻又沒有放棄迎合觀眾，開篇的民國戲勾起我們對那場殘酷戰爭的懷舊，行雲流水的配樂以及朗朗上口的插曲更是製造了傳頌經典。

    冷酷唯美的造型設計、刺激腎上腺的飆車、突破陳規的新潮功夫、殭屍與人類的矛盾中途，再加上刀槍劍鞭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兵器格鬥，無一例外不是契合市場的賣點，它的成功不是偶然。

    或許有人會說，這部電影不含藝術，但是李曉龍的功夫片同樣不文藝，只要沒有更改電影的主題核心，正義戰勝邪惡，那麼批判就意義不大，世界影市的主流都在商業化，而動作電影歷來是世界主流觀眾群的至愛。

    想把香江電影推向世界，就必須要打破常規，創新才是奠定領先的基礎，而夢工廠無疑做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