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魏發林已經年過六十了,早年當過兵,後來退伍,做事算不上雷厲風行,卻也公正公允,在村裏面很有威信。
「嫂子,」羅氏帶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給劉蘭英打了個招呼。
「哎呀,」劉蘭英眼尖看到了為羅氏手中的酒,笑容越發熱情起來,「你們可真是稀客,快進來快進來。」
「發林大哥在家嗎?」羅氏問道。
「在呢,在呢。」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屋,魏發林果真在聽收音機,裏面正放着京劇《四郎探母》,駙馬爺唱完了,正在期期艾艾的喊『公主--』,看到人進來了,魏發林依依不捨的關上了收音機。
「她嬸子,桂枝,快坐。」劉蘭英熱情的招呼她們。
羅氏她把帶來的酒和裝好的豆芽放在桌子上。
劉蘭英更加熱情了,「你們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呀?」
羅氏倍感慶幸二丫沒有讓她空手來,她笑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家裏發的豆芽,炒着吃又脆又香。」
劉蘭英驚訝的說道,「豆芽,真稀罕,大冬天的怎麼發?」
「唉!」羅氏還沒說長長的嘆口氣,「還不是因為二丫,自從那件事以後,她不願意出門了,整天悶在家裏,幹什麼都跟丟了個魂似的,在家裏想一出是一出的,這幾天天天吵鬧着要吃豆芽,不依着她就使性子,沒辦法,只能想着法的給她發。誰知道她把半袋綠豆全都倒進去了。」
上塘村就那麼大,誰家屁大點兒的事不出三分鐘就傳得滿村都是,唐家二丫和李大慶的事都快鬧出人命來了,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更何況,魏發林和魏發財還是沒出五服的弟兄們,魏發財的閨女魏慧芳和李大慶結了婚他們也是覺得特別的彆扭!
劉蘭英心中咯噔一下,聽二丫娘這麼講,二丫這是撞壞腦子了,怪不得那會聽到有人說,二丫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呢。
劉蘭英只得勸道,「孩子也是一時想不開,你們也常開導開導她,時間長了就好了。」
「她的事情不說也罷,怪丟人的。嫂子,你說我們家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了呢?要是孩子她爹還在」羅氏說着說着聲音哽咽起來,也說不下去了,撩起衣襟,低頭擦了擦眼角,又道,「二丫的事我也認命了,嫁不出去,我就把她留在家裏,當一輩子的老閨女。」
「她嬸子,你這是在說氣話呢,」劉蘭英連忙勸慰道,「二丫有模樣,還愁沒有好婆家。」
「娘,您說這個幹啥啊,」張桂芝托着肚子,說道,「支書,大娘,我和我娘今天來是有事求您來了。」
劉蘭英痛快的說道,「桂枝,有事你就說,能解決的咱們就解決。」
羅氏嘆道,「發的豆芽家裏吃不了,我們就想賣點,多少掙幾塊,也好貼補貼補家用。大哥、嫂子,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桂枝這就快月子了,小米我還沒給她備下呢,更別說紅糖、雞蛋了!」
劉蘭英有些明白了,唐家想搞副業啊,這種事她可應不了,看向魏發林,喊了一聲,「老魏?」
魏發林往煙袋窩子裏塞着煙絲,慢聲說道,「這事,我一個人定不下來,得村裏的領導班子商量商量。」
羅氏一聽商量商量,心中有些打鼓,但她按二丫教的一味的說困難。「大哥,我知道這事讓您挺為難的,但你看我們家的情況老二、三丫都上學,二丫又這樣,桂枝也快生了,家裏家外的就只能靠着大剛一個人,實在是難啊。」
魏發林劃了根火柴,點燃了煙絲說道,「她嬸子,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但我做為一村之長肯定不能袖手旁觀,明個我和村里商量,只要沒然反對,一早,我就叫他們去你家裏看看。」
「那就難為大哥費心了。」羅氏站了起來,叫上桂枝,「那你們先歇着吧,我們明天就在家等着了。」
魏發林卡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把酒拿回去吧。」
劉蘭英接着就去拿酒,羅氏連忙摁住了她的手,「嫂子別動,大剛不喝酒,家裏淨是些女人,這酒就留給大哥了。」
魏發林沒再吭聲,劉蘭英笑着撤回了手,「再來可不能這麼客氣了。」
羅氏笑道,「哪裏是客氣,大哥對我們家一向照顧,應該的。」
劉蘭英笑着送羅氏婆媳出門。
站在門外,羅氏抓住了劉蘭英的手,「嫂子,那豆芽您若是吃着還算可口,趕明個,我再給您送。」
「那可不行,你們家裏靠着大剛一個人里里外外的可不容易。」
羅氏握着劉蘭英的手,感慨萬千,「嫂子真是說到我心坎里了,大哥那裏還請嫂子幫忙給美言幾句,二丫已經這樣了,我這個當娘的,難道還真讓她在家裏當一輩子老閨女?」
「妹子萬事看開點,指不定什麼時候緣分就來了。」
羅氏往劉蘭英的方向歪了一下頭,低聲道,「嫂子,這事若是能成,我一定不忘感謝您。」她的聲音接着大了起來,「嫂子留步吧,我們走了。」
「哎,慢點啊。」
出了胡同,張桂芝小聲道,「娘,這事能成麼?」
「二丫說只要支書把酒收下,這事就差不多。」
張桂芝摸着自己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臟,「娘,他們明天還說去家裏看看呢。」
「這是必須的,」羅氏其實心裏也很忐忑。
婆媳二人就着手電的光芒慢慢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