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田桂芳進了衛生間,許詩言臉色古怪地草草洗了洗手,就腳步匆匆地離去。
其匆忙程度,就像身後有一隻鬼在追。
賈俊抖着一條腿還在門外在排隊,嘴裏哼着含糊不清的小曲,一臉的無聊,看見許詩言腳步匆匆地回來,他輕笑一聲,「你慢點兒!別急!咱們前面還有好幾個人在排呢。」
話音未落,就把許詩言一拉手臂,「快走!」
許詩言壓低着聲音催促,神情略帶慌張。
賈俊一個趔趄,差點被她拉摔倒,注意到許詩言神情中的慌張,他也跟着緊張起來,下意識加快腳步跟着她走,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湊她身邊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下意識以為許詩言在裏面弄壞了什麼東西,怕店裏的員工發現要她賠,所以他此時也想儘快離開,因為他很清楚,如果需要許詩言賠,最後賠錢的肯定是他。
「我剛才撞了那小子的媽!」
許詩言邊走邊說。
「什麼?誰媽?」
賈俊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小子的媽!姓周那小子呀!笨死了。」
「啊?撞的很嚴重嗎?你不會把她撞傷了吧?」
賈俊緊張起來。
「沒有,但我先罵了她,咱們趕緊走!快點!」
許詩言說的很認真,神情中的緊張不是假的。
賈俊一愣,下意識放慢腳步,「什麼情況?只是罵了她?只是罵了她你跑什麼呀?你怕姓周的小子會因為這事打你嗎?」
許詩言瞪他一眼,他放慢腳步,她卻依然腳步匆匆往美食街出口那邊走,根本不管他跟不跟上來。
事實證明賈俊是個沒出息的,看着她兩條圓潤的長腿在前面走得飛快,他舔了舔嘴唇,趕緊就小跑追上去。
「我說真的,你只是罵了他媽而已,你跑什麼呀?和他談戀愛的是你妹妹,又不是你,你還怕他因為這事討厭你?你是小雅的姐姐,他應該怕你、討好你才對啊!你怕他幹什麼?」
賈俊雖然追上來了,但他心裏還是很疑惑。
許詩言斜他一眼,斥道:「你懂什麼?萬一要是因為這事,他和我妹分手了怎麼辦?我妹比你想像的厲害,她會報復我的!」
賈俊聽了,哂笑,「分就分唄!小雅那麼好看,又是高中生,你還怕她以後找不到男朋友?報復你?你們是親姐妹,她還能把你殺了?嘁!」
賈俊完全放鬆下來。
但許詩言下一句話把他噎住了。
「她當然還能找到男朋友,但能找到像有姓周的小子這麼會賺錢的嗎?讓她再找個像你這樣沒出息的?」
「我……」
賈俊無言以對,噎住半晌,兩人來到停車場取電瓶車的時候,他才又開口:「可你這麼匆匆的跑出來有什麼意義呢?你罵都罵了。」
許詩言吐了口廢氣,白他一眼,「你懂什麼呀?老年人記性差,他媽以前又沒見過我,我快點離開,以後再有個幾年不見面,她很快就會把我給忘了的,咱們要是繼續留在那兒吃飯,萬一被周安那小子看見,過來跟我打招呼,再被他媽看見,他媽再問他一句我是誰,然後再順便提一嘴我剛才罵了她,你說會是什麼結果?」
「沒這麼巧吧?」
賈俊不以為然。
「萬一呢?萬一有這麼巧怎麼辦?」
許詩言反問。
賈俊答不上來,啟動車子,等她坐上車的時候,他忽然問:「許詩言!你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你很想找個像姓周的那小子那樣會賺錢的吧?」
許詩言沉默。
賈俊等啊等,等得心裏拔涼拔涼,也沒聽見她回應。
但她這種沉默,本身就是個很鮮明的態度,一股衝動直衝腦門,賈俊憤怒地從車上下來,瞪着許詩言,怒道:「分手吧!既然你是這個態度,那咱們在一起還有什麼意思?分手!」
相比他的憤怒,許詩言倒是很冷靜,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心裏一點都不慌,甚至還有點想笑。
但是要忍住,她怕自己這時候真笑出來,對賈俊的刺激太大,會讓這傢伙突然失去理智,沖她動手。
她覺得考驗自己演技的時刻到了,努力繃住臉上的表情,難過的表情這時候她實在做不出來,那就儘量保持平靜吧。
然後賈俊就看見她很平靜地說:「好,這是你自己說的!我當你是個男人,要說話算話哦!」
說完,她自己騎着電瓶車走了,反正這車是她的。
留下賈俊一個人站在風中凌亂。
看她就這麼騎車走了,他下意識追了半步,還下意識伸手,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比如:「喂!你不是吧?你真走啊?」
或者:「哎哎!等等,我錯了,我說錯話了行不行?」
然而,他到底是個男人,許詩言剛才說「當他是個男人」,他自己當然也當自己是男人,是男人總是要面子的,因為面子,他嘴巴張了幾次,硬是一個字也沒喊出來。
站在停車場上,賈俊眉頭緊皺,一臉日了狗的表情。
他沒想真的分手,只是想硬氣一把,不是有人說:男人和女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嗎?
許詩言剛才的態度令他很惱火很沒面子,他想借「分手」壓一下她囂張的氣焰而已,踏馬的!這女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都不挽留一下,就騎車自己走了。
惱火地抓抓頭髮,賈俊回頭恨恨地瞪向狂暴小龍蝦方向,這一刻,周安那小子被他恨出一塊毒。
……
而此時,上完廁所的田桂芳並沒有馬上回飯桌,而是穿過大廳,來到大廳與廚房相連的內門那兒,她想看一下兒子在廚房裏做事的樣子。
話說,這麼久了,她還沒看過兒子在飯店廚房裏是怎麼幹活的呢。
然後她就看見廚房最左邊的爐灶前,她兒子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廚師服,腰間整齊地繫着一條黑色圍裙,左手端鍋在火焰猛烈的爐口玩雜技似的不斷翻鍋,鍋里的不斷翻滾,但沒有一點濺出鍋外,右手裏抓着一柄長柄大勺子在鍋里翻來勾去,那熟練的架勢,如果不是那張臉確實是周安,她都不敢相信那個小伙子是她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