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聖者解釋得口乾舌燥。
竹籠聖者終於有些相信了,但還是害怕,希望之後又是絕望。
「你說的綠蔭城,真的,有那麼神奇?」
「你見過在高位虛空中建造的城池嗎?
「你見到不到一秒就完成的跨界傳送嗎?
「你見過連法則都能完全具現的精神空間嗎?
「你見過……」
最後,老聖者總結道,「雖然我們出身於高維上界,但也不能坐井觀天,何況,綠蔭本來就是起源星一脈的延續,再神奇,也不為過。」
「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過,再好不過。」
竹籠聖者喃喃自語。
但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望向滄瀾水域內的一座座城池,數以萬萬計的人族。
眼神又變得灰暗。
「這麼多同族,我們依舊只能救走一小部分,不過,有綠蔭在,至少送走的人族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他頓了頓,「你帶着我瀾滄一脈最後的火種離開吧,我要留下來,盡一個鎮守者最後的使命。」
老聖者眉頭皺起。
他相信綠蔭有能夠治好老夥計傷勢的辦法,最不濟也能穩住,讓法則之傷不再惡化。
但老夥計不太相信,一心求死。
想發揮最後的餘熱。
他也傷腦筋。
仔細想想,當初自己不也一樣,只是自己見到了兩名出自綠蔭的天驕,和一位揮手鎮殺聖階的強橫存在。
才直接打碎了固有的三觀。
老聖者想了想,決定對症下藥,「如果綠蔭城有能力救走多部分人族呢?你作為瀾滄一脈的守護者,是不是也應該活下去。」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綠蔭的跨界傳送陣冠絕宇宙,未必比魔鬼族的深淵裂縫差多少,轉移瀾滄水域的人族,並非不可能!
「你等等,我這就傳個信息回去。」
老聖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強化版回城捲軸。
他身上僅有兩張。
是離開前,虛空城的那位大鎮守贈送的寶物。
非常珍貴。
一張回城捲軸相當於一條命。
聖王面前都能逃生!
但老聖者用得毫不猶豫。
他先是拿出一枚儲存信息的水晶石,將瀾滄水域的人族信息,以及目前局勢等等,都給錄入。
他心底也不清楚,綠蔭能不能轉移這麼多人族。
但老聖者願意相信。
回城捲軸泛起淡淡光暈,一剎那,將那枚帶有救命信息的水晶石送走。
竹籠聖者瞪大了眼睛。
「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間波動,怎麼做到的?」
「哈哈,你要是知道,就不會落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老聖者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即便綠蔭有辦法轉移這麼多人族,肯定也要付出許多代價,你……」
竹籠聖者大手揮下,「我知道,我們滄瀾一脈積累至今的財寶都可以拿出來。」
沒有綠蔭,那些傳承、財寶,也只會被魔鬼族或其它宇宙勢力奪走。
作為轉移瀾滄一脈人族的代價,竹籠聖者認為付出值得、
前提,
是綠蔭真的能夠做到。
他懷疑,但希望是真的。
……
在竹籠聖者和老聖者的主持下,
瀾滄水域這塊大陸上,許多人族都匯聚到了天瀾城附近。
一塊大域,曾經的人族以億億萬計數,但隨着上界崩潰,無數大域分裂,墜落的過程中,也讓絕大部分人族喪生。
運氣好的,普通人也有存活。
運氣差的,尋常超凡也會隕落。
如今偌大的大陸上,還倖存的人族已是不多,天瀾城和周圍幾座大城足以容納。
「還有那些從大陸上分裂出去的一座座島嶼。」
老聖者說道。
那些島嶼上同樣有不少人族。
洛銅部族就是。他們也是瀾滄一脈,不過這一脈內部也細分出了許多部族,人類帝國等等。
藉助飛舟等等載具,以及許多巔峰強者,無敵強者帶隊。
他們尋找到了許多分裂出去的人族島嶼,並將他們帶回。
「人族,傷亡太多了。」
竹籠聖者嘆息。
老聖者勸慰,「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我們救回了絕大部分。」
這時候,
他忽然望向遠方,皺了皺眉,「我聞到了魔鬼族的氣息……準備防禦!」
老聖者的話轟隆隆的傳開,傳遍天瀾城,傳到周邊幾座大城城裏。
僅僅片刻,
一座座城池的護城大陣就運轉起來,五彩斑斕的華光映紅了天。
「有兩位聖者。」
老聖者面色凝重,看向竹籠聖者,「你儘量不要動手,我攔住一位聖者,你讓他們用軍陣攔住另一位。」
老聖者身影消失。
……
瀾滄水域邊界,
一尊魔鬼族聖者,和一尊歸附於魔鬼族的普通聖者,腳踏一面圓盤迅速靠近。
巨大的圓盤上,還有數之不盡的超凡階異族。
「找到了一個高維上界的大域,運氣不錯。」
「這處大域……應該是人族的瀾滄水域。」
下方一道道滔滔江河交匯,湖泊無數。
但此時,
卻因為大陸的崩碎,許多江河阻斷,湖泊乾涸。
許許多多的人族城池也坍塌變成了廢墟。
「這裏的人族不會都逃了吧?」一尊魔鬼族無敵強者笑道。
「不會。」魔鬼族聖者冷笑,「離開了這片大陸,許多人族在外面充斥着能量風暴的混亂星海中,根本活不下去。
「上界破碎,同樣也粉碎了人族的傳送通道,他們現在,只能死守在這裏。」
魔鬼族聖者舔了舔嘴唇,「我看見了,食物的味道……哦?居然還敢送上門來。」
老聖者驟然顯出法相,手握聖器,長劍劍刃被放大了無數倍,驟然劈下。
轟!
白光灼目。
充斥着虛空。
混亂的能量風暴被徹底劈開。
那面只是神兵級運載工具的圓盤,在老聖者出其不意地出手下,猛地炸碎。
二階、三階超凡都有幾尊被白色劍光擦中,身體在白茫茫的光輝中被抹去。
魔鬼族聖者,和另一位彎角族聖者,各自護住一批超凡階,面色不太好看。
「你找死!」
魔鬼族聖者同樣顯出法相,一尊通天徹地的魔鬼族身影后,長有六對翅膀,八對手臂,額頭上還冒出五隻眼睛。
好不駭人!
他一隻眼睛凍結了虛空。
一隻看穿了老聖者的源力軌跡。
還有三隻眼睛分別洞射出具有毀滅法則的雷霆、附有燃滅法則的火焰、以及破滅法則的光束。
八對手臂也同時攻來。
老聖者心中一凜,不敢再去攔截其他異族,只能專心對付眼前的魔鬼族聖者。
轟!
轟!!
轟!!!
蒙蒙的天空被震得粉碎,露出外面混亂的能量風暴。
老聖者和魔鬼族聖者一交戰就進入白熱化狀態,方圓數千里的山峰炸碎,河水蒸發,盡皆化作虛無。
其他異族在那位彎角族聖者的率領下,氣勢騰騰地殺向天瀾城。
天瀾城上,浮現出兩道基礎軍陣的巨大虛影。
一面盾,一把槍。
倒不是沒有更高級的軍陣,即便高維上界之變那會,人族動用了許多頂級軍陣,但還有許多底蘊沒來得及用出,整個聯合戰線就崩潰了。
如今天瀾城寶庫內,就有一座九水龍泉頂級軍陣。
可惜,
那樣的軍陣,即便竹籠聖者在全盛狀態,也主持不了。
次一等的高級軍陣,如今的老聖者有能力開啟,但沒有其他聖者配合,啟用的軍陣同樣只是個空殼子。
一盾,一槍,兩座基礎軍陣橫空。
數千里外異族轟來的無數流光,衝擊在巨盾虛影上,巨盾巍然不動,而巨槍虛影猛地橫掃出去。
轟!
彎角族聖階法相顯露,一拳轟在巨槍虛影上。
虛影不斷顫動。
主持長槍軍陣的無敵強者、巔峰強者們,同樣是一顫,氣血、源力不斷翻湧。
所幸他們人數夠多,平攤了反噬,硬抗下來。
「擋住!」
轟!
轟!!
轟鳴聲響徹,大地山川破碎。
除了被陣法保護在內的幾座城池,周圍地域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樣子。
彎角族聖者眼見攻不破軍陣的防禦,眉頭皺了皺。
他也拋出了一座基礎軍陣。
一柄巨大的戰刀虛影浮現,被法相握在手中。
後方,無數異族超凡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注入軍陣當中。
彎角族聖者力量成倍成倍的暴漲。
轟!
戰刀虛影落下。
盾牌虛影晃了晃,模糊了足足半秒,才逐漸凝實。
陣內,
許多巔峰強者猛地吐血,更弱的氣息萎靡,差點昏迷過去。
「要遭!」
竹籠聖者面色驟變。
外面,兩座軍陣終究不敵敵人有聖者操作的那一座。
超凡三階強者,自己這方也不佔優勢。
他又看向遠端,目光穿透空間,看見了老聖者和魔鬼族聖階的戰場。
老聖者已經被壓制。
法相上傷痕累累。
他一時半會不會落敗,但想要支援?只是天方夜譚。
竹籠聖者一時間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讓葦茗帶着一批火種先離開的。」
但現在後悔已是無用。
他飛身沒入那座長槍軍陣中,接過控制權,本源燃燒,揮舞着長槍虛影刺出。
哐!
風暴席捲。
暫時擊退了彎角族聖者。
竹籠聖者面色卻越發灰敗。
頭髮一點點失去色澤,臉上也出現了些許皺紋,面帶死氣。
陣法內的人族超凡們悲慟不已。
時間流逝。
沒有太陽升起落下。
城外只能看到漫天的能量風暴,遮蔽了視野。
陣法中樞上,推積成一座座小山的源晶被耗盡,又被準備在周圍的人們迅速填補。
但即便如此,
消耗速度也遠超填補速度。
上空,那厚實的陣法光幕已經只剩下薄薄的一片,泛起層層波瀾,搖搖欲墜。
有人計算,
距離魔鬼族大軍來襲,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天。
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基礎軍陣都更換了好幾次。
無數超凡階禁不住反噬昏迷。
竹籠聖者更是氣息微弱,宛如風中殘燭。
遠方,
老聖者法相斷去一臂,他不斷燃燒本源,但依舊被壓製得死死。
跟魔鬼族聖者有質的差距。
像一頭被不斷戲耍的獵物。
「居然不逃?到底是什麼讓你繼續堅持。」
魔鬼族聖者戲謔,「你是在指望其他人族的支援嗎?哈哈哈哈,你們人族,包括你們的盟友們,現在都窮途末路了,還有誰能救你們?」
老聖者一言不發。
魔鬼族聖者搖了搖頭,「無趣,既然如此,就隕落在我手中吧。」
他開始燃燒本源,聖器綻放出光輝。
恐怖的力量籠罩。
早已殘破不堪的法相徹底碎開,露出裏面一頭白髮的老聖者。
忽然,
極遠處,
一道銀色劍芒斬來,劃破了空間,從魔鬼族聖者法相上掠過。
嘭!
他法相一邊的翅膀被劍芒斬落,湮滅在那恐怖的劍芒中。
「居然,有援軍。怎麼可能?!」
一道持劍人影宛如利劍刺空,驟然出現在面前。
後方,
更有一架白色方舟出現。
「是堡壘型聖器!!」
聖器上,
走出了另外兩道人影。
一人有着血紅色的長髮,身後浮現出浩瀚的幽幽血海。
另一人個頭矮小,身上卻佩戴了好幾件威能無窮的聖器配飾。
她搖晃一串鈴鐺。
叮鈴鈴的聲音傳出,居然透過軍陣,直接影響裏面的超凡。
剎時間,
整座戰刀軍陣從內部崩解。
無盡的血海卷過,一尊尊異族強者在血海中沉淪,化作枯骨。
彎角族聖者怒吼。
戰刀斬開數百里血海,但血海無窮無盡,他忽地一個失神,就被血海徹底吞沒。
掙扎着就漸漸沒有了生息。
……
魔鬼族聖者頭皮發麻,想也不想地以秘法遁走。
轟!
空間通道破碎,魔鬼族聖者從中跌出。
身後一道道銀色劍芒斬來。
他不斷抵擋。
法相被斬出一道道痕跡,身上的聖器都被斬出裂痕。
魔鬼族聖者大駭,各種手段都施展出來,但依舊淹沒在無盡的銀色劍芒中。
……
瀾滄水域上,
無數人抬頭,他們看見了,那道通天徹地身影卻倉惶逃竄。
他們看見了,虛空中無盡的銀芒閃耀。
哪怕隔着無數空間距離,依舊看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實質存在的,無形無質的,都被斬破。
空間距離也被劍芒擊穿。
終於,
漫天銀芒斂去。
滔天血海也在紅髮女人身後,歸於沉寂。
異族強者們,卻都……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