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標為異端的十幾人有老有少,似乎是來自三個家庭,一位衣着破爛,頭上還被扔了臭雞蛋的婦女,雙臂緊緊摟住自己的兩個五六歲的孩子,被卻一群穿着銀色甲冑的人粗暴地拽開,將他們綁在木架上。
木架下填滿了乾燥的雜草,又將汽油直接潑灑在異端身上。
周圍地面是一塊一塊的焦黑,神教近段時間燒死的異端,不在少數。
信徒高舉着手,興奮吶喊。
「點火。」
火焰呼一下燒了起來,因為淋了汽油而蔓延得更加猛烈。
乾草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更響的是孩子的呼喊聲,火焰順着木架往上,灼熱在空氣為之扭曲。
「術法,沙浪!」
嘩嘩——
無數細粒的砂礫從遠處撲來,像層層疊疊的海浪,精準地蓋在每一座燃燒的草堆上。
主教眼睛瞪大,越過被沙浪衝倒的人群,看見了一行快速接近的人影。
「還有異端,騎士團,就地格殺!」
「去你妹的異端!」
穿着銀色甲冑的十幾名騎士,每一隻騎士都相當於覺醒者,他們腰間掛在手槍、散彈槍,背着長劍、長矛、大刀,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卻是伊旬小鎮的主要統治力量。
信徒們都慌亂地逃開,騎士拔出手槍,砰砰砰——
突然捲起的沙塵遮住了他們的視線,沙塵中一個又一個銀白色身影倒飛而出,有的還在地上抽搐,有的已經沒有生息。
「渡厄邪神教會的主要神職人員,都不用留活口,抓緊時間。」
清冷的聲音傳開,穿着緊緻戰鬥服,有着金色長髮和紫色瞳孔的婀娜身影,從煙塵中走出。
「異、異端,你們怎麼敢!」
主教退了退,一道遲緩神術落在紫羅蘭身上,他毫不猶豫往另一側逃去。
咻——
劍芒一閃,一柄飛劍帶起血花,在空中划過弧度,又徑直洞穿一隻逃竄的教會騎士。
主教踉蹌倒地翻滾了兩圈,捂着染血的肋部站起來,跑入一條小胡同內。
紫羅蘭·妮娜邁着略有不適應的遲緩步伐,甩手兩把飛劍射入小胡同內。
伊旬是一座小鎮,巷道多且窄,四通八達。
主教拖着受傷的身軀,快速逃竄。
他眼角瞥見銀光,身軀一扭。
咻咻——
兩道飛劍洞穿了小腿和胸腹。
吱呀——
胡同一側木門打開,主教眼中燃起了希望,「救、救我。」
門後滿是絡腮鬍的人影,眼中閃過仇恨之色。
他走進兩步,蹲下身,在主教希冀的眼神中,「噗嗤」袖口了一把匕首狠狠捅入了主教的心臟,又抽出來,瘋狂地砍下一刀又一刀。
紫羅蘭在胡同口停下,她扭頭,「伊旬就交給你們了,我得深入核心區,在渡厄教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多解決些主要成員。」
……
信仰渡厄之神的狂信徒,幾乎都在教會中擔任要職。
這些人視渡厄之神為唯一,逮捕、拷問,幾乎無用。狂信徒燃燒生命力施展神術,給各國都造成了不小麻煩。
越是往塔林國核心處,就越能看到一張張虔誠的面孔。
「發現渡厄之神蹤跡了嗎?」
披着黑色大衣的唐禹走過,空間微不可查地扭曲,周圍人都看不見從面前走過的三人。
「唔……」
依蓮搖搖頭,抱着聖器冰鳴,蔚藍色的連體長裙在近乎化作實質的感知力下,裙擺反向上飄。
「在祂的神域內,感知擴散比正常環境下困難許多,還可能受誤導,或許只有在近距離,才能發現渡厄之神吧。」
南希聽聞,左瞅瞅,右瞅瞅,似乎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渡厄之神偽裝。
除了他們一路,還有紅月和空,格雷特和泰侖兩路。
唐禹來的是二號分身,手指上佩戴了一枚特殊戒指——鑲嵌了空間法則碎片結晶——這具分身戰鬥力在某種意義上,比本體更強。
他擔心渡厄之神躲藏起來,或魚死網破,不顧一切地破壞。
三路搜尋隊伍,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堂堂神靈,總不至於害怕幾尊二階超凡吧?
「天藍星就這麼大,渡厄之神若想發展信仰,就不可能躲起來……但萬一祂逃走呢?」
天藍星被一尊神靈惦記不是什麼好事。
「我們先佔據塔林的穩定黑縫,以往萬一。」
穿過這座城,就是塔林的穩定黑縫。
一邊趕路,一邊依蓮牌雷達持續掃描。
他也在感知周圍是否有空間怪異之處。
城市內幾條街就能看到一座渡厄之神的神像,隨處可見叩拜神像的信徒,唐禹卻注意到,塔林國這座大城市,遠沒有往日的繁華,超市貨架空蕩蕩的,很多公司、工廠都處在停工狀態。
街上要麼是叩拜,要麼就是漫無目的遊蕩的信徒,體態呈現一種不太健康的蠟黃。
是了!
從渡厄之神教會成為國教,掌控整個國家,塔林就經過了一輪變革,損失不可計數。
又因為封鎖,對現代社會的公司幾乎是致命打擊,更別提,人人都祭拜神靈,人人都以信仰至高,還有多少人從事生產?
若有能力、手腕足夠的管理者,未嘗不能變革成為一個「神權至上、高凝聚力」的國度,然而如今塔林的管理層都是些什麼人?以信仰論,狂信徒居上,泛信徒底層,整個國家早已經混亂不堪。
……
地底,渡厄之神仍在閉關恢復本源。
但祂這次被驚醒了。
信仰絲線成批成批地斷掉。
「怎麼回事?!」
祂又驚又怒,立刻接收信徒的祈禱信息。
「四大國!仙門!該死,不要逼我!我瘋起來連自己都害怕!」
「不,不行,這一定又是仙門的陰謀,要穩住!」
「不行,以仙門的速度,要不了幾天時間我的信徒就得消減八九成,到時候很可能神格跌落,別說更進一步,甚至會遭反噬,留下比本源損耗更嚴重的傷勢!」
……
「嗯?」
依蓮抬起頭,「神域…似乎沸騰起來了。」
「看那邊!」南希指向遠處。
她們所在是以前的塔林軍事基地——用於封鎖黑縫——如今也被渡厄之神教會接管。
基地內隨處可見穿着銀白色甲冑的騎士團成員,主教、中樞主教不在少數,還有一位大主教。
此時,
無論是大主教、騎士團騎士,還是一些普通信徒,都跪地叩首,口念『渡厄之神』神名。
「……讚美吾主,審判所有異端,燃燒生命,耗盡靈魂,在所不惜……」
這一幕,發生在塔林國各處。
天空中划過七彩霞光,如一道天河。
不妙!危險!
唐禹眼皮直跳。
「阻止祂!」
虛空中,有無形力量自更高層面垂落。
不止在這一地,神域範圍內,渡厄之神實施了多處「精準打擊」。
唐禹身上騰起幽幽焰光,化作一股在虛空中和無形力量相撞。
一圈圈氣浪擴散開,露出唐禹三人的身影,基地內的主教、騎士,卻沒功夫在意突然出現了陌生人,他們已經被恐怖的氣浪掀飛,整座基地一片狼藉。
嗡——
依蓮升空,衣裙飄飄,腳丫往上被神秘的冰藍色光芒遮擋。
剎那間周圍變成了冰天雪地的顏色,傳來徹骨的寒冷。
她的冰霜領域輻射出上百公里遠,毗鄰基地的大城市,都有近半籠罩在領域中。
雪花飄飄,銀裝素裹。
領域和神域碰撞,互相干擾。
冰天雪地內捲起一道道寒流,虛空上傳來嘭嘭的炸響。
遙遠的西面,劍氣沖天。
北面,雷雲滾滾。
是空和格雷特相繼出手,將渡厄之神的「精準打擊」傷害降至最低。
「我發現祂,不,祂來了。」
……
塔林核心區,也即是籠罩在神之領域內城鎮,幾大國突擊隊,有些已經進入核心區。
飛鷹國的十一區覺醒者,佩戴精良的現代化裝備,突突解決了一支騎士團隊伍。
陡然,
無形的力量垂落。
一整隊覺醒者身影僵住,如畫板上的沙畫,忽地被完全抹去。
另一地,
席侖超凡局的覺醒者,正在某座教堂內廝殺。
無形的力量垂落,忽然卻在虛空中炸裂。
轟!
教堂頂蓋被掀翻、炸碎,無論是席侖超凡局的覺醒者,亦或是教會的神職者,全被恐怖的能量流掀飛。
上宮鈴獨行在核心區內,她手持一柄長劍,一顆顆血珠從劍身上滑落,片刻後長劍纖塵不染。
她是第一次真正殺人,一路走來,見到了太多太多的混亂,原本有些跳脫的心態,漸漸平靜下來。
一人一劍,斬惡人,平混亂。
目光愈發堅定。
陡然,
她抬頭,看見了自虛空中爆發的恐怖能量。
長劍架在身前,源力氣流盤旋形成黑白分明的圓圈。
恐怖能量傾瀉而下,周圍房屋、樹木,街邊一些惶惶不安的信徒,都被波及,在一瞬間炸裂。
她也被掀飛出去,跌了兩個跟頭,面色潮紅地吐出一口血。
……
虛空中神音陣陣,無盡流光匯聚,化作一尊三四米高,肌膚赤紅,頭生雙角的人影。
這才是渡厄之神真正的面貌!
赤炎族,數量稀少,幾乎滅族的特殊種族,卻能在成年期,擁有超凡階的力量。
祂翻掌吹開雲層,往下一壓,冰霜領域寸寸破碎。
神域力量集於一身,當頭壓來。
依蓮面色潮紅,退了又退。
唐禹上前,伸手抵在她的後背,望向渡厄之神,眼眸傳來陣陣刺痛。
論氣息,渡厄之神比世界級魔化獸略差些,但論手段,戰鬥技巧,智慧,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渡厄之神,比呆頭呆腦的世界級魔化獸,就強太多了。
棘手了無數倍!
這才是他真正的,第一次同領域級強者正面交手!
「小心!」南希大喊。
渡厄之神忽的出現在近前,一拳轟出仿佛帶上了整片天地,讓他覺得無比渺小。
無法抵抗!
南希周身鬼神之力濃郁了無數倍,身後出現一尊數百米高、模糊的鬼神虛影。
鬼神化!
一劍自斜下方往上斬,大地寸寸龜裂,帶着無盡的紫色劍芒同渡厄之神赤紅色的拳芒交擊。
轟!!!
天地一陣轟鳴!
隨着光華掃過,樹木、山川、建築,湮滅消失。
一輪紫色赤色交織的圓日,冉冉升起。
須臾,
圓日消散。
方圓數十公里地面,包括小半座城,被夷為平地。
沒有留下一點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嘭——
南希身上爆出一團血霧,黑色緊身鎧甲下,嬌軀碎裂,渾身染血,一擊之下本源損失便超過5%!
「去!」
唐禹抬手彈出一枚琉璃焰。
瑰麗的火焰空間跳躍,徑直落在渡厄之神身上,剎那焰光大漲。
祂面色微變,神力瘋狂湧出,抵禦詭異的火焰。
一秒,
兩秒,
三秒。
琉璃焰跳動得更猛烈,渡厄之神切開了沾染琉璃焰的神軀,下一瞬卻還是有琉璃焰自身上燃起。
祂已經恢復至80%的本源,在短短三秒內便跌落至70%。面色變了又變。
霎時,
渡厄之神身上的琉璃焰熄滅。
唐禹面色煞白,源力被完全掏空,他又燃燒了8%的本源,延長了琉璃焰4秒時間,也僅僅……只是傷到了渡厄之神。
下一次,祂有了準備,自己縱然恢復過來,也未必,能將命中對方了。
渡厄之神已經離得遠遠,操控神域的力量,四面八方都傳來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依蓮的冰霜領域已經只剩下二十公里,她的額頭亮起一道符文,肌膚呈現出通透的冰藍色,在瞬間進入了能量化的狀態。
聖器冰鳴光芒大綻,沖天而起的光柱攪動雲層。
天空,
恍然間投影出了一片凍土世界,世界收縮,就要將渡厄之神籠罩進去。
依蓮目光緊盯。
唐禹手指攥住。
南希警惕地站在兩人身前。
呼~
凍土世界化作原點消失。
渡厄之神卻出現在數公里之外。
「聖器!聖器!」
祂目光貪婪,從唐禹三人身上掃過。
「合一境就執掌聖器,定是勢力之主的繼承人選……」
祂警惕地望向四周,已經有了退意。
存在聖器的勢力,已經不單單是『頂尖』二字能言。
天藍星的坐標祂已經記住了,未來,未曾沒有機會再降臨這方世界。
祂化作流光,遁向穩定黑縫入口,就要跨入。
驟然,
像是拉鏈合上了口子,存在了兩年多時間的穩定黑縫入口,閉合了。
渡厄之神:「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