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詢問哦。」余媛自拿起話筒那一刻,就沒有再準備放下來。她的聲音激昂,氣勢昂揚,有揚眉吐氣之心緒,眉飛色舞之表情,哪怕別人看不到自己的臉,依舊錶情生動,動作有力。
「有問題的話,可以找現場的工作人員,拿到話筒就可以詢問了。」手術期間,余媛又是特意停頓,尋求互動。
在原本的計劃中,互動是非常謹慎的。手術又不是娛樂節目,即使是公開手術,面對的也是病人和疾病,外科醫生儘管隨時隨地都可能在聊天,可要是煞有介事的做互動和對話,終究是要注意的。
雲利公司的宣傳專家,甚至幫余媛設計了好幾個方案,並有人隨時準備插入到公開手術的直播中。
然而,所有的擔心都沒有發生。
互動不僅是謹慎的,而且是稀少的。
問問題的,更多的是低端醫生,而非眾人如臨大敵的高端醫生。
當手術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這種情況還不太引起眾人的重視,但是,當手術趨於結束的時候,稍微有點經驗的醫生,都明白了過來。
「這就是凌威了。」霍從軍今天坐鎮盛源酒店,從酒店最大的會議室里出來,進到小休息室來,就雙手叉腰,狂笑出聲。
「臨危的意思是?」周醫生給霍從軍捧哏了一句。
「虎有虎威,龍有龍威,醫生麼,也得在某些領域鎮得住人。」霍從軍得意的道:「你回頭看看今天的討論會的錄像就知道了,一群專業做肝切的,都不敢追着凌然問,就怕被人給逮出來。問問題的都是些小傢伙了,全是請教的語氣,這個就很舒服了……」
周醫生微笑:「那有點像您大會發言時候的風範了。」
霍從軍給了周醫生一個讚許的笑容,自己開心的合不攏嘴:「那不一樣,凌然的肝切除是做的真的好,1500例的肝切除手術不是開玩笑的,據我所知,多少醫生做一輩子也就是這個數量,恩,還沒有凌然做的成色足。今天的公開手術,可能是準備的充分,病人也年輕,做的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了,是人看到了,都得說一個漂亮。我的話,雖然說也經常能夠鎮住人,不過……」
「您是聲名卓著,大家既是怕你,也是敬畏您。」周醫生笑着幫霍從軍接上了一句話。
在他身後,一名面貌普通以至於讓人記不住名字的住院醫,更是恨不得拿出筆記本記下來,口中低聲喃喃:聰明的畫師啊。
眾醫紛紛點頭,就像是畫師給瘸了一條腿缺了一隻眼的國王畫像一樣,你給他畫成兩條健康的大長腿,畫的再漂亮,也只是從斬立決換成絞立決,但要給他畫成英姿颯爽狩獵圖,一隻腿跨在石頭上,一隻眼眯着瞄準,那就很完美了。
對霍從軍來說,贊他技壓全場,最多就是瘸腿騎馬圖,缺眼的毛病還是暴露在外,還容易被認為是諷刺。一群住院醫紛紛下定決心,日後定要向周醫生好好學習,畢竟,凌然的技術是太難學會了,周醫生的技巧,似乎更實用一些……
霍從軍興致不錯,又在周醫生等人面前,好好的過了一番嘴癮,剛剛在大會議室里,還得稍微謙虛一下,再給凌然鋪墊點,可是把他給憋住了。
足足贊了好幾分鐘,霍從軍再回過頭來,卻是看看周醫生:「你怎麼還在休息室里?今天醫院不忙的?」
「我給120那邊打了電話,不在咱們跟前的輕病號,都轉去省立之類的了,急診那邊有一個半組守着,夠用了。」周醫生頓頓,又笑:「我讓他們多轉病人給其他科室,大家都有事做,又不太忙,高興着呢。」
「恩,這樣子也好。咱們現在也不用收那麼多頭疼腦熱的病人了,急診中心既然是急診中心,就要把中心的招牌打起來。」霍從軍同意了一句,接着,卻是又看周醫生:「咱們能做的病人,能做的還是要儘量做,不能隨便給轉診的,轉習慣了,以後怎麼辦。」
「是,您說的對。」周醫生見霍從軍的關注點已經從「汝緣何在此」挪開了,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手術室。
凌然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通話器里傳來的問題。
而在旁邊輔助的馬硯麟和呂文斌,則是不可避免的露出自得的笑容來。
許多問題,都是他們曾經問過,或者已經知道的了。
兩人要做助手,沒空細想為何問問題的,都是些初級醫生,但是,聽着這些醫生問着這些自己熟悉的問題的時候,心情的愉悅是多方面的。
「恩,檢查一下。」凌然要了剪刀,將最後一根線剪斷,接着開始重頭檢查。
助手們立即收斂心情,趕緊跟着核查。
而在參觀室里做透明解說的余媛,此時也暫停了問答接入,握着話筒,聲音自然而然的放低:「凌醫生做手術都很嚴謹的,後續的排查過程的要求都很高,助手醫生這時候都會提心弔膽的……」
「如果你們檢查的不好,凌醫生會怎麼樣?」房間裏,一名醫生忽然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次不止是小醫生們了,許多眼袋都吊下來的醫生,也同樣好奇的望過來。
雖然每個外科醫生都在手術室里罵人,但大家還是想知道別人是怎麼罵人的。
余媛也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似的,仔細思量了半天,道:「通常來說,如果我們檢查出現問題的話,凌醫生會幫我們補足吧。」
「懲罰呢?」有老頭子已是忍不住呲牙笑了:「打屁股嗎?」
余媛微微搖頭:「在我的印象里,凌醫生幾乎從來都不做主動懲罰,如果做錯的話,他會指出來,然後,大家自己就會覺得羞愧吧。」
「那是什麼鬼?」老頭子根本不理解。
余媛順着說話的聲音望過去,不由一笑:「就是說,凌醫生有那麼一種氣勢,會讓手下自動自覺的努力工作吧。」
老頭子哈哈的笑了出來:「什麼氣勢之類的東西,都是胡扯的,我給你講,做外科的,刀子嘴鋸齒心,才是正常的。」
說着,老頭就起身按動了通話鍵,笑道:「凌醫生。」
「什麼事?」凌然聲音穩穩的,抬頭向參觀室看過來。
老頭子望着下方凌然銳利的眼神,想說的話,一下子就梗在了嘴邊:「我想說什麼來着。」
凌然的手術已經做完了,此時就皺皺眉,用批評的語氣,道:「無關人等,不要按通話鍵。」
老頭子不安的扭動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道:「不好意思,那個……」
凌然只做了一個手勢,就聽滴的一聲,裏面的巡迴護士,已是掛掉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