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從內院出來之後,和李中梓繼續帶着一群小軍醫,趕赴遼東戰場。
這是難得的戰地實訓,是可以立下軍功獲取將來晉升籌碼的,所以被挑選到的醫學館學徒都十分開心。
楊行的身後是幾個王府的雜役,背着重重的行李,將他們送了出去。裏面都是內院的女眷給侯玄演帶上的東西,帶到王府門口,負責護送他們的軍官是杭州守備府兵的參將吳業,看到這些東西後嚴詞拒絕:「此去某等身上背着軍令,晚去一步便是貽誤戰事,萬一有袍澤得不到救治,那就是一條人命。」
楊行笑吟吟地說道:「這些東西都是王妃委託我等捎帶,能不能...」
「軍令如山,軍法如岳,豈能容情。」
楊行臉色一寒,這個將官品階不高,但是卻敢駁王妃們的面子。
李中梓也勸道:「王爺畢竟不是常人,帶些許行禮,也不會影響我們的速度的。」
吳業看着大大小小的幾箱子東西,這麼多東西來回搬運,怎麼可能不影響行軍速度。雖然他也很崇敬王爺,但是軍法就是王爺所定,更加不許法外容情。
楊行是傳統的士紳,哪裏想到這個年輕的軍官這麼不懂事理,好話說盡就是不許。想到女兒的託付,還有其他幾位王妃的道謝,他更加不肯放棄。
最終郎中遇到兵,楊行還是選擇了妥協,只隨身帶了女兒託付的一件棉衣,氣咻咻地上路了。
王府的下人將幾口大箱子抬回去的時候,黃櫻兒、錢薇等人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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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遼東,侯玄演帶人終於踏入了山海關內,此地已經被縱火彈燒的面目全非。
就連姚一耀本人,看到自己的縱火彈的傑作之後,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作為一個火器專家,他追求的自然是威力的最大化,但是親眼看到所造成的傷害之後,姚一耀黯然道:「這種炮彈,還是少用為好。」
侯玄演不以為然,興致勃勃地說道:「你回去之後,繼續改良這種縱火彈,我想要的是可以大量生產的,而不是金貴無比的寶貝。」
其他幾個大將,都是當朝國公,組差的都是伯爵。聽了侯玄演的話,也紛紛表示贊同,對姚一耀的成果大加讚賞。
姚一耀重新燃起了革新的動力,帶着幾個登萊水師的心腹骨幹,乘船回去蓬萊了。
三軍將士將山海關修整一番,然後佔據了這座雄關之後,便繼續往北推進。
寒風凜冽凍壞了北伐軍的兵馬,但是也有好處,凍得結結實實的地面,沒有因為化水而變得泥濘不堪,讓運輸工作變得順利起來。
王府中人掛念的侯玄演,到了軍營恰如虎入深山,甭提多麼的暢快了。
秦淮河畔的金陵城,好則好已,可是終究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比之軍伍之間,少了些許男兒的快意和慨然。
北伐這四年,侯玄演從南到北,由東往西,奔赴各個主戰場,大小歷經三百餘戰,幾乎從未停止過腳步。
戰爭將他鍛煉成了一個合格的統帥,而後世帶來的悲天憫人的情懷,又讓他在士卒中獲得了足夠的擁戴。
日落西山,北伐軍在海邊紮營,遠處的海面上停泊着水師的戰艦,在如血的殘陽下,幾縷炊煙騰空。
侯玄演行走在軍營當中,身後跟着自己的大將,鄭遵謙和杭州總兵孫嘉績。所過之處,全是圍着篝火進食的兵將,看到他們之後紛紛側目。
侯玄演打量着周圍地勢,信口吩咐着安插暗哨,畢竟這裏是遼東,是吳三桂、孔有德等人的主場,要時刻防備才能保證安全。
突然一個聲音驚呼起來:「怎麼是你?」
侯玄演轉身一看,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武將,眉目間依稀有些眼熟。
「你是...」
「西湖張小元,咱們一起游過西湖!」小將興奮地喊道。
侯玄演終於記了起來,當初他和楊展去杭州納聘,因為楊展是川人,沒有游過西湖,自己也沒有遊覽過明時的西湖。
去到西湖邊的兩人,偶遇杭州講武堂的少年們游湖,就湊到了一塊。
當初這幾個小子給侯玄演留下的印象不錯,侯玄演笑道:「是你小子啊,你調來遼東了?這可是得嘗所願了。」
張小元臉色酡紅,微微發黑的面龐上情緒激動,抱拳道:「標下眼拙,那天沒有瞧出王爺的身份。」
「哈哈,瞧不出是正常的,當天另一個是蜀國公楊展。」
巨大的幸福感讓小將張小元有些暈眩,自己竟然稀里糊塗地和這麼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游過湖。
侯玄演轉身問道:「這是你們杭州講武堂的學生,表現怎麼樣?」
孫嘉績笑道:「小元還不錯,我看前番的戰報,他殺了三個清兵,衝鋒在前頗為勇猛,已經被記了三等功。」
侯玄演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張小元也是個將官之後,不然為什麼杭州總兵竟然知道區區的三等功。
孫嘉績看到侯玄演的臉色,湊上前低聲說道:「王爺,他兄長是鳳陽四義之一的張元化,當初王爺打鳳陽城,潛象營的四個探子明知必死還出城傳信,最終就是一個謝驚蟄活了下來。他將潛象營的短刃插到三個兄弟墳前,從此歸隱照看四個家庭,皆視若自己的至親。此事流傳甚為廣遠,已經被編成話本流傳在民間,四個兄弟聲望頗高。」
侯玄演眼皮一抹,當初記得他們說的是自己的父親,看來這幾個小子還很有志氣,不想到處倚仗着兄長的名氣讓人高看一眼。當初鳳陽城的百姓太慘了,幾乎被濟爾哈朗這個狗賊屠殺殆盡,而且還都是慘死。家家戶戶的門口懸掛着死屍,街角巷尾的屍體堆積如山,侯玄演入城的那一刻,差點以為是到了人間地獄。
要不是當時潛象營傳出城內空虛的情報,自己還想着圍點打援,真是如此恐怕整個城還要被蹂躪幾十天。
長舒了口氣,侯玄演對張小元說道:「既然得到了來遼東的機會,就好好把握住,這一回有的是惡戰要打,我等着給你封賞的那一天。」
張小元重重地抱拳,眼神堅毅,腰杆筆直,確實像是個北伐軍的樣子。
侯玄演哈哈笑着往前走去,有小輩如此,真後繼有人也。
走了幾十步,侯玄演回頭對鄭遵謙和孫嘉績說道:「或許下一次大戰,我們就可以在金陵飲酒作樂,觀看美人歌舞,舞姬妙姿,然後等待捷報傳來,淡淡說一句『小兒輩遂已破賊』了。想一想那個境界,還頗為讓人嚮往。」
哈哈..鄭遵謙和孫嘉績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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