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嬸兒酒館出來,看着李橫護送着劉蘭兒回家時,葉青就感覺到自己被人盯上了,那種感覺很奇妙,也或許這就是身為一個狙擊手的第六感,或者是對他人視線轉移到自己身上時的敏感而導致。
所以他能很輕易的就察覺到,仿佛有好幾道視線,在黑暗中一直牢牢的注視着自己。
看着旁邊的王倫,葉青不由笑了笑:「您今日這身便服怕是要害苦我了。」
「魏國公史浩想要成心收拾你?」王倫覺得,這種跟蹤不應該是跟自己有關,自己才是被殃及魚池的那一個倒霉的人。
「不會吧,史浩要是想整我,不至於用這麼下三濫的招數吧?」葉青皺了皺眉頭,按理說,即便是史浩想整自己,今日在靈隱寺有的是大把的機會,不至於拖到現在的。
王倫想了想,點頭說道:「也是,魏國公還不至於跟你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您這話我真不知道您是抬舉我,還是鄙視我。」葉青不滿的回頭看王倫,餘光之中,遠處最起碼兩道黑影飛快的躲進了小巷裏頭。
「前面有條巷子是死胡同,叫石門巷。據說以前錢塘江水倒流時,就會從這裏走水,而後百姓們便修建了這石門,從此以後,水龍王就在臨安城北靠石門,鎮壓着錢塘江再度走水。久而久之,這臨安城就再也沒有走過水,原本這石門處還有建蓋的一座龍王廟,香火還很盛。現在小廟早破爛不堪了,也沒有人來拜水龍王了,漸漸的就成了一條死胡同。」王倫看了一眼葉青,淡淡的講述着。
「那進去試試?看看是什麼人盯梢咱們?」葉青察覺到王倫的意思後,興致也頗高的說道。
「咱家今日是幫你解圍,權當是你不收咱家那一千兩銀子的補償了。」王倫不動聲色的把衣袖往上卷了卷說道。
一條只有零星幾盞,如同鬼火的破燈籠在夜色之下隨風搖擺,暗黑的陰影隨着燈籠那昏暗的光線來回變化,仿佛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小巷子一樣,前方就如同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像是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葉青與王倫剛剛閃身進入巷子,身後的不遠處,便出現了四名黑衣人,看着葉青跟王倫身影消失的巷子口,而後便順着牆角,緩緩地向巷子口靠近。
在四人的身後,則是五六名若隱若現的黑衣人,更加謹慎的跟在四名黑衣人的後面,看着前方黑衣人的手勢,也開始快速的靠攏過來,呈對巷子口的包圍之勢。
隨着十名黑衣人緩緩靠近巷子口,而後快速的閃身依次進入巷子後,在一處早已經打烊的裁縫鋪子門口的廊檐下,一身黑衣的劉蘊古,陪同着一個金人的身影緩緩露了出來。
「就是他一連殺了我們八個人當中的五個?」金人摸着自己左耳垂上碩大的金色耳環,冷冷的問道。
「不錯,就是他,如今大宋皇城司的副統領葉青。」劉蘊古落後那金人半步說道。
「另外一個呢?」金人眼含冷笑繼續問道。
「趙構的貼身太監王倫。」劉蘊古的聲音很平靜。
「原本你該是皇城司的副統領了,可惜……被這個葉青,以殺了我們的人的撈取了功勞,而後頂替了你的位置,如今他死了,是不是你就能坐上副統領的位置了?」金人扭頭看了一眼劉蘊古說道。
「龍大淵對下官很是看重,這兩次的密信都是下官交由他稟奏的,想必到時候葉青一死,不用下官示意,他都會幫下官舉薦的。」劉蘊古低着頭說道。
「看來你平日裏,沒少打點他啊。他是湯思退的人,雖說湯思退向來親我大金,但也不能讓他知道,你是我大金國的臣子才對啊,凡事兒還需小心啊。」金人仰頭望向夜空,仿佛耳邊已經傳來了箭矢的破空聲,以及箭頭釘入葉青脖子時的聲音。
「多謝大人栽培。」劉蘊古急忙行禮道。
巷子裏頭,王倫與葉青各靠近巷子一側,緩緩的往前走着,而身前身後,仿佛就像是一條長的望不到盡頭的隧道一樣,給人一種行走在空曠的黑暗空間般的感覺。
「幾個人,能確定嗎?」不知道何時,王倫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問道。
「不下十人。」葉青望了一眼前方不遠處那隨時可能會熄滅的燈籠一樣,閃身躲進了一處暗影中。
「小子,看你的本事兒了。」王倫嘴上說着話,腳下卻不停步,仿佛根本不知道葉青已經躲進了暗影當中。
依然信步前行的王倫,心裏默默數着五十步的距離,直到數到四十多步的時候,他突然間才發現,葉青竟然能夠在這麼黑的情況下,準確無誤的算出自己跟那隨時會滅的燈籠之間,恰好是五十步的距離。
而幾乎就是王倫默念出五十步的時候,一道破空聲自腦後響起,甚至不用回頭,都感覺到了一股勁風向自己襲來。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望牆壁上一靠,只見擦着自己鼻尖的一道勁風嗖的一下飛過,隨後發出啪的一聲,那箭矢釘穿了眼前不遠處的門板。上面的燈籠跟着門板震動了幾下,顯得更加的搖搖欲墜。
王倫如同得了軟骨病一樣,貓腰的深度簡直讓人無法形象,而後閃電般的腳下一蹬,身後的木板便被他一腳踏穿,整個人瞬間就飛了出去,側頭躲避開追上來的黑衣人手中的弓弩,手裏的匕首劃出一道曼妙的弧線。
手上的匕首傳來實實在在的感覺,王倫冷笑一聲,匕首在手裏往下一按,竟然在划過黑衣人脖子的同時,被他按進了黑衣人的脖腔里,拽住了他繼續往前的下墜的身形。
黑衣人只感覺脖子一涼,而後一陣刺痛從心底升起,整個人不由的隨着脖子上的痛處彎下了腰,落地後的王倫腳下一轉,插在黑衣人脖子的匕首拔出,另外一隻手拉起黑衣人的肩膀,隨後便看見被自己當在面前,已經無力回天的黑衣人胸膛,瞬間被三支箭矢射中。
葉青從來沒有想過王倫下手竟然如此狠辣,短短的一瞬間,雖然只殺了一名黑衣人,但看着被王倫當盾牌擋在面前那,明顯斷了半邊脖子的黑衣人,還是讓葉青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難怪能夠趙構當貼身太監,還真是狠啊。
不顧他的手腳也不慢,在王倫走到四十步的時候,恰巧便是前四名黑衣人掠過他躲藏的陰暗地方,緊緊盯着王倫追過去的時候。
所以在王倫第五十步踏出時,正好從葉青跟前經過的黑衣人,根本不曾發現在那暗影里站在一個人,於是當他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處,多了一隻手的同時,渾身的汗毛瞬間就豎立了起來。
還不等他回頭,只感覺後腦勺又多了一隻手,於是剛想要回頭,就聽見咔嚓一聲,黑衣人只感覺眼前一個獰笑着的人臉晃過,而後他竟然不可思議的在沒有轉身的前提下,看見了那原本應該在他身後的巷子口。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不曾發出任何聲響,甚至就連另外一邊謹慎小心的黑衣人,都不曾發現,自己的一個同伴,已經無聲無息的軟倒在了地上。
葉青在黑衣人未倒下之前,一隻手已經接過了黑衣人手裏的弓弩,與上一次在臨安城外伏擊自己的弓弩一摸一樣,握在手裏的感覺,就像是再一次拿着一把狙擊槍一樣。
王倫的身後響起箭矢破空聲音的同時,也是葉青手裏弓弩射向離他最遠的黑衣人的同時,葉青的身形從陰暗處飛出,街道另外一邊終於察覺到的黑衣人,手裏的弓弩還來不及轉向葉青,葉青則在射出一支箭矢的同時,人已經穿過街道,站在了黑衣人的跟前。
「晚了。」葉青輕聲說道,而後自己那把野戰刀便出現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輕輕用力一划,一股溫熱的鮮血便噴在了他已經躲開的左臂上。
而與此同時,發現身後異樣的其他黑衣人,立刻有兩人轉過身向身後一通射擊,但無奈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葉青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
所以當他們看到葉青的身影時,弓弩的箭矢已經射中了他們的胸口處,而另外一頭的王倫,靠着自己面前已經死絕的黑衣人做掩護,手裏的匕首被他準確無誤的扔出,而後整個人又一次的以腳蹬地,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後,落在了另外一個射偏的黑衣人跟前。
五根手指成爪,隨着黑衣人的喉嚨被他單手扣住一擰,肩膀的匕首的也同樣被他一下拔出,那黑衣人便背後連中兩箭,整個人瞬間便軟趴趴的像地上倒去。
那被王倫以爪扣住喉結致死的黑衣人,剛才射向王倫的箭矢則是直直射向了明滅不定的燈籠,於是就在王倫再次拖着軟趴趴的黑衣人靠向一側的牆壁時,整個巷子隨着燈籠落地熄滅,一下子變得更加的漆黑。
破空聲再次在王倫耳邊響起,王倫一個翻身往前竄,不等他手裏的匕首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已然呆滯着眼神,直挺挺的往地上爬去,喉結處漏出一支鋒利的箭矢。
「好小子!夠狠!」王倫看着快要倒地的黑衣人,再次翻滾,剛剛停住的地方,瞬間就被釘上了兩根鋒利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