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上元節喜慶這幾天已經全部散去,整個臨安城裏的百姓,再次進入到了循序漸進的日常生活狀態中。
但在葉青這個所謂的歷史旁觀者的眼中看來,整個臨安城,甚至是整個南宋,就像是一個家境殷實到無欲無求、卻又不願意清心寡欲的一個人一樣。
整個南宋,特別是整個臨安城,很多的時候給人一種充滿病態的感覺,人們奢侈花銷、人們豪奢追求各種各樣的生活態度與格調,任何事物都能夠被人們賦以傷春悲秋、無病呻吟般的詩意與雅意。
人們無處發泄的精力,使得各種各樣的節日如同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朝廷意志力的薄弱與懦弱,更加使得人們的生活狀態趨向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極端狀態中。
這是一個看似到處充滿了勃勃生機、欣欣向榮但卻外有強形、內中干竭的時代,少了一些李太白那「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無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時代特有的霸氣自信與孤高自傲。
卻多了一份流於表面形式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時代的不自信跟得過且過的心態。
望着一個個臉上洋溢着所謂幸福的笑容,葉青高坐在馬背之上,心中卻有一股怒其不爭的怒氣。
史學家往往把南宋的繁華與富庶掛在嘴邊大加讚揚,特別是南宋商業的發達,儼然已經成了華夏歷史長河之中,一朵璀璨奪目的明珠。
但在明珠的陰影下,到底又隱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元明清在教科書上的白紙黑字,顯然在所謂專家的眼裏,南宋即便是偏安一隅也是華夏之正統,金、夏、蒙古此時即便是再強大,也不過是附屬。
文房四寶被做成了店鋪的招牌,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也原本就在馬背上,莫名心生怒氣的葉青眉頭皺的更緊。
即便是墨小寶已經在前方賣力的吆喝,但圍觀的人群顯然不願意哪怕是讓上一步,依舊是團團圍在那裏,各個伸長了脖子,不知道在看着什麼熱鬧。
皺着眉頭看着墨小寶的神色有些緊張的策馬過來,急急道:「大人,信王妃出事兒了。」
「什麼意思。」感慨了一路南宋好壞的葉青,此時心情很差,就像他第一次跟白純上街,而後前往一品樓時一樣的差,不過那一次,他倒是買了一本《夢溪筆談》。
打量了打量四周,葉青不等墨小寶說話,便喃喃自語道:「咦?當初我買那本《夢溪筆談》,偶遇朱熹時不就是在這一片兒嗎?那書生還在擺書攤啊。」
葉青看着空無老闆的書攤,書攤上依稀可見好幾種不同版本的《夢溪筆談》。
「金使攔住了信王妃的去路,百姓因為信王妃的身份,所以才會如此熱切的圍觀。」墨小寶看着葉青的視線放回到自己身上,連忙用手裏的馬鞭指了指前方說道。
看了看依然被人們圍的水泄不通,墨小寶所說的信王妃跟金使之事兒,葉青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輕鬆道:「我們繞道過去,嘿嘿。」
葉青的第一反應便是,不管信王妃跟金使之間有什麼衝突,這對自己都是一件絕對有利的好事情。
如今誰不知道湯思退跟金人走得太近,所以才被趙構陰出了朝堂,導致如今聲望、影響在官場江河日下?
而湯思退跟自己如今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因為信王妃跟金人的衝突,而後能把信王牽扯進來,自己豈不是就可以抽出身來,甚至是坐山觀虎鬥了嗎?
哪怕是湯思退還不放過自己,但有了信王這個跟湯思退也不對付的勁敵,自己最起碼可以喘口氣,多空出一些注意力來對付朱熹對自己的謠言迫害不是。
「可……大人……那是信王妃……。」墨小寶不知道葉青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有些吞吐道。
何況,在葉青心裏,信王當初跟自己可是說好了的,若是以後有機會,便會一同對付湯思退,誰承想,自己這邊對付湯思退,他在那邊就開始暗地裏聯合朱熹坑自己呢。
所以,金使為難信王的女人,對於葉青來說,自然是一件樂見其成的事情。
「又不是為難白純跟燕傾城,你着什麼急?」葉青掉轉馬頭,準備從御街拐入巷道繞過眼前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地方。
「可……您不是還說,信王妃還提醒過您小心朱熹嗎?」墨小寶雖然不希望葉青就如此放手不管,但看着葉青調轉了馬頭,也只好跟着調頭準備繞道而行。
而此時在旁邊圍觀的人群中,金國尚書左丞石烈志,以及剛剛被皇城司放出來,梳洗一番後的夏國使臣任雷二人,正皮笑肉不笑的,把信王妃與她的宮女,攔在了文房四寶的門口。
「信王妃竟然親自買文房四寶,怎麼?難道王府里還缺這些嗎?或是說……信王捨不得給你啊?若是如此的話,信王妃不如跟我一同前往金國如何?我金國可謂是要什麼有什麼,即便是信王妃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石烈志也要給信王妃摘下一顆來博得美人一笑。」石烈志顯然是沒事兒找事兒,剛剛與任雷從湯思退的府上出來,不想在這裏竟然就碰到了,在太子大婚之時,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信王妃。
「請你讓開。」信王妃與宮女擠在一起,寒着臉說道,而袖子裏的手,此時已經緊緊握住了當初葉青給她的那隻弓弩。
「讓開?信王妃難道就是如此對待上國使臣嗎?別忘了,你們聖上可是我們大金國皇帝的侄兒,所以論起來,信王妃你該如何稱呼我大金國皇帝啊?」石烈志言語雖然輕佻,但神色之間卻是平靜的很。
雖然信王妃的美貌確實讓他心動,比起湯思退送他的二十名少女,端莊溫婉、高貴大方的信王妃顯然是更吸引他的目光,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信王妃,怕是難如登天,何況如今宋國的皇帝,還頗為倚重信王呢。
但若是能夠借着今日偶遇信王妃,那麼輕薄一下信王妃,羞辱一下信王,對於他石烈志來說,也是頗有成就的一件美差事兒不是?
所以此時看着嬌美的臉頰佈滿寒霜的信王妃,石烈志心中笑的是更加的開懷了。
任雷跟金國隨從站在一旁,環顧着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阻止石烈志,調戲他們王妃的大宋百姓,則也是越發的肆無忌憚。
雖然當着石烈志的面,不敢對石烈志中意的信王妃動手動腳,但調戲調戲信王妃旁邊,緊緊與信王妃縮在一角的宮女,想必石烈志自然是不會有意見吧。
於是任雷呵呵笑着,腳下邁着大宋文人士子特有的四方步,淡淡道:「信王妃,若我是你的話,在輕而易舉的就得到石大人的青睞時,可是會立刻就點頭答應先陪着石大人,找一出清淨的茶館兒了,酒館兒了談談心,而後再敘敘情誼,小丫頭你說是不是啊。」
石烈志聽的是開懷大笑,目光自始自終,都沒有離開信王妃那吹彈可破、美若天仙的臉蛋兒。
任雷聽到石烈志笑的如此開懷,心中更是大定,在走到信王妃跟宮女跟前後,緩緩伸出手往那直往後躲的宮女臉蛋兒上抹去。
「你住手。」信王妃把宮女往自己的懷裏拽了拽,而後被宮女抱在懷裏的文房四寶,因為宮女的緊張瞬間掉了一地。
「我若是不住手信王妃又能如何?哦,對了,你可以求石大人,只要石大人說讓我住手,我就立刻住手,如何?」任雷陰測測的笑着,手則是在空中,顯然並不是很着急伸向宮女的臉頰之上。
「你……。」信王妃再次把宮女往自己這邊緊了緊,兩個人抵在牆角,顯然是已經毫無退路。
「怎麼?難道信王妃以為我不敢嗎?」任雷一邊說,一邊便再向前緊追一步,眼看着手就要碰到宮女的臉頰時,便聽見耳邊響起啪的一聲,而後自己伸長了手臂的手腕,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任雷怒然回頭,只見一個眼熟的少年端坐在馬背之上,正拿着長長的馬鞭在空中搖來搖去。
「小兔崽子,你找死是不是?」任雷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自己腰間的腰刀,作勢就要往騎着高大的駿馬,正在人群之中往裏面擠的少年。
「任雷,人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倒好,不到三個時辰你就開始又在我大宋胡作非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起來了啊。」葉青端坐在馬背之上,跟在墨小寶的後面,緩緩往人群之中擠去。
而隨着墨小寶那隔空一鞭打在了任雷的手腕上,圍觀的百姓開始不自覺的給讓出了一條通道,竊竊私語之聲也因為葉青跟墨小寶的到來,開始漸漸變成了指責石烈志跟任雷的聲音。
「你……。」任雷看着墨小寶騎着馬閃向一邊,而後便出現了那張,他這輩子至死都不會忘,做夢都想要把此人碎屍萬段的,帶着隨和笑容的臉頰。
「你什麼?我告訴你,今天就是你爹親自來此,也救不了你,信不信?」葉青俯下身子,胳膊放在馬鞍上,任由胯下的戰馬走到任雷的跟前,居高臨下的淡淡說道。
「難道我石烈志也救不了他嗎?還未請教葉大人,夏國使臣任大人犯了大宋律法的哪一條罪名呢?」石烈志微微仰頭,帶着冷笑問道。